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兮一驚,回頭見是吟香哥哥,一顆心才吞到肚子裏,她道:“人多,心煩。”


    梅吟香跟著坐在草地上,問道:“什麽事心煩,你那莊主朋友也來了,你不去見他?”


    嵐兮苦惱道:“我沒告訴他我是誰,要是在那裏撞見了,就露餡了。”


    梅吟香不解地笑道:“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如果你說了,他一定會對你極好極好的,畢竟,你可是溫梅兩家的金枝玉葉,誰又不想巴結呢。”


    嵐兮蹙眉道:“他不是那種人,他對我好是因為真心把我當朋友,而不是因為我是溫嵐兮。”


    梅吟香揶揄道:“你這麽肯定,那為什麽不肯告訴他?”


    “我,我……”


    嵐兮掰著手指,支吾了半天,終於鬆口道:“好啦,我其實不肯定。”


    梅吟香仰麵哈哈大笑。


    嵐兮惱道:“你笑什麽?”


    梅吟香點了點她的額,語重心長道:“嵐嵐,朋友不是這麽容易做的,你還太小,不懂。”


    嵐兮扭過臉,不服氣道:“有一天,我會懂的。”


    那一年,她還是個倔強的少女,他後悔了,他不該刺激她的倔強,引得她與即墨雲越走越近。


    自打那以後,她就鮮少再到關中來找自己,也沒見她再惹麻煩求助自己。


    他派人探過,也知道她的去向。


    他惱怒,他嫉妒,他隱忍,他放任……


    他不會破壞嵐嵐對他的好感,在她眼裏,他是睿智的,灑脫的,寬容的,是她最驕傲的兄長,是她最可靠的朋友。


    他不相信,有人可以替代他的角色,除了自己,還有誰能容忍她的任性,縱容她的胡鬧,毫無底線地溺愛她?


    等她吃了虧,受了傷,遭人嫌時,她自然會想起他的好,又會回頭來尋他,又會繼續依賴他。


    可是,這次他又錯了。


    他突然從回憶裏抽離出來,因為他聽到了異動,客棧裏來了不速之客,而且是兩位。


    他知道來者的目的,所以他並不感到奇怪,可他奇怪的是,即墨雲的房裏居然沒有動靜,難道對方不打算出去看看?


    還是,即墨雲早已作了安排?


    即墨雲不動,他自然也沒有動的必要。


    兩條黑影從客棧外悄然無聲地翻入,他們精準地找到柴房,一人望風,一人撬鎖。


    撬鎖的人輕輕打開門,屋子裏很黑,有兩個人在呼吸。


    一個躺在地上,呼吸極其粗重,顯然身懷重傷,一個靠在牆角,呼吸平穩深沉,顯然正在熟睡。


    黑衣人確認了兩人的身份,打了個手勢,招呼了一聲門口的同伴。


    同伴跟著進屋,兩人循著聲音,一人一個,一人拔出一把樸刀,一人抽出一柄鴛鴦劍,兵器一起一落……


    忽然,四麵喧嘩,腳步聲紛至遝來,門口燈火通明。


    何慕生摔眾圍住柴房,朗聲命道:“拿下這兩賊廝!”


    他一聲令下,大夥兒便抽出家夥湧了進去,兩人被分別包圍。


    黑衣人不敢戀戰,奮力殺出重圍,這兩人武功居然都不錯,數個回合下來,毫發無損。


    “先拿下裏邊那個!”何慕生指揮道。


    那持鴛鴦劍的罵了聲娘,隻得努力應戰,這麵拿樸刀的精神一抖擻,斫翻兩人,尋了個破綻,便風也似地溜了出去。


    他一出柴房,哪裏敢停留,一個縱躍,便逃之夭夭。


    不知逃了多久,他氣喘籲籲地停下,回頭一看,已沒有追蹤的人。


    他鬆了口氣,將樸刀還入刀鞘,拉下蒙麵巾,露出一張無須黑麵,此人正是展刑風。


    展刑風剛緩過氣來,忽覺背後一陣涼意,忙轉身,舉刀自衛,見是個黑衣人向他走來,手裏提著一口鴛鴦劍。


    他放下防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四,你沒事呀,我還以為,你被他們抓了。”


    黑衣人不理他,徑自往前走,展刑風的眼珠子隨他經過自己,又尷尬地笑道:“我就說嘛,你素來是個有主意的,肯定不會有事。”


    黑衣人依然沒有說話,隻是往前走。


    展刑風有些火了,跟在他後頭道:“誒,我說老四,你不會是在怪我方才丟下你先走吧?”


    “你也知道那種情況,誰還能顧得上誰呀,若你當真要怪,就該怪陸無霆那雜種,他奶奶的,憑什麽這種刀口舔血的活兒都叫咱們幹!”


    “大哥和老三折了,現下就剩下我和你,我看他不是想宰了郝正義和阮鳳英,而是想叫咱們去自投羅網,好獨吞了所有財物,他奶奶的,他的心可真夠黑的。”


    展刑風一開口,便罵的起勁,黑衣人回頭看了他一眼,黑夜中,展刑風看不清楚對方,隻覺得今晚謝老四的眼睛格外明亮犀利,看得他有些膽寒:“你幹嘛這樣瞪著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在想我不聽你的,沒有拿錢走人,而是貪圖他追加的二十萬兩,鋌而走險去殺人,才會鬧得如此狼狽。”


    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他的勾當,他私底下答應你,等抓到羅晶晶,就把那娘兒們送給你,你才答應為他殺人的!”


    黑衣人沒有否認,展刑風便當他承認了,又自顧自說道:“打從你第一眼見到那娘兒們,就被她迷個七葷八素,奈何她壓根兒就沒看上你,瞧都不瞧你一眼,若不是那娘兒們一身是毒,你早就幹起了老勾當,趁著黑燈瞎火敲暈了扛進被窩裏去了。”


    “後來,你知道她是雷彪的女人,就更沒有膽子去碰,可你這顆心啊,越是得不到,就越是癢癢,陸無霆一說要抓了她來送你,你就什麽都答應了,我從前說什麽來著,你謝老四遲早得死在女人手上!”


    展刑風十分肯定地說著,黑衣人還是不答腔,他轉過身,又繼續向前走。


    展刑風追上他道:“你也別不服氣,咱們四個人做了十幾年的兄弟,現如今隻剩下咱倆,誰還能不幫襯誰,走,咱們現在就找陸無霆算賬去,他奶奶的,這雜碎壞得都沁出毒汁了,不剁了他,老子難消心頭惡氣。”


    展刑風說完,步履生風,風風火火地閃入黑夜。


    他後頭的黑衣人跟著展開身形,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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