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鳧刀!”


    展刑風大嚷起來,提醒著知道或不知道的人。


    在場的除了嵐兮外,似乎無人感到意外,就連即墨雲自己也不覺得奇怪。


    而冷遷便如同局外人般目睹著這一切,並無表態。


    即墨雲一心惦記嵐兮,無暇他顧,待她脫險,這才驚覺四肢背上一陣割疼,竟是叫暗器劃傷了。


    他回過神來,耳聽得暗器穿空之音,忙將袍袖一揮,掌風帶過,擊落兩枚偷襲後心的暗器。


    緊接著右足斜跨一步,接住飛旋而回的長劍,又將餘下兩枚打落。


    回眸望去,嵐兮已急紅了眼,直盯著他白袍上逐漸滲透的鮮血,頃刻,淚珠滾出眼角,瞳裏滿是關切,溢於言表。


    這當口,即墨雲卻笑了,既憐她的眼淚,更喜她的在乎。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凝固了,因為謝天儀冰冷的劍鋒,架在了嵐兮的脖頸上。


    樓百深道:“適才我與秦爺於府中搜查,恰逢這妖女攜璧出逃,正好被我等攔下,人贓並獲,我與秦爺,還有郝英雄與阮女俠皆可作證。”


    謝天儀陰笑道:“人證,物證,凶器,幫凶,贓物,一應俱全,真相已然大白,恭喜冷捕頭又破一樁大案。”


    謝天儀邊說邊俯首打量起嵐兮,見其冰肌玉骨,眉目動人,梨花帶雨,更增麗色,不禁心猿意馬,便想伸手去摸上一把。


    即墨雲即刻厲聲道:“你敢動她一毫,我必將你碎屍萬段!”


    謝天儀為他氣勢所懾,不由得手一僵。


    樓百深迎上前,笑道:“你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有心思管姘頭死活,這份情義可真令樓某感動啊。”


    樓百深伸指點了點眼角,假意做出拭淚的模樣。


    末了,肉臉一扯,大笑起來,突地笑聲一滯,手背向後一揚,出其不意地扇向嵐兮。


    即墨雲心頭一顫,便要出手,謝天儀的劍卻迅疾地向嵐兮逼近。


    即墨雲隻好忍耐,他緊握著劍,指節繃得發白,手背青筋突兀,卻不敢妄動,眼睜睜看著樓百深那一巴掌,便要落在的嵐兮臉上,他本能地脫口而出:“住手!”


    樓百深的肉掌及時收住,他得意地一笑,改為輕柔地撫過她的臉。


    礙於架在頸上的劍,嵐兮無法閃躲,這一摸之後,她目瞪口呆,直比吃了狗屎還要惡心,雙眸不禁撐圓了,狠狠瞪視著樓百深,縱使動不得,說不得,瞪也要瞪死他。


    即墨雲壓住怒火:“放了她,有什麽,都衝著我來。”


    “好!”


    樓百深道:“即墨雲,我且問你,你可承認自己是衝天大盜?”


    即墨雲豎眉沉默,但謝天儀的手剛動,他便“是”地一答,如同觸電一般。


    嵐兮又氣又急,卻無可奈何,一張臉痛苦地扭曲著。


    樓百深笑了笑,又繼續問:“好,那我再問你,秦小姐可是你殺的?”


    即墨雲雙眉緊鎖,齒縫裏緩緩擠出了一個字:“是。”


    樓百深大笑道:“好,既然你什麽都承認了,那還不跪下自廢武功向秦爺謝罪。”


    嵐兮憤恨難平,突地喉頭一咳,對準樓百深,一張口,筆直地啐了口痰。


    樓百深的注意力全在即墨雲身上,待發覺時忙側身閃避,但相距過近,仍是沾到了衣角。


    他勃然大怒:“臭娘兒們,敬酒不吃吃罰酒。”


    手隨聲動,揚起一掌,便朝她麵上劈來。


    他的內力雖比不得霍驚陽,但在瀟湘四義中也隻僅次於霍驚陽。


    這掌下去,恐不是嵐兮能夠承受的,隻怕非當場暈厥不可。


    即墨雲心跳驟停,關心則亂,內息倏然一岔,一口鮮血激射而出:“不要……”


    “啪!”


    一聲脆響,嵐兮緊閉雙目,她情願樓百深這掌狠些,劈死自己,也不想再拖累即墨雲。


    可良久,卻沒有想象中的慘痛,隻有樓百深的冷聲質問:“冷捕頭,你這是什麽意思?衝天大盜在那兒,你不捉他歸案,卻反而幫這妖女,莫不是暗中受了那惡賊什麽好處?”


    即墨雲按住胸口,微微穩下心神,定睛一看,卻是樓百深被冷遷扣住了脈門。


    那一掌到底沒有落在嵐兮身上,饒是他性情疏冷,這一刻也不禁心生感激,對冷遷多了些許好感。


    他致敬地對他點了點頭,冷遷亦是微微頷首。


    “瀟湘四義好歹出身正道,恃強淩弱,以多欺少,這也是正道所為?如今這武林正道,是叫人越發地看不懂了,俠義二字竟是人人都稱得的。”冷遷麵不改色道。


    “冷捕頭,這廝不僅殺人盜寶,還玷汙舍妹,害其性命,四位俠士所為,乃為維護武林道義,如何配不上俠義二字,反觀冷捕頭,出身公門,如何反倒是非不辨,黑白不分?”


    秦長衛起身,對冷遷疾言厲色道。


    霍驚陽附和道:“不錯,對待這等惡徒還講什麽俠義,冷捕頭若不能代公門為秦爺討還公道,那我們便隻能依江湖規矩辦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冷遷道:“秦爺莫受小人蒙蔽,此案錯綜複雜,縱然人贓並獲,仍是疑點重重,須得徹查方能定案,令妹之死委實蹊蹺,秦爺難道不想尋個真相,以慰令妹在天之靈?”


    秦長衛怒道:“事實擺在眼前,回龍璧,飛鳧刀,還有舍妹的性命,難道冷捕頭看不到嗎?”


    謝天儀亦質問道:“冷捕頭,你百般維護這廝,怕是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現下又扣著我樓三哥不放,不知意欲何為啊?”


    展刑風舉起樸刀橫在即墨雲身後,防他有異動,另一麵又對冷遷嚷道:“冷遷,還不快快放了我三弟,若不然,不管你是什麽勞什子天下第一名捕,我兄弟幾個也不會放過你。”


    冷遷的立場一時變得微妙起來,他與即墨雲非敵非友,並不想趟他們這趟渾水,所作所為,不過是職責所在,就事論事,如今被這些人一攪和,自己反倒被逼成和即墨雲一路的了。


    即墨雲忽而道:“冷捕頭,今日這場局,本就是衝在下而來,冷捕頭與此事無關,大可置之不理,至於其他,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在下並無贅言。”


    他回頭對謝天儀道:“放了她,隻要她安然離開,你們想怎樣,悉聽尊便。”


    嵐兮淚如雨下,頻頻搖頭。


    即墨雲暗歎一聲,垂眸不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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