先將繩索與頭燈帶去對麵,眾人再拉著繩子依照燈光的引導過去,難度就相對小很多了。


    凜灰兩人在排序第二位入水,確認另一端已係好。兩人深吸一口氣,對視一瞬,默契極佳的同時入水——


    ——水中又是另一個世界了,水分子無死角地將你包裹住,把吵雜的現實世界完全隔絕,入水前還聽到茵茵的哭泣抱怨聲,現在周圍除了黑暗也隻剩寂靜。


    黑暗中兩人拉著繩索前進,頭頂就是冰冷厚重的石頭,窒息的壓迫感時時追趕著他們,楚凜能感受到前方以灰踢水製造出有節奏的水波,也能感受到水波拉扯擺動著自己身體,腰間繩索不時傳來以灰有節奏的拉扯,傳達著關心。


    氣憋的胸腔越發沉重,腳板踢著水飛快前進,好像過了幾十分鍾這麽久,鼻腔開始發悶,肺部開始疼痛……才終於看到光線,越發努力拉扯著繩索——


    1米…


    0.5米…


    0.2……


    光線就在眼前。


    閉眼往上方一探,吐出最後一口悶氣,大量新鮮空氣湧入肺部,帶著涼意與刺痛,兩人臉上頓時放鬆了不少。


    第三組本應該是狗子與茵茵,出來的卻是鄭姊與李哥,一問之下才知道茵茵太害怕,再另一邊哭鬧,所以狗子讓他們先走。


    小陳等了一陣子繩索上才再度傳來拉扯,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水麵卻不見冒頭,小陳已經急躁的開始張望踱步,戴好頭燈就要往下跳…


    還不等小陳動作,水麵終於有動靜了,


    茵茵嬌俏的臉蛋竄出水麵,想喘氣卻沒抓準時機,又猛地被水嗆了幾口,才撲騰抓住下水接她的小陳。


    抱著小陳就是一頓嗆咳一頓哭,咳得臉蛋通紅,淚珠掛在睫毛上,那叫個我見猶憐。


    可惜沒人欣賞她,大家都注意到狗子的消失,小陳想下水查看,卻被茵茵狠狠扒住,進退不得。


    就在他跟以灰使眼色時,感覺頭頂一鬆,楚凜拿過頭燈就往水中跳。


    光在水中向外暈開,細小的顆粒隨波載沉,一米開外就是無邊的黑暗,握住繩索遊了不過七米距離就看到一具黑沉沉的軀體。


    沉浸在水中的狗子已經失去意識,楚凜連忙把他腰間卡進石縫的繩子割斷,將人帶出水中。


    剛出水,還不及將他下半身也拉上陸地,小陳就開始為狗子cpr…


    被小陳甩開的茵茵,眼神複雜的變化幾瞬,惡毒一閃而過,卻碰巧對上了淺綠色的眼瞳。


    直視著茵茵,那目光冰冷通透…,令人寒毛豎起…


    待楚凜自行將目光移開,茵茵才敢喘氣,一雙眼瞳心虛的四處遊走,就是不看躺在地上的狗子。


    除小劉外的三個男人輪換著急救——


    抬顎!


    壓胸!


    人工呼吸!


    兩分鍾一輪換,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除了溢出口鼻的水,狗子身體再沒任何反應…


    又是一輪急救結束,李哥是直接從狗子身上倒翻下去的…「不…不行了…」


    眾人食物不足的情況下,體力也跟不上消耗,本來的肌肉大漢現在也瘦脫了形,身材至少小了兩號有餘…


    無奈,眾人隻得放棄急救,癱坐在地上回複體力…


    小陳卻還想做最後的努力,伸直著手臂持續壓胸,汗水由毛孔凝聚成珠,劃過額角由下巴滴落。


    即使汗水刺痛了雙眼,他也不願意停下,不停歇的用勁使他青筋浮現,執著的瞪視毫無起伏的胸膛,血絲爬滿了雙眼,透露著不甘。


    他終於繃不住情緒,哭喊著兩手抱拳用力捶擊著狗子的心髒。


    慌喊著——


    「起來!」


    「起來啊!」


    「起!!來!!」


    ……………


    ………


    每喊一次就重擊一次狗子的胸口…


    直到旁邊的李哥與以灰看不下去,上前將人拉開。


    李哥緊緊拉住導遊的手臂,帶著遺憾無奈:「小兄弟,我知道你覺得愧疚…」


    「但是你已經盡力了,能活到現在…,我們早不怪你了。」


    「這不全是你的責任…」


    以灰定住小陳的頭,兩額相對,目光堅定的直視他雙眼,出聲安撫。


    「你做得夠好了。」


    「冷靜……………」


    「冷……靜……」


    ………


    ……………


    平緩穩定的語調,特意拉長的語速,漸漸穩下小陳驚惶的情緒…,他捏住雙臂楞愣的坐到一旁…,腦袋中還殘存著腎上腺素爆發後的暈麻感。


    以灰則開始詢問在一旁從未停下哭泣,水分異常充足的女孩。


    若說她剛出水是我見猶憐,現在的形象可以說是山崩地裂了。


    ‘淚眼縱橫’‘鼻涕橫流’這些形象奔放的辭匯都可以套用在她身上,不住的哭泣讓本來的鵝蛋小臉浮腫,發泡的眼袋配上紅暈暈的眼眶。


    哭得好象全世界對不起她一樣,滿是委屈哀怨或許還有點害怕。


    對上以灰審問般地眼神,女孩更發委屈了。


    直搖晃著腦袋…,對一切詢問抱持著無知的態度。


    「我不知道,我害怕…」


    顫抖的聲音,雙臂緊抱著自己…


    「我真的害怕…」


    「他拖著我下水…」


    當時的恐懼讓女孩嘴唇直打顫…猙獰瞪大雙眼…


    「我很慌…」


    「繩子卡住了…」


    「我很害怕…」


    「又冷又黑…」


    「很恐怖……」


    女孩將手插進發絲中,想到當時情況,崩潰的闡述自己的恐懼…一頭秀發被淩亂的抓揉。


    黑暗的水,無一絲光亮的寂靜,這樣的環境讓人恐懼瘋狂…


    「我不會遊泳…」


    「我記得…我用力憋著氣…」浸入水中後我非常慌張,抓住繩子胡亂撲騰亂踢…狗子哥一直拉著我前進…中途好象踢到了什麽…再也遊不動了,繩子卡住了。


    想到這,女孩扒住頭的手指往臉上遮去,指縫中露出的是女孩驚慌亂顫的眼瞳,眼神飄忽的掃過眾人…


    我踢到繩子了——


    女孩似乎意識到甚麽,不可置信的放大聲音…


    「繩子卡住了…不知道為何!!繩子卡住了!」


    「我很害怕!我很害怕!!」蒼茫的晃著腦袋,眼中猙獰惶恐。


    「手亂揮…」


    「我碰到一把刀…」拔出刀時…好像割到甚麽了…


    「…割斷繩子……」


    講述完,女孩期望的看著眾人,楚楚可憐的神情,卻讓眾人紛紛轉過頭,與她錯開視線。


    她頓時委靡下去…大腦的神經緊緊繃住腦袋,拉扯著肌肉……


    茵茵腦袋中茫然然的,一片空白…


    這不是我的錯…


    是意外…


    絕對不是我的錯…


    我隻是害怕…


    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錯!!


    還怔愣著…


    一道清冷的聲音穿過眾人與黑暗直刺茵茵耳中。


    「難怪…他身上有刀傷…」


    小陳調轉頭燈照像後方,楚凜正檢查著狗子的屍體,腰腹與手臂兩處刀傷,腰間本該有刀的鞘中空無一物。


    慌亂的女孩,卡住的繩子,不見的小刀……


    看來割完繩子小刀也被茵茵隨意丟下了吧……


    可以說茵茵的慌亂間接造成這場悲劇。


    一時之間明了情況的眾人,情緒皆有些複雜,不知該作何反應。


    小陳頭燈照著地上濕滑的石麵,捏著手指艱難的開口「也不能全怪你…幫他…整理一下衣裳吧…」


    黑暗中馬上傳來尖利的女聲:「我不要!!又不是我的錯!」


    小陳猛然抬頭,燈光直射茵茵,她扭曲猙獰的麵孔暴露在眾人麵前。


    被燈光刺了一下,茵茵撇頭…,反手遮擋雙眼並挪步避開燈光,有些神經質的念叨著…


    「我說過不下水了……」


    「他逼我的…」


    「我沒錯…我隻是害怕…」


    「這是意外…不是我…」


    小陳頓時感到有些懨懨,也沒力氣多說甚麽,垂下光線,滅燈。


    楚凜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來吧。」


    另一處頭燈被點亮,照射著狗子的遺體,有雙透白的手從黑暗中伸來,有條不紊的動作著,拉掉腰間繩索,拉好衣衫褲頭,梳好頭發,將他的外套褪下,覆蓋於麵上。


    至少讓他整整齊齊地離開。


    燈光滅掉的那一刻,眾人齊齊鬆口氣…,覺得心中好受了一些。


    ————


    忘記幾月幾號。


    天氣:黑暗


    落難可能第25還27天…?


    今天…我吃掉了最後一顆糖,隊伍晃晃蕩蕩,我們還在走著,就像一群行屍,胃中好像有火在燒,餓得發疼。


    我們都太虛弱了,隻剩最後一個頭燈有電,原諒我邏輯可能有些混亂,鄭姊生病了,希望今天就能找到出口。


    喔,我是小陳,我是個導遊。


    休憩中…


    撞擊與悶哼聲傳來,小陳感覺頭上一空,沒多久後方就有燈光亮起。


    眾人看清了目前情況,倒吸一口涼氣。


    茵茵一頭亂發糾結卷曲在一起,發間露出的麵孔異常恐怖,一雙眼珠子瞪得大大布滿了血絲,嘴角似哭似笑的顫動著,手中握著一塊染血的尖利石頭,躺在她腳邊的是已經瘦脫形的李哥。


    李哥被砸破頭倒在血泊中…沒有反應。


    茵茵左方站著一個陰鬱的青年,黑悠悠的眼瞳中沒有焦距,隻有空洞與執著,手中拿著小刀,抵住紅了眼眶的鄭姊脖子,嘶啞的告訴眾人:「別動…我們隻要食物。」


    說話間,茵茵已經開始翻找李哥的包與身體,李哥受傷的腦袋在茵茵的翻找下東碰西撞的。


    鄭姊看得淚流滿麵,一次重嗑下,血又湧出不少,鄭姊心疼的嗚咽出聲。


    引得茵茵瞪向她…


    那眼瞳中的狂暴與殘忍扼住鄭姊的聲音…


    茵茵叱笑了一下,站起身子踹了李哥一腳:「他身上甚麽都沒有。」


    瘋子一般的女孩…慢慢靠近自己,湊近…,酸臭味也同時撲來,讓鄭姊閉起眼睛往後縮。


    小劉也不悅的皺了眉,「快拿食物…別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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