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就坐在她後麵的後麵。


    “陳餘生!”


    自從特訓班解散,陳餘生轉回班集體,全班的女生都變得異常興奮,個個都像張著蝴蝶的翅膀,炫耀著自己迷人的色彩。


    自習課的時候,她聽見後排的女生大聲叫他的名字,聲音甜美可愛。她沒有過頭去,後麵在演出一場好像一定要讓她回過頭看的電影。


    男女生似乎已經坐在一張桌子上了,男生用柔和沉穩的嗓音為女生解答難題,女生的聲音可人甘甜,一會二他們都笑了,一會兒似乎又平靜了。歐陽蓴真是難以忍受,她用筆在本子上找靈感,畫鳥畫雲畫幾何圖形,但是最後她還是情不自禁地寫下了“陳餘生”三個字。


    在來學校的路上,她在車裏向爸爸保證過,她一定不交男朋友了。爸爸其實知道她的事,可是他還是原諒了他。所以現在,她要爭氣,忘掉那個有著龍子過去的陳餘生,忘掉那個和丹青發生過關係的陳餘生,忘掉那個自己被保送了打擾她學習的陳餘生。


    爸爸,我不會那麽傻的,爸爸,我要加油!我要加油!


    她在心裏默念著,倒數著下課的時間,鈴聲一響,他就去了教師辦公室,金娜老師總是對她笑臉相迎,直到她覺得那些卷子上的錯題不再像有毒的食物讓她發哽,她才肯罷手。


    “哎呀,你來得正好!”


    金娜老師像往常一樣,扶著眼鏡,打量著她身後的男孩。她已經聞到他的氣息了。


    糟了,他來了!


    “金娜老師,您忙吧,我還是下節課來好了。”


    歐陽蓴剛要逃跑,金娜老師一把抓住她。


    “歐陽蓴,下節課你不用去上了。你就留在辦公室!”她又揚起頭,語氣又溫柔又嚴肅地說:“你現在什麽也別說,下節課就在這裏幫我的忙,給她講解這張試卷。”


    上課鈴聲響了,老師出去了,門關了,她知道無處可逃了。


    她是喜歡他的——不是嗎?即使他的世界有時候如熱帶雨林,異彩紛呈;有時猶如颶風驟雨,狂肆暴虐;有時仿佛童話王國,天真質樸;有時碧水幽潭,深不可測。


    她感到他正一步步走向他,那是更深的深淵還是更美的美景?


    驀地——驚恐地——她清醒了,她轉過身去。


    陳餘生又看見她了,他用眼睛癡癡地搜尋著她身上——他曾經留給她的味道,就像一頭如饑似渴的猛獸般,眼睛裏閃爍著逼人的目光。突然,他低下頭去,拉出靠在桌子邊的靠背座椅,嚴肅地說:“把書打開到第十四頁,讀上麵的正玄定義。”


    此時,他已經變了一張臉,換了一個人,他動不動就說她錯了,還動不動就讓她重做,他的聲音總是如雷鳴般,她幾乎要嚇哭了。


    “再讀一遍。”


    “重做。”


    “不行,拿紙重新算。”


    她覺得自己很笨,尤其是在他麵前。


    “歐陽蓴,你是在考驗我的耐心嗎?這是一道多簡單的題啊!”


    是啊,多簡單啊!她不敢看他,咬著嘴唇,搓著手中的筆。


    她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永遠也不出來,永遠也不讓他看見。她望著試卷上的題,這些題儼然變成了一個個恐怖的小怪獸,長著一對對凸起的大眼珠,吹著嘲笑的大喇叭:“歐陽蓴,你真蠢。”


    她的淚水不爭氣地流了出來,她背過身去,那個嚴肅的惡魔就坐在她對麵,那個始作俑者,那個把她弄哭的壞蛋。她在心裏罵道。


    陳餘生心痛起來了,他恨不得拿一把刀來,在自己胸口上劃幾下,她傷了他的心——她受到自尊心被貶低的折磨——比起她讓他受到的疼?


    他覺得自己對她太癡了,但確實是,他把她弄哭了。她哭起來,就像整個世界都在下雨,雨水流過白色的花瓣,灑在他的心上。


    他的心肉膩膩的,黏糊糊的,癢癢的難受。


    他就輕輕把手挪過去,想蹭一下她的小手,可是,她馬上就閃電般地收回了手,他又輕輕把腳挪過去,想碰一下她的小腳,可是,卻撲了個空。


    她希望她告訴她為什麽要留那張傷感情的字條,這樣,他就可以在她麵前求饒,在她麵前像個做錯事的小男孩,他就可以無拘無束地在她身邊撒一次嬌,然後他們牽手言和,像過去一樣,愛得疼疼癢癢,甜甜蜜蜜,離不開對方。就像兩支河流一樣合在一起,憑什麽力量也無法將他們分開了。


    “陳餘生,我再也不想和你說話,再也不想!”


    歐陽蓴走開了。


    他就像靜坐的雕像一樣,一動也不動。


    她是哭著走開的,他的眼淚也嘩啦啦地留了下來。


    他們真的不說話了,一連好幾天就像路人一樣,她連看他也不看。


    他坐在她後麵的和後麵,始終無法享受欣賞她正麵的美麗。她變得很安靜,也很勤奮,除了做題還是不住地做題,幾乎不願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她請教周圍男孩的題目,總是嬌嗔可愛,雙目圓睜,輕言細語,那副可人的模樣足以讓班上任何一個男生心動。


    天哪!他們的手居然挨得那麽近!她的一縷黑絲已經垂到男生白色衣服的肩上了,她的紅唇……他不敢看了,覺得全身都快要被點燃,在燒著,可是燒不了他和她的過去,隻燒掉了他的理智,他甚至連他今天要幹什麽他都想不起來了。


    黃昏的操場上,那個穿著白球鞋的陳餘生,那個任憑細雨淋濕自己的陳餘生,一圈兒又一圈地跑著,像一個沒頭沒腦的野獸,他瘋狂得掙紮,憋屈,狂躁,壓抑,懵懵懂懂,跌跌撞撞,似走過一個又一個迷霧,駛過一個又一個港口,然而沒有她的風景都是那麽蒼白無力。


    他打著籃球,揮舞著胳膊,放空自己的腦袋,終於……不那麽……痛了……


    他漂亮的跨藍動作吸引了不少圍觀者,博得女生們連連喝彩,毒僧和九戒看見他不那麽排斥他們了,也加入了他的投籃競賽,但是他們的體力都不如他,不過十分鍾就甘拜下風,連連退讓,兩個人喘著粗氣,站在球架邊。


    “那女的是誰呀?小妞長得不錯。”


    毒僧指著一個長頭發路過的女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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