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還像當年,喊他舅父。


    羋啟不得不開口,他道:“王禦史所言拖延之計已不可行。永安公主誕日正是大王即位的第十年,又恰逢是大王親政的第一年。公主生辰不止六國陪臣,楚國也記錄在案。臣以為此次可讓魏國為先,以試探楚國。將公主之婚事為餌,取魏而製楚。”


    沉默了半天的李斯終於開口說話,“昌平君是說魏國公子咎?魏國一向保守,他們恐難願意作為誘餌,公然與楚國作對。”


    羋啟破天荒對李斯的話點了點頭,“本君會告知公子咎:若想要秦國止戈,自然要看他膽色。”


    嬴政的聲音落到李斯耳中的時候,他不由得一陣膽寒。


    嬴政波瀾不驚地說:“舅父之言,可議。”


    小議結束之後,王綰被嬴政叫住。


    殿門一關。


    李斯與羋啟站在宮門外的時候。


    羋啟慢悠悠道:“果然啊,還是王禦史更得大王寵信。”


    羋啟又看了李斯一眼,笑得晦暗,“廷尉以為大王為何特意讓你去處理韓國舊臣之事?朝臣中傳聞令郎與公主有總角之交,若公主清譽受損,倒是誰也無法求娶。”


    李斯對羋啟本來就不爽、他依仗當年扶位之功,而坐在相國位置上,他正等著什麽時候一腳把他踢回楚國。為了不讓嬴荷華嫁到楚國,羋啟此間居然想得出與他言說這種算得上是惡毒的辦法。拚了命想把他兒子拖下水。


    李斯不是什麽善類,他說話也相當刻薄。


    “永安公主的婚事大王會操心,為人臣插手過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昌平君身上留著的不是楚人血脈。”


    羋啟想利用李賢,後麵自然也拉攏李斯,隻好咽下這種挑釁的語氣,努力心平氣和道:“你也是楚人。”


    李斯把手揣進袖子裏,“斯是楚人沒錯。但多年來,昌平君在朝上沒少嘲諷過斯。斯不過一介上蔡小吏,不同於昌平君,我李斯的祖父可不是楚懷王。”


    羋啟聽他在譏諷懷王,又時時刻刻提醒他,他在秦國也是作為質子的楚國公子。


    一言三處地方都讓羋啟大腦充血!


    羋啟簡直一口氣沒上來,李斯父子都是不知好歹的東西!!


    李斯話中之言很明確:楚人又怎麽樣?我那時候官職低微,我現在可以忠心於大秦,你昌平君卻不可能忘記祖宗基業,忘記王室牽絆。


    李斯本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彼時被羋啟戳著脊背嘲諷羞辱,實實在在地舉步維艱。


    現在,李斯看穿嬴政有滅楚的決心,嬴政不過與羋啟試探玩一番。沒想到他不知死活,真打算去動嬴荷華?


    李斯看懂了嬴政,所以他不打算忍下去,就決定一並返還。


    李斯貫徹不依不撓的風格,“你此言已然將永安公主置於鼎盤之中,相信大王自有所定奪。”


    羋啟弄不過李斯,隻能把他兒子拿來刺激他。


    “公子咎已然在高泉宮有所動作。公主收下公子咎的禮器,廷尉未嚐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好開端?”


    李斯站在下麵的階梯,回過頭,眼中隻有深淵的暗色,他仰望羋啟,忽然朝他笑道:“時下,大王提起楚國就心有不快,斯還請昌平君多關心自己的境況。至於犬子,我自會管教。”


    羋啟看著李斯揚長而去的背影,他咳嗽兩聲,銳光不斂,他一點兒也不打算等了!


    他回到府邸之後,羋啟迅速去找魏咎。


    羋啟沒坐上一會兒,府外又有人匆匆來報。


    “主君。”


    “主君太子丹比令尹李圓更快找到了樊於期!”


    “知道了。”


    屬官對主子的語氣感到意外。


    他悻悻道:“他臨陣倒戈背叛秦國,大王恨極背叛,一直在尋他,主君不……”


    “此等叛將去燕國又如何?”羋啟不屑道:“我們眼前之事是嬴荷華。”


    “找到公子咎沒有?”


    “公子咎不在驛館,聽說他甚愛去集市上平民製作農具的地方亂逛。”


    羋啟一聽說是魏咎喜歡往那些平民區域裏鑽,他嘖了嘖,很是不理解,最終找到原因。


    “果然是不受寵的公子,去棋室我都能高看他兩眼。”


    “繼續等,務必把他給我請到府上。”


    昌平君默了默,想起一件事情,被李斯這廝氣得連飯也吃不下,獐子味美。“前段時間新來的獵戶還不錯,讓他再去趟終南山吧。”


    “諾。”


    而至於魏咎


    他在秦國好像去處多得很,又過了好幾日,昌平君的人才蹲到魏咎。


    羋啟終於感到豁然開朗。


    “永安公主既然收了公子的禮器,公子便快些進行下一步。我會給你造勢,你求娶永安公主的消息一旦在鹹陽傳開,你就能帶著修和睦的國書回到魏國。或者保不齊她真能嫁給你,你帶著秦國公主回國,這不是順利完成任務?恐怕下一任魏王就是你了。”


    羋啟覺得這麽大的利益麵前,他定然難以拒絕。


    可他聽到下一句話時,他覺得魏咎腦子有問題。


    魏咎站得筆直。


    “我不能這樣做。”


    許梔比昌平君早一步見到了魏咎。


    兩日前,西郊一處簡單幹淨的屋子


    許梔摘下帷帽。


    “公主殿下。”魏咎拜道。


    “好了,”許梔擺手,她直徑坐到了魏咎的對案,她把那支玉鋼筆放在案上。


    “公子引我來此,有什麽事,請直言吧。”


    魏咎沒想到嬴荷華是個這麽隨和的一個人。她和宴會上展現出的冠冕堂皇很不一樣。


    “此物公主認識?”


    許梔沒有直接回答,她拿起來,把那個英文牌子翻到他麵前,“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墨柒給魏咎的時候隻說這是玉器,除了讓他保密自己的身份,其他的什麽也沒多說。


    他看她舉止大方,不打算隱瞞。


    “我不知道。此物是一個前輩給我的。但恕我不能言告公主他是誰。”


    許梔笑笑,“簽了保密協議?看來他還真是神秘。他沒說什麽時候才能見我?”


    魏咎一問三不知,不是他不說,而是墨柒真的很久沒和他叨叨他過去的事情了,當年在魏國他遇到墨柒的時候,他才五六歲。


    前兩天魏咎去終南山的時候,墨柒再也不談過去的事情了。


    魏咎還是保持沉默。


    許梔對這種曆史風評非常好的人,有種天然的好感。


    她也不想逼他。


    “公子不想說,那我不問了。”許梔沒避諱什麽,甚至當著他的麵喝了口他倒在杯中的水。


    “公主,咎並非故意隱瞞。”


    他頷首,樣子格外誠懇。


    “好了,說點其他的吧。關於魏國還是秦國,還是什麽?”


    魏咎沉默半天,他忽然離席,站了起來。


    “……公主,您可否嫁給我?”


    許梔差點被這口水給嗆死。


    他半天不說話。


    一說話就這麽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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