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呦我去!”


    櫃門還沒關緊,便傳來一陣吃痛的聲音。


    禹木心想剛才櫃子裏明明沒人啊,難不成又要鑽出來什麽奇怪的東西吧?


    墮天連忙往後縮了縮,一個響指,便幻化出了一支“靈槍”,直指櫃子。


    “慢著,我怎麽覺得這聲音有點熟?”禹木輕喝住墮天,向前挪了幾步,緩緩將櫃子拉開……


    半開的櫃子裏竟然是看到一隻靴子?


    瞧著這靴子,禹木連忙把櫃子完全打開,隻見一隻債鬼正躺在櫃子裏,身後還有一個超大的麻袋。


    禹木幫他把袋子拽了進來,不好意思地問道:“你是債鬼?”


    “是啊,老叔說這裏有大客戶,自己沒帶夠家夥,讓我把東西都拿過來,怎麽門還沒進,就把我給懟出去了?”


    禹木心想客棧的櫃子怎麽就成了他們進出的門了,陪笑著幫他把東西拖進了屋裏。


    放下東西,那債鬼直了直腰,原地蹦了兩下,笑得跟個二百斤的胖子一樣:“東西都給你們了,什麽也別說,什麽也別問,皆大歡喜,拜拜!”


    瞧著債鬼又從窗戶跳了下去,禹木二人也是有些懵逼。


    按理來說,兩大包金閃閃的寶貝,足夠提起所有人的興致,但是現在情況有點不一樣。


    墮天的視線一直就沒離開過床對麵的櫃子。


    半天,終於忍不住說道:“把櫃子封死,快點,不然晚上我睡不著。”


    禹木點頭應道:“別說你了,不封死我也睡不著……”


    瞅著四周也沒什麽能用的東西,幹脆將櫃子轉了一圈,往牆上一推,讓櫃門直接貼著牆麵。


    “解決了……”


    禹木搬完櫃子,轉過身,見墮天躺在榻榻米中間已經閉上了眼。


    “墮天?”


    叫了兩聲見她沒吱聲,看來是真睡了,禹木也是有些倦了,便從戒指中拽了被褥,鋪在了地毯上。


    心想有個地毯還真是貼心,鋪了一層褥子,禹木便心滿意足地準備進入夢鄉。


    也不知睡了多久,禹木隱約聽到走廊裏有輕輕的吆喝聲,這才想起墮天還點了小菜。


    眼睛都沒睜,禹木直接瞬身來到屋外,隻見小二哥正提著燈籠向這邊走來。


    對麵的小二哥猛一抬頭,看禹木站在門前,客氣地說道:“客官,您的小菜,燈籠。”


    “燈籠?我沒要燈籠。”禹木微微皺眉說道。


    “不要燈籠?那……那怎麽行,不要紅燈籠晚上肯定睡不好的,您還是點上吧。”小二哥放下手中的燈籠,又點了一隻,提在手中,小聲問道:“難道您是新來的?”


    “是,新來的。”


    “那您可得聽我的了,晚上千萬可不敢出門,點上紅燈籠,安心睡覺,其他的什麽都別幹。”小二哥想了想,眼神在走廊掃了掃,又補充道,“對了,晚上也別在走廊上溜達,容易結下鬼緣的。”


    “咱不都是鬼麽?結個緣不是好事兒嘛?”禹木眯著眼笑道。


    “誒呦,這不一樣的,您就聽我的吧。得了,我還得給別的屋送飯,有事兒您再招呼吧。”小二歎了聲氣,搖著頭又趕往下一個屋子。


    禹木瞅瞅四下,走廊盡頭的冤鬼已經沒了影兒,不知道又找誰伸冤去了。


    空蕩蕩的走廊,除了兩個垃圾桶啥都沒有,難不成晚上還能變成“垃圾鬼”出來害人?


    心想怎麽說也是小二的一番好意,禹木提起紅燈籠、拎著飯籃,輕輕推開了屋門。


    開門的時候,禹木心裏多少還真有些嘀咕,以為會蹦出什麽奇怪的東西。


    但是,一切照舊,除了在床上吧唧嘴的墮天,什麽都沒有。


    紅燈籠打在屋裏,瞬間把半個屋子映著紅光。


    隻見床上的墮天微微蹙眉,將身子轉了過去。


    禹木瞧她這樣子,看來是不喜歡睡覺有光。


    輕輕吹滅了燈籠裏的蠟燭,這才看到墮天眉間漸漸舒展。


    天已經漸漸暗下來,最後幾絲餘暉也從屋裏退了出去,屋子慢慢黑了下來。


    禹木將飯籃放在一旁,也躺會了褥子上。


    幽冥界也有白天黑夜,隻是白天的光線不像鬼界和人間界的那麽強烈,一點也不刺眼。


    換句話說,幽冥界白天的“光”甚至柔和地有些可愛。


    躺在床上,在這黑夜中,困意不免又爬上了身子,禹木閉上眼心裏嘟囔道:希望一會兒醒的時候猜沒涼透……


    來到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禹木也是第一次和墮天並肩而行。


    漫漫長夜,他又想起第一次見到墮天的時候:兩隻異色羽翼,白的無暇,黑的神秘,著一身羽衣,光著腳丫,向著自己走來……


    那時候,還不知道她的名字,隻知道她來自混沌,生於神鬼……


    看著她向自己走來,那一對兒有些冷、有些傲慢、有些憐愛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她的玉臂輕輕抬起,青蔥手指點在自己胸前……


    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


    隻覺墮天順著自己的身子很快貼了上來,體香撲麵。


    閉著眼,沒敢睜開,耳邊丹唇微啟,一股熱氣在耳邊輕舞,聽不清說了著什麽……


    漸漸地,她的身子有了實感,甚至有些……


    沉……


    而且是越來越沉……


    禹木終於忍不住喊道。


    “你好沉啊!”


    喊出這一句之後,禹木發現這聲音不像是從自己嘴裏發出來的,而像是從外邊發出來的,連忙向著外邊走去……


    “啊!”


    猛一睜眼,禹木額頭全是冷汗,這才知道自己在做夢。


    眼睛往下撇了撇,一雙紅色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你在幹嘛?”


    宅鬼指了指手中黑漆漆的一團,說道:“剃頭。”


    “剃誰的頭?”


    “你的。”


    禹木瞬身來到紅燈籠旁邊,快速點了燈,這才看清眼前究竟是個啥。


    原來是一隻皮膚幽藍、穿著紅色鞋子,手中抓著一把剃刀的小鬼。


    這小鬼叫“宅鬼”,是幽冥界十二類常見鬼之一,最喜歡搞惡作劇、戲弄住客,讓住客不得安寧是它們的樂趣所在。


    “你還真要剃我的頭!”


    “不然呢……”


    借著燈籠的光,禹木看到墮天床上還有一坨奇怪的蟲子,連忙將燈籠探了過去。


    那蟲子和債鬼懼怕光線,尤其是紅燈籠的光,連忙縮到了房間的一角。


    禹木心想屋裏可能還不止這兩隻鬼,連忙將屋裏的燈都點了起來,準備找找還有沒有“漏網之鬼”。


    光線一亮,墮天小嘴一撅,眉頭一皺,連忙把被子往上一扯,蓋住了臉,哼唧道:“大晚上的,幹嘛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見沒人搭理自己,墮天將眼睛漏了出來,睜開一條縫,掃了一圈燈光通明的屋子。


    掃地一圈的時候還沒注意到牆角的兩隻小鬼兒,愣了半天才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仔細看了兩眼角落的宅鬼和大蟲子,見宅鬼還衝自己笑,飛速抱著身子到了禹木身旁,喊道:“這……這什麽啊!”


    禹木就像沒聽到墮天的喊聲一樣,一句話也沒說。


    墮天慢慢扭過臉向看一眼禹木的模樣,她真的很怕禹木也成了什麽可怕的鬼。


    轉過頭,見禹木跟平常沒什麽兩樣,隻是盯著自己不說話,墮天聲音有些顫抖:“你……你被嚇我,你怎麽了?木頭……”


    禹木的嘴突然動了,慢慢吐出這幾個字:“看你身後……”


    墮天從來沒見過禹木這樣說話,心裏突然“咯噔”一下,還是下意識慢慢轉過身子,望向身後。


    一個小廚子,一麵牆,一副畫,除了這些就是淩亂的床了,墮天不知道禹木到底讓自己看什麽。


    難道是什麽禹木能看到,而自己看不到的東西?


    不會吧,自己可是……


    不敢再多想,墮天咽了一口吐沫,強顏歡笑,安慰自己其實什麽都沒有。


    “禹木,其實……”


    墮天將頭慢慢轉了過來……


    回過頭,一張雙眼凹陷、鼻子高尖、一口利牙嚼著什麽東西的鬼臉正看著自己。


    “啊!”墮天終於忍不住,嚇得大叫了起來,緊緊閉著眼,縮到了床角。


    “啊?我是不是嚇到她了?”


    “不會吧,我覺得你挺可愛的啊。”禹木瞅了瞅懷裏的食靴鬼,呲牙一笑,“確實蠻可愛的。”


    食靴鬼又叫食鞋鬼,是喜歡吃鞋子的鬼,長得像一隻小肥鳥。


    聽到禹木的聲音,墮天這才慢慢睜開眼,看著他懷裏叼著鞋子的“肥鳥”,扔過一個枕頭罵道:“知道我怕鬼,還嚇我,這一屋子都是什麽玩意?”


    食靴鬼忽閃著大眼睛答道:“我叫食靴鬼,喜歡吃鞋,尤其是靴子。”


    “你們倆呢?”墮天向牆角的兩隻使了個眼色。


    角落裏的蟲子瞅了瞅墮天,又瞅瞅禹木,一個激靈,突然幻化成五個不同顏色蟲子,五隻蟲子隻有綠色的那隻有眼睛,其他的都沒有,它們纏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說道。


    “我們是五奇鬼。”


    “我們不害好人的!”


    “我們也不害壞人!”


    “但我們也不是不害人。”


    “我們害不好不壞的人,嘿嘿。”


    墮天嫌棄地問道:“你們怎麽不去說多口相聲?”


    “相聲是什麽?”


    “能吃麽?”


    “是好人麽?”


    “是壞人麽?”


    “難道是不好不壞的人?”


    見五奇鬼跟話癆一樣,墮天真是後悔問這個問題,抱著被子,向最後的藍色小鬼問道:“你又是什麽鬼?”


    別人在睡覺的時候,宅鬼可是要多鬧騰就有多鬧騰,但是這會兒燈火通明,還有三對半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不禁傻了眼,半天吐出兩個字:“宅鬼。”


    墮天跟宅鬼大眼瞪小眼,歪著頭又問道:“宅鬼?什麽宅鬼,沒別的可以介紹的麽,比如你拿著剃刀幹嘛?”


    宅鬼的眼睛慢慢向著禹木瞥去,見禹木抱著食靴鬼的胳膊,似乎慢慢暴起青筋(完全是宅鬼自己意會出來的),嚇得額頭上冷汗直冒。


    生怕說出來是“剃頭”用的,會被禹木“幹掉”,宅鬼呆了半天,才把剃刀往臉上一刮,一臉癡呆地回道:“刮臉用的。”


    旁邊的禹木瞧著債鬼皺皺巴巴的臉,暗罵一句:刮臉?一根胡子都沒有,你是刮的哪門子臉?


    墮天瞧著宅鬼望向禹木的眼神,也猜出來這貨拿剃刀是幹嘛的了,故意又逗他說:“剃刀是刮臉的?那你腰間的盤子幹嘛的?”


    被人瞪著的時候,宅鬼完全就是個腦子一坨漿糊的二傻子,收起剃刀,取出盤子,一臉尷尬地向旁邊的五奇鬼問道:“你猜這是幹嘛用的?”


    “盤子還能幹嘛?”


    “是不是傻?”


    “當然是吃飯的!”


    “吃菜也行!”


    “雜耍也行!”


    宅鬼聽五奇鬼說完,才吐出幾個字:“吃飯用的。”


    墮天心想這貨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被子往旁邊一扔,磅礴的鬼氣釋放出來,氣勢逼得宅鬼直縮脖子。


    “用來扔的……”


    半天,宅鬼才擠出這麽一句。


    墮天和禹木兩臉懵逼,齊齊問道:“哈?”


    隻見宅鬼手一鬆,盤子摔到地上,碎成了好幾塊。


    “就這樣,用來扔的……”


    禹木還沒從懵逼狀態中回過神,喃喃道:“你是在耍我們麽?”


    懷裏食靴鬼從禹木懷裏跳到床上,將嘴裏的鞋子插在腰間,跟禹木二人解釋道:“他沒有耍你們,他的哦按子確實是用來扔的。隻不過,現在燈光太強,他有點放不開。”


    宅鬼木訥地應了一聲:“嗯……”


    食靴鬼伸著肥嘟嘟的小爪子,指了指宅鬼腰間的盤子。


    “給我。”


    “哦。”


    宅鬼也不知道食靴鬼要幹嘛,還是聽話地將盤子遞給了她,然後又退回到了牆角,和五奇鬼擠在一起。


    “你們看著。”食靴鬼奶聲奶氣地說道。


    墮天越看越覺得這個小家夥有點可愛,目不準將地等她表演。


    隻見食靴鬼身子慢慢搖擺起來,就跟在夜店蹦迪一樣,手中揮著盤子,打著節拍。


    越跳越嗨,時不時還拍著盤子打著節奏。


    墮天看得正起勁,就見食靴鬼一脫手,盤子便向著地上飛了過去。


    “啪!”的一聲摔得稀碎。


    盤子碎了,食靴鬼也停了下來,指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在原地閉著眼“慢搖”起來的宅鬼,衝著墮天和禹木說道:“他們宅鬼就是喜歡黑燈瞎火幹這事兒,我也搞不明白有什麽好玩的。”


    禹木搖頭偷笑,心想這小家夥喜歡“咬靴子”的毛病好像比宅鬼喜歡“摔盤子”還怪癖。


    看到小食靴鬼摔盤子,墮天開始也是嚇了一小跳,經她這麽一解釋,也是覺得好像,衝著角落裏“蹦迪”的宅鬼打了一個響指,使了個眼色問道:“你拿盤子是不是幹這事兒的?”


    宅鬼沒被摔盤子的聲音驚醒,倒是被墮天的響指給“打”醒了,微微站直身子,立馬給小食靴鬼豎起了大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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