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修改)


    “燕丹,寡人放過你一次。”


    嬴政在這樣私底下麵對燕丹的時候,他好像又回到了三十年前昏暗的子年巷,一生也無法解開的怨、恨、情、恩,全部都容納在了這片化不開的黑暗之中。


    一縷風穿堂而來,初春時節的也都滿是冰冷。


    燕丹不再能夠把這些有關過去的故事給梳理清楚。


    嬴政站在離他隻有九步的位置,九步之內是現實深淵,九步之外是國仇家恨。


    燕丹見到他已經按壓住了腰側的劍柄,他不禁感到一切都快要結束了的快意。


    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讓嬴政感到痛苦的機會。


    “嗬嗬,再高高在上又怎麽樣?到頭來啊,也隻能拱手把自己的女兒送給楚國。不過,蠻夷與戎狄之間結親也不奇怪,都一樣。”


    燕丹話沒說完,嬴政已用力地踹了他。


    砰地一聲,燕丹再回過神,胸口發悶,吐出一口血。


    他頭一次感覺自己笑得如此開懷,看見嬴政痛苦,他就高興。


    他被這一踹,手又被束縛著手腕,披頭散發地被對方一把拎著領子。


    “紅石之事,是你在從中作梗?”


    “嬴荷華時日無多,大王自該想想辦法。萬一你那小女兒有心儀的人,你讓她嫁給楚王,你說她會不會和我一樣恨你?”


    燕丹那雙眼睛稱得上是豔麗,他隻笑,滿是惡意。


    “她會被你逼死嗎?就像是你一步一步把我逼到絕境一樣!”


    “燕丹!寡人從未逼過你!”


    “沒有?你的軍隊已經踏過易水了!你竟然有臉說沒有?這就是你與我說,要保護我不受欺淩?嬴政,你說出這些話之時,當真是昧著良心的。”


    “寡人讓你在秦國,你應該和我一起想辦法彌合這個分裂的世界。可這麽多年,你從未站在寡人的高度看過。你我之間不可解除的矛盾,你有什麽衝著我便是,可你居然用荷華來報複寡人!”


    燕丹想到嬴荷華就很後悔,當時怎麽沒一把把她給掐死,還發什麽善心讓她去和張良說話。他真夠蠢,以前被嬴政騙了,現在又被嬴荷華騙。


    “嗬嗬,鄭璃嫁給你之後,有十年都鬱鬱寡歡吧?你的女兒和你一丘之貉,何妨她不會像你一樣去傷害別人?!”


    嬴政當要一刀殺了他才得以解氣!


    燕丹的喉嚨處已經貼著了太阿的冷鋒,血線已經爬上了他的喉嚨,細微的刺痛令他條件反射地渾身顫抖。


    嬴政的眼睛像是荒原中最冷漠的山石。


    燕丹在很多年前,他拉起在一片泥濘中撿起了掉在地上的衣服,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企圖把少年眼中尖刻的棱角抹開,可隻會鮮血模糊。


    在很久之前,燕丹在了解到嬴政要誅滅六國這個事實的時候,他還不相信。


    而現在,一切走到了終點,他什麽也不怕了。


    “我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沒想過活。”燕丹抬起眼睛,近在咫尺地凝視他的目光,“我真後悔當初與你那樣交好。”


    燕丹閉上眼,等著猛烈的疼痛襲來。


    “如果你不是太子丹,你可還會刺殺寡人?”


    就在這一刻,趙政的聲音轟然響了起來,如朝夕幻夢,如年歲相隔。


    燕丹微微張開眼,他的喉嚨忽然被什麽東西糊住了,他沒有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猛地撞了上去。


    噴薄而出的血液在頃刻之間沾滿了白衣,還有嬴政的下裳。


    燕丹感到身後突兀地襲來了光亮,像是遙不可及的陽光。二十年的流離在外,二十年的沉悶奔走,結束在最先的起點,好像也是一種值得。


    殿門被人用力推了開。


    他看到一抹很紅很紅的身影捏著一卷帛書。


    “燕丹!父王不想殺你!”


    “父王若真想殺你,他不會與你言談這樣久!”


    可已經燃燒成了灰燼,誰還能重洗把劈裂開的竹簡重新撿起來,再次組裝好?一滴水已經融入了大海,誰還能再把它撈起來?已經成為了廢墟,再也重建不成樓宇。


    “父王,我學過急救,我知道怎麽止血。”


    真可笑啊。


    燕國把他當成價碼。


    父王從未把他當成人質。


    老師把他看做燕國未來的期望。


    而誰在乎他是燕丹?


    最後一絲溫暖,竟然是嬴荷華與嬴政帶給他。


    燕丹聽到趙政大聲地喊來禦醫。


    竟然是他最恨的兩個人在試圖救他的命?


    燕丹的大動脈的血都快流盡了。


    許梔知道,沒有任何辦法了。她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知為何,腦子中蒙蒙地被刺激出了一個畫麵,像是她的祖父也曾口含鮮血。


    燕丹用盡生平最後一絲力氣,看著嬴政,用當年分開的時候看趙政的眼神看著他,含糊地對他說:“見諒。”


    然後,他聽到了嗡鳴,這像是混沌,又像是薊城的雪風刮到了他的眼前。


    禦醫趕到的時候,燕丹已經咽氣了。


    ——


    數日後桓齮戰敗被趙將李牧擊殺


    燕丹著了平民的衣服,頭戴竹編鬥笠,他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因為已與漆黑的夜融為一體。


    燕丹醞釀了太久,長久的壓抑使他從未用力呼吸過一口新鮮空氣。


    這次出逃,從趙嘉入秦,再到嬴荷華被綁去韓國。


    燕丹與趙國趙嘉,韓國桃夭乃至楚國人昌平君暗中交易,他已將鹹陽城中所有的時刻與路線,乃至郊區的阡陌小路都探測清楚。


    對於此次出逃,他已有萬分的把握。


    但自他到秦以來,在這漫長的等待中,他不可能絲毫不著急,不焦慮,連同他喉腔裏的唾液都變得黏膩。


    “太子,”田光壓低了聲音,“這昌平君尚在王宮,恐其意有變。”


    燕丹緩緩地注視了前方,鹹負芻陽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到他的發上,夜間寒冷,將手中的韁繩都凍得僵硬。


    “先生與我不早知道他會如此麽?”他不慌不忙地扶了鬥笠的邊沿,“既然昌平君這麽快就能理直氣壯地背叛我們,那我又怎麽能甘心就此放過他。”


    田光看著麵前的這個年輕的質子有著冰雪一樣寒冷的性格,也有著淩冽霜風般的意誌。


    從邯鄲到鹹陽,命運將他推入一次又一次的困局,但他從未想過屈服。


    田光頓聲道:“我聽鞠武先生言,當年若不是現今的楚王負芻從中作梗,太子與秦王之間可能不會走到今天的這個地步。昌平君作為負芻之兄,不與我們同心,確實不意外。”


    燕丹聽田光提起嬴政,提起負芻,過往的許多東西浮現在他的眼前,令他不緊蹙緊了眉頭。


    寒風吹過他衣袍,燕丹很快回到當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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