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之下,外道影放下手中的石鎬,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他的衣衫破爛不整,蓬亂的黑發上沾滿了石墨灰。


    “喂,那邊的家夥,不許偷懶。”一個彪形大漢揮舞著皮鞭,嚷嚷著朝影走來。


    “影,快點繼續幹活啦,不然要被打了。”膚色純白的少年扯了扯影的衣袖,友善地提醒道。


    “喂,交頭接耳什麽呢?”皮鞭抽在了少年的身上,打出了一條血杠子。


    大漢一腳踹開了少年,氣鼓鼓地站在了影的麵前:“影,又是你在偷懶嗎?”


    ??


    這是刈洲隨處可見的一個采石場。


    成群結隊的奴隸們正在監工的督促下挖掘著石墨、隕鐵和螢石等稀有礦物。


    而影正是這眾多奴隸中的一人。


    ??


    “噓~有東西過來了。”影麵無表情,褐色的雙瞳直直地盯著大漢。


    “嘁!這麽不巧嗎?”大漢的怒氣頓時消失了,回過頭來招呼道,“都別挖了!停手!”


    周圍的人群稀稀落落地停下了手中的勞作,紛紛向遠離礦石的帳篷逃去。


    隻有影和白膚的少年留在原地。


    監工大漢也跟隨著奴隸們離去,邊逃邊朝影喊道:“你倆好好幹!做的好的話今天的活就可以免了。”


    “加油吧,影!今天運氣可真好呢!隻要打贏了就能回去休息了。”白膚少年露出了喜悅的笑容,身上被鞭子抽傷的部位逐漸複原。


    “平泰,你還真是樂觀。”影從懷中掏出一根「禦神木」的木簽叼入口中,“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玉景熙那家夥還在關禁閉,我一個人很有可能應付不來。”


    白膚少年平泰躲瘟神一般從影的身邊離開:“影,我是真的受不了「禦神木」的氣味。下次你要用的時候,請提前告訴我,可以嗎?”


    “好~好~”影慵懶地撣了撣頭發上的石墨灰,向前走去,“你在後邊給我準備好武器就行。”


    地麵開始劇烈震動,裸露的礦石連著大地開裂,一頭巨大的紅色野獸從裂縫中爬了出來。


    野獸體型酷似一隻蜥蜴,全身覆蓋著鮮紅的毛發。


    它貪婪地吞食著礦石中富含螢石的結晶,沿著裸露的礦脈爬上了礦石構成的小山,絲毫沒有理會外道影和平泰二人。


    “喂!外道影!平泰!穀合大人花重金把你們買下來可不是讓你們吃幹飯的!快動手啊!”監工在遠處扯著嗓子大喊道,“礦都快被吃完了,你們還愣著幹什麽?趕緊三兩下解決掉它啊!”


    “嘖,蠢貨!”影不滿地咂舌道。


    野獸被監工的喊叫吸引了注意力,察覺到了麵前渺小的兩人,緩緩朝影爬來。


    “平泰,武器呢?”影催促道。


    “再等一下……就好……”平泰的雙手包裹著地上散落的一塊螢石。


    綠色的熒光閃爍著,螢石分崩離析,一把長刀的模樣逐漸成型。


    野獸大吼一聲,張開大嘴,向影吐出了韌性十足的舌頭。


    這舌頭的寬度已然超過了影的身高,如同甩開的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向影。


    影麵不改色,一掌推開了朝他刺來的舌頭。


    野獸的舌頭偏移了方向,將周遭的岩石卷的粉碎。


    “平泰?”影朝平泰呼喊著,衝向了野獸,一拳打在野獸的麵門上。


    身形是影數十倍的野獸在這拳的衝擊下,向後連退數步,站穩了身體。


    影的拳背皮開肉綻,流下了鮮血:“平泰,你再不快一點,我就撐不住了。”


    野獸發現影並不能對它造成傷害,更加大膽迅速地衝向了影。


    “好了!影,接住!”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平泰將一把雪白的長刀扔向了影。


    影張開緊握的拳頭,一把接住長刀,直接刺進了野獸的額頭。


    野獸的衝刺推著影向後平移了數十米才終於停下。


    汩汩的血注從野獸的額頭間歇地湧出。


    野獸的雙目翻出白眼,倒地不起。


    影拔出長刀,習慣性地甩去了刀上的獸血,將刀插在地上:“好了!已經死了。沒事了。”


    獸血濺了影一身,他的雙瞳仿佛被這血水喚醒,閃爍出了詭異的紅光。


    他口中的「禦神木」木簽冒出了黑煙,嘴唇已然被木簽燙傷。


    影身體吃痛,跪倒在地。他的右手心湧現出了一塊黑斑,有如心跳一般刺痛不止。


    但很快,痛覺和黑斑消失了。


    影的雙瞳再次恢複了褐色。


    他長籲一口氣,顫抖著收起口中的木簽。


    “影!你沒事吧?又來了嗎?”平泰從一邊趕來扶起了影,“你剛才好像恢複了一點鬼力,但是很快就沒了。”


    “哼,你要是做得更快一點,我就不會被濺這一身血了。”影一把推開平泰,自顧自地朝帳篷走去。


    平泰毫不顧忌地跟了上去。


    “影!平泰!做得不錯!你們兩個今天可以休息了。”監工已經跑到了死亡的野獸邊上,用一塊麻布裹起了影剛才所用的白色長刀,並招呼著周圍跟上來的奴隸們,“你們加緊幹活!今晚之前把獸骨獸核都挖出來。不幹完今天就別想睡覺!”


    “你就不考慮留一把給我嗎?這樣以後就用不著平泰現做了。”影手指白色長刀,冷漠地朝監工說道。


    “影,你在想什麽呢?區區一個奴隸怎麽能持有武器呢?穀合大人是不會允許的!”監工貪婪地撫摸著長刀,“遇到危險的時候,允許平泰製作武器已經是我這個監工最大的讓步了。要是讓穀合大人知道了,對我們都沒有好處,你明白了嗎?這樣的長刀我會好好處理的,畢竟賣出去才能換錢改善你們這些奴隸的生活啊。”


    影不再對監工抱任何期望,大步離去。


    監工則裹緊了長刀,招呼幾個手下人將刀拿走了。


    ??


    營地一角坐落著一散發著惡臭的黑帳篷。


    監工拉開了帳篷的門簾,笑嘻嘻地步入其中。


    帳篷很大,裏麵整整齊齊地排著十來個木頭圍牢。


    其中一個圍牢裏吊著一個少女。


    鐵鎖纏住了她的雙手,數十根細長的木刺貫穿了她身體的各個部分,大大小小、新舊交替的傷口更是遍布全身。


    監工在這圍牢外停下,得意地笑道:“玉景熙,這十天你過得怎樣啊?”


    少女抬起了腦袋,齊腰的白色長發從肩上滑落,赤紅的雙瞳暗淡無光地望著監工,嘴唇微微顫抖:“不……不……敢了。請……請大人……放……了……我,咳咳……”


    “哈哈哈哈,知道這「禦神木」的厲害了嗎?”監工打開圍牢的門,走了進來,繞著玉景熙轉了一圈,一把揪住她胸口插著的木刺。


    玉景熙身體繃緊,痛苦地顫抖起來。


    “記住這份痛苦。以後聽話點,就不用吃這苦頭了。”監工拔出了木刺,扔到一邊。


    玉景熙咬緊了牙關,將聲音壓到最低,但是幾滴淚水依舊從她的眼中溢出。


    “真是難看啊,玉景熙。你平日裏不是完全不把常世之人放在眼裏的嗎?”監工狠狠揪住了她的頭發,“事到如今,還矜持什麽?疼就大聲喊出來嘛!今天我可以從禁閉室裏放你出去。不過出去前,我會慢慢地一根一根把你身上的「禦神木」給拔出來。你就好好享受吧!”


    ??


    “你這十天的懶偷得不錯啊。”影放下溫熱潮濕的毛巾,圍著篝火靠坐在土牆邊上,半濕的黑發已經擦洗幹淨。


    玉景熙就坐在他麵前,嘴裏叼著「禦神木」木簽,正在發呆。


    平泰坐在一邊,看看影,又看看玉景熙,不敢說話。


    “啊?什麽嗎?影你在跟我說話嗎?”玉景熙扔下木簽,冷冷笑道,“這還不怪你們?聽說你們殺了隻野獸,挖出了不少好東西。今天監工心情不錯,就把我給放了出來。我的偷懶大計全泡湯了。你們要怎麽賠啊?”


    “你……你你沒事吧?監工沒有對你做什麽嗎?”平泰慌亂地問道,“那個……那個「禦神木」什麽的可不能隨便叼在嘴裏……”


    “沒事,沒事。你看,身上一點事都沒有。”玉景熙撩起袖子,身上早已沒有絲毫傷痕,“「禦神木」對我可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哈哈哈,那個監工真是蠢。我隻是裝腔作勢陪他玩玩,他還當真了。常世之人的施虐心還真好滿足。我掛在帳篷裏麵都快無聊死了。”


    她說著說著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哈欠,兩滴淚水從睡眼中擠了出來。


    “言歸正傳,你找到了嗎?”影單刀直入地問道。


    玉景熙從頭發中掏出三個卷軸,將其中兩個丟給了影和平泰:“你以為我是誰?今天監工折磨我的時候,我可是趁機偷到了他身上的契約副卷。”


    “平泰做的仿製品呢?”


    “當然是跟真品替換,丟在監工身上了。”玉景熙將自己的卷軸丟入火中,“接下來就隻剩他們頭目手上的契約本卷了。隻要毀了它,我就能重獲自由。”


    “那你可得忍住了,別把監工弄死了。到毀掉本卷之前,都要裝作還在他的掌控之下。做得到嗎?”影將自己的契約副卷撕碎丟入火中。


    “那要看你們能不能伺候好本小姐了。”玉景熙注視著影,“要是我無聊了,不高興了。別說監工,這個營地裏的常世之人我都會殺著玩兒。”


    影沒有回答她。


    “影,你聽見了嗎?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回事,明明是個半鬼,身上卻一點鬼力都沒有。嘴裏含上「禦神木」倒是人力大增。你是站在常世之人那邊?還是站在鬼那邊?我勸你最好早點做出選擇。”玉景熙躺在地上,仰望星空,看上去心情不錯。


    常世之人?鬼?這種事情怎麽都好。影不想考慮這個問題。現在他腦子裏唯一思索的是如何從這契約的束縛中掙脫出去。


    “天懿。玖伊。已經過去五個月了,你們還好嗎?”影深感無力,望著自己的右手心。


    黑斑並沒有再次出現。


    影一點鬼力都感受不到,無奈地合上了手心:“嫻城總侍布佑辛,這筆賬我遲早要好好跟你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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