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吟香將杯子放在矮幾上,憂心道:“我不放心你,一直站在門外。”


    嵐兮哼道:“誰讓你站在門外的,我明明讓你睡醫館去。”


    梅吟香關切道:“你現在身懷六甲,我怎麽可能不管你呢?”


    嵐兮一聽便火冒三丈:“還不都是你害的,這幾日本已不怎麽吐了,都是吃了你的叫花雞才又不舒服的,你就是存心不要我好過,你就是存心欺負我,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嵐兮氣性一上來,捏起拳頭,一拳又一拳地捶向他月匈口。


    梅吟香巋然不動,任她打去:“是,都是我害的,就讓我負責,好好照顧你們母子倆吧。”


    “誰要你負責,你給我滾遠一些!”


    嵐兮揮起拳腳,肆意砸在他身上:“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變成這樣,也不用流落到這個地方,更不用吃這種苦頭,也不會……”


    與他分開……


    嵐兮的眼裏漸漸蓄滿淚水,說著說著,手腳無力地垂下,暗暗嗚咽起來。


    她有好多委屈,不知要向誰說去,有好多不快,不知要如何發泄,憶及痛苦處,不禁掩麵而泣,痛哭流涕。


    梅吟香將她一把攬在懷裏:“嵐嵐,我不滾,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嵐兮哭著掙紮道:“你放開我,你還要氣我是不是!”


    她哭得傷心,梅吟香亦聽得心酸,不覺間,雙眸也染了淚意。


    他摟得越發緊了:“嵐嵐,就算你再不願承認,我也依然是孩子的生父啊,我不求你原諒我,但至少讓我呆在看得見你的地方,好好守著你,保護你,照顧你,嵐嵐,我愛你啊……”


    嵐兮疲憊地靠在他身上,枕著他的肩膀悶聲哭泣著,淚水打濕了他的肩頭。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揮著拳頭,做著徒勞的宣泄,漸覺頭昏腦漲,不知不覺間,竟在他懷中睡著了。


    梅吟香為她去了鞋,抱她躺倒被窩,又輕輕掖好被子。


    月光穿過窗紗,透過帳幔,灑落在嵐兮略顯蒼白的臉上。


    梅吟香心憐地悄悄撫過,不忍見她痛苦,若能重來,他是否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不,他不後悔,就算有機會重選,他也仍要這樣做。


    嵐兮是他生命裏唯一的一抹豔麗,若失去她,他的人生就隻剩下一片死灰。


    他相信,隻要給他足夠的時間,嵐嵐一定會接受他的。


    畢竟,他們之間,已經有了世上最親密的關係。


    她的腹中,正懷著難以割舍的血脈,他們的親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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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嵐兮一覺醒來,梅吟香已不在房中,房間裏又恢複如初。


    幹淨的痰盂放在床底伸手便能夠得著的位置,矮幾上放著一壺溫熱的紅棗茶。


    熱水已經打好,衣服與鞋子都擺放得齊整,一切都是溫馨舒適的樣子,除了她無法平複的心。


    嵐兮收拾妥了,一開門,便看見梅吟香在庭院中彎腰忙活著。


    他一聽見門開了,便回頭衝她笑道:“嵐嵐,你餓了吧,早飯都做好了,正熱在灶上,等我忙完,就給你端去,天氣冷,你呆在屋裏別出來。”


    嵐兮自然不會乖乖聽話,她來到他身邊,問道:“你在幹什麽?”


    梅吟香正種著一株小樹苗:“我要在這裏造個園子,等春天來了,你可以在這裏散散心,到了夏天,還可以在這裏乘涼,將來孩子能跑會跳了,也可以在這裏玩耍。”


    嵐兮撫著扁平的小腹:“這才哪兒到哪兒,你想得還真遠。”


    梅吟香笑道:“我還想了許多,一下子做不完,給我些時間,你慢慢就知道了。”


    “我才不稀罕知道呢。”


    嵐兮口裏如是說著,眼睛卻仔細觀察著那株樹苗的形態,忽道:“這是棵槐樹。”


    梅吟香點頭道:“是啊,還記得穀口的那棵老槐樹嗎,每逢槐花開,你便喜歡呼朋引伴,齊聚樹下飲酒賞花,那時你還說想拿槐花釀酒呢,還有……”


    “夠了,我不想聽,你想造就造吧。”


    嵐兮蹙眉,打斷他的話,掉頭走回屋去。


    至門口,她突然察覺不對,又回頭道:“你今天又叫錯了,再讓我聽到你喚我的名字,我就攆你出去。”


    梅吟香一怔,笑著改口道:“是,主人。”


    嵐兮回身正要進屋,又不由駐足:“對了,你的手才剛好,做事當心些,若再傷著,幹不了活,留你在這兒也沒什麽用。”


    她撂下這句話,這才踏過門檻,將門關上。


    這話雖是背著他說的,但關懷之意顯而易見,他的嵐嵐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


    梅吟香歡天喜地地對著房門,大聲回了句:“是,主人。”


    嵐兮關上門,悶悶不樂:“他手好不好關我什麽事,我幹嘛要在意他,哼!”


    這日傍晚,梅吟香在嵐兮的眼皮底下,卷著鋪蓋又搬回了隔壁。


    嵐兮板著臉,什麽話也沒說,他衝她大大方方地笑著,知道她這是默認了自己的舉動。


    這兩日梅吟香忙前忙後,置辦過年的東西。


    嵐兮也自顧著整理醫館,偶爾反胃欲嘔,他便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噓寒問暖伺候著她,不需要他時,他便主動消失。


    嵐兮揣測他是躲在暗處偷窺自己,有意識地回頭搜尋,卻沒見著他的人影,直令她懷疑,他是不是長了順風耳,千裏眼。


    除夕那日,嵐兮起身推開窗子,眼前竟是白茫茫一片。


    原來昨夜下了一宿大雪,許久不見這等景致,她登時身心歡愉,匆匆披上鬥篷,便開門出去了。


    咯吱、咯吱、咯吱……


    嵐兮拎著裙裾,重重地踩著積雪,一步一個腳印,向雪厚處慢慢跋涉,身後留下一長串深深的腳印。


    她捧起一抔積雪,涼意透心,連呼出的氣息都化作白霧。


    嵐兮倍感愉快,笑容怒放,就在庭中推起了雪人。


    一點一點地,半人高的雪人逐漸現出形狀,梅吟香的身影出現在了雪人後。


    他向著自己走來,嵐兮的動作不由停下,笑容也漸漸凝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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