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另一個女人跑了,莫小戚心裏非常不甘又無奈。


    剛才,他的肩膀還被自己枕在頭上,隻是那麽一小會兒,她能感到他的溫柔。


    現在,她知道他世界的一切,重要的與不重要的,好的與不好的都與另外一個女人絲絲扯扯地分不開了。


    被一個這樣的男人寵著的女人該是多幸福啊!


    這一刻,她妒忌、她氣憤、她更覺得不公,但是她從來沒有泄氣,也從不服輸。


    陳餘生!你真的覺得你愛對了人嗎?


    歐陽蓴從床上醒來,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完完整整地愛他了,恐懼和難過像海水一樣浸透了她,她感到沉重、不安和恐懼。丹青的麵目如同一隻毒蠍鑽進肉體裏,在沒有侵蝕到神經之前,她想抵製住。


    她是不是很美?


    她那麽墮落,他卻那麽拚了命地要守護她?


    他們之間究竟有多愛?


    要是她早知道他是龍子,她就不會陷得這樣深,也就不會刺得這樣痛。


    門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她知道那是爸爸白大褂在身上摩擦的聲音,她閉上了眼睛,想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想象著自己在爸爸進來的那一刻,她還能微笑著說:“爸爸,我很好,一切都好。”但是爸爸還沒有進門,她就快哭出來了。


    爸爸的手已經按在門把上了。


    門開了,爸爸進來了,他看見女兒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他一到床邊,女兒就側身過去,不讓自己看她的臉。


    “小蓴,聽爸爸的話,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你現在最需要的是安靜地休息。”


    爸爸拍拍女兒的肩膀,發現床頭上淚濕滿襟的枕頭。


    他比誰都清楚,女兒肯定有了很重的心事,但是,他很自信對女兒的了解,認為時間是治療一切的手段,一切痛苦都會隨時間而流逝。


    妹妹歐陽蓴在醫院長而陰暗的甬道裏等待著,在打開窗戶的一刹那,他一眼就看見了樓下人群裏那個身型俊朗,麵目清秀的男人。


    他在距醫院大樓不遠的樹蔭下徘徊著,不願離去。


    爸爸已經走了,歐陽潔悄悄溜進了姐姐的病房。


    “姐姐,那個男生——那個你畫裏的男生,他沒有離開,他在樓下等你,我去叫他上來。”


    “不——!”


    一支手臂從棉被中伸出來拽緊她。


    “我不想再見他了,不想見!”


    “可是,我看你很痛苦,他也是。”


    “不……不……你不懂,不懂,小潔,你能抱抱我嗎?”


    妹妹抱著姐姐,她不知道怎麽形容懷裏這副軀體,隻感覺輕飄飄的,像沒有重量似的一片白色的羽毛。


    她還記得小時候,不小心摔壞了媽媽的瓷器,或者因貪玩被爸爸責罰,姐姐就是這樣抱著她的。


    那時候,姐姐身上暖暖的,就像一個小太陽。什麽傷心的事到了姐姐那裏,好像都可以融化掉似的。


    可是現在?


    她覺得姐姐的身體渾身冰冷,微微發顫。


    病房外,傳來了蹭蹭噌高跟鞋的聲音,是媽媽!


    “我不是說不讓她到處跑的嗎?”


    媽媽和爸爸似乎又在爭吵,一遇到問題,他們總是先想著用吵架來解決矛盾。


    “我沒有刺激她呀,親愛的。”


    “她有輕微的哮喘,受不了刺激,你真是越老越糊塗了。”


    門開了,媽媽進來了,她那微微翹起的卷發與腿上的絲襪亮一樣的黑,油亮油亮的。


    “房間不要太暗了。”她把病房的窗簾撥開了一點,“換氣扇打開。”


    她扶著姐姐,解開上衣最上麵的兩粒扣子:“蓴蓴,怎麽這麽嚴重呢?還發著燒呢。”


    她把昏迷的姐姐平放在床上,爸爸進來了。


    “她需要呆在醫院一段時間。”


    “是嗎?”媽媽帶著一慣常有的不驚不乍的語氣,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太虛弱了,這個星期哪裏也不準去,哦……對了,小潔,有空的時候就多過來陪陪你姐姐。”


    媽媽沒有聽到妹妹的回音,朝妹妹望去。此時,歐陽潔正站在窗戶口張望著,一雙玲瓏的小嘴看得合不攏。媽媽也湊上去,左手插著細腰,右手拿著一杯礦泉水喝起來。爸爸也挺著他那肥胖的肚子擠在角落裏,斜睨了幾眼。


    “看什麽呢?有什麽好看的!”媽媽說。


    “噓——小聲點。”


    爸爸躡手躡腳地走到姐姐跟前,他真怕驚擾到床上的病人,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那幾串不停地咳嗽醒目地傳到大家的耳朵裏。


    “爸爸!”


    妹妹剛要說點兒什麽,爸爸就不耐煩起來:“好了,現在我們先出去。”可是妹妹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您聽說澤中今年出了一個京都的保送生嗎?是個男孩子。”


    “保送生又怎樣,爸爸以前還得過全市的優秀三好學生,年輕的時候還是個瀟灑的旗手。”


    “我可沒聽說你以前是市優秀學生,更沒聽說你是個瀟灑的旗手。”媽媽帶上門,狡黠地朝丈夫一笑,然後又睜大眼睛微笑著掃過小女兒的目光。


    “不過現在,你們能找個保送生的男朋友也不錯,難道不是嗎?老公。”她自言自語,笑得更合不攏嘴,著實為生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而驕傲,可她的丈夫——歐陽醫生卻擔驚受怕著,生怕別人把女兒們拐跑似的。


    “好了,老公,別幹瞪眼了,您總這樣約束女兒們,總有一天,她們會悶出病來。她們終歸是要有男人的。”她的話幹幹脆脆、利利落落的。她將胳膊搭在小女兒的肩膀上,摸了摸她那柔弱光滑的頭發:“小潔長得越發像母牛一樣健壯了,蓴蓴也像隻美麗的小鹿。真希望小鹿快點好起來。”


    爸爸和媽媽總算走了,歐陽潔偷偷地笑了。可她覺得爸爸媽媽的心都撲在了姐姐一個人的身上,半句離不開歐陽蓴,這讓她感到難受。


    她不喜歡媽媽老是拿母牛來比喻自己,而姐姐在她的口中卻是一隻小鹿,而她又為什麽是母牛呢?


    現在乘姐姐沒有完全醒來,她就飛奔下樓,滿心好奇,猴急似的,要去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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