閎闕猛的往旁邊一閃,嬴政的手還懸在半空。


    “你進來幹嘛?”為了緩解尷尬,閎闕先聲奪人。


    嬴政收回手,隻說了一句分頭找。


    閎闕覺得太危險了,本想拒絕,但轉頭一想,嬴政有護身玉佩,她還是多擔心一下自己吧。


    被嬴政這麽一嚇唬,閎闕也沒一開始那麽小心翼翼了,兀自在屋內翻找,看有沒有可以潛藏的地方或是類似乾坤袋的法寶。


    而嬴政在另一頭的重重書架間穿梭,偶爾看見書名有趣或是文字奇特的便翻開看看。他現在終於明白陳秉先說的書香世家是什麽意思了,這裏的書籍不止囊括了當世顯學,更多的是商周孤本,奇人異事,能收集到這些書絕非一代人能做到的。


    嬴政在書堆裏挑挑撿撿時,不知誤碰了哪裏,隻聽見“哢哢”一聲。


    是機關,抬眼確認了閎闕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細微聲音,嬴政開始在附近摸索可能有暗格的地方。


    終於在一個書架底層下麵摸到了突起的地方,慢慢的抽出暗格,裏麵放著一個羊皮卷和一冊竹簡,來不及細看,嬴政悄悄將東西收入懷中,並不打算和閎闕分享。


    嬴政起身準備離開,一個黑色身影向他撲來,堪堪避過,定睛一看隻是個幼童。


    他此時還帶著閎闕的晶石,可以看到這個小童身上黑氣彌漫,模糊了他的本來麵貌,但嬴政還是可以感受到他眼神裏的威脅之意,明白這不是自己可以解決的,嬴政故意碰倒書架。


    這邊巨大的打鬥聲終於吸引了閎闕的注意,雖然人一時半會趕不過來,但閎闕一揮手,有金色符文從手心飛出,在嬴政麵前築起一道屏障,擋下了鬼童的攻擊。


    接二連三的攻擊都沒有突破屏障,鬼童也明白自己奈何不了眼前的男人,轉身想攻擊閎闕。


    這個女人就是上次來的人,他還沒忘記她的魂魄是多麽美味,鬼童舔舔舌頭,等先吃了她,這個男人也跑不了。


    這樣的正麵對決閎闕是不怕的,趁鬼童暫時停下,閎闕伸出二指,不斷在虛空中劃過。


    嬴政可以看到她指尖劃過的地方殘留的光彩,一道道符文憑空出現,漂浮在半空中,將她圍在其中。


    鬼童不管不顧的撲上來,閎闕右手一揮,這些符文都像有了生命一般,順勢而去,落在鬼童腳下,結成了一套完整的陣法。鬼童雖被困在其中,但仍不老實,大吼大叫,往外衝,即便屢次被彈回也不放棄。


    見此,閎闕雙手結印,鬼童腳下陣法隨即改變,金光流動又形成新的陣勢。


    開始有光從陣中抽離出來,像魚兒一樣在鬼童周圍遊動,不斷吞噬鬼氣,黑色的鬼氣被吞下後消失無蹤。


    感受到力量的流逝,鬼童揮舞著雙手想趕走這些討厭的金光,但都無濟於事。鬼童哭鬧著在地上打滾,四肢拍打著地麵,好似一般孩童在跟父母耍賴一樣。


    陣法進入最後階段,金色的符文瘋狂湧進鬼童體內,小鬼身上的黑氣消失殆盡,漸漸平靜下來。


    嬴政靜靜地立在一旁,這樣的閎闕是他不曾見過的,他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大陣仗的施法,和之前那些小打小鬧比起來,今天所見尤為震撼,被金光包圍的閎闕宛若神祇。


    “他好像很不同了。”嬴政回過神,走過來說。


    “嗯,我剛剛將他身上的煞氣淨化了,想來應該是修煉時走火入魔,又沒有及時治療,才嚴重到今天這個地步。”


    閎闕蹲下來戳戳鬼童的臉,嗯,真的暈過去了。


    “你不怕他醒了又咬你?”還敢動手動腳。


    “嗬嗬嗬,煞氣去了後,他的攻擊力會大不如前,而且現在他應該可以恢複意識了。”


    趁著鬼童還沒醒,閎闕一指點向他的腦門,停頓一會後拿開食指,又一道白光跟隨著指尖被抽出來,離開鬼童後化作一幅幅真實的圖片,投放在虛空中。


    “這是......他的記憶。”嬴政看著四周快速移動的圖片,圖中的人物好似活了過來。


    “用心聽。”


    用心?嬴政不知該如何用心,隻得更認真得看著無聲的畫麵。


    這是他的父母嗎?他們似乎在爭吵,也不管孩子正在哇哇大哭。


    嬴政有點著急,覺得這對父母都不稱職,這樣想著,開始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遠方傳來,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你怎麽這般沒用,難道以後也讓孩子跟著你受苦嗎?”


    “你看隔壁李大嫂家,丈夫上了戰場,回來領了封賞,一家人都跟著沾光。”


    “娘子,母親就我一個兒子,我走了你們三人無依無靠。”


    “你留下來我就有依靠嗎?你......”


    本來清晰的聲音又開始飄忽,畫麵一轉,男人背著行囊,一個老婦人淚眼婆娑,孩子抱著男人大腿哇哇大哭,隻要女人滿臉笑意。


    嬴政皺眉,他定下的規矩三丁抽一,按這家人的情況男人根本無需服兵役,不過秦國向來重視軍功,封賞豐厚,軍士上戰場皆拚死作戰,隻是這樣也就更容易傷亡,沒想到這個女人為了榮華富貴竟逼丈夫上戰場。


    畫麵還在繼續,孩子大了些,可以看到屋裏的擺了靈堂,女子哭哭啼啼,嘴裏還罵罵咧咧,盡是責怪老天不公,哭訴自己的悲慘,絲毫不管身邊的孩子。


    後麵的畫麵是老婦人白發人送黑發人,一時哀傷過度也去了,此後孤兒寡母淒慘度日,女人稍有不順心便對孩子進行打罵。


    過去的事已不可挽回,閎闕看的煩悶,手一劃,畫麵迅速翻過,看到了熟悉的院子和房間,這已是在馮府的時候了。


    夜晚,孩子躲在柴房,門開了,馮半陽走了進來,輕聲呼喚他的名字,孩子跑出來撲到他懷裏。


    “你母親又打你了?”馮半陽摸摸他臉上的傷。


    “沒有......是我自己摔的。”


    “哎,吃飯了嗎?”馮半陽無奈的問。


    男孩搖搖頭。


    馮半陽抱他出去,來到書房給他一包糖果,吩咐下來端來吃食,又帶著他讀書寫字,教了幾個法術。


    畫麵又轉到了那天,他死的那天,女人瘋狂的將他按到水裏,他掙紮,呼救,求饒都沒有動搖女人的心,漸漸他的意識模糊,手無力的沉在水裏,記憶開始陷入一片黑暗。


    閎闕撤掉法力,所有畫麵化作白光回到鬼童身體裏,看到在他這短暫的一生中,為數不多的歡聲笑語都是與馮半陽在一起的時候,一切都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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