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不願在這人潮擁擠的晚餐高峰時期排隊買餐的。但一想到今日烈日下那張蒼白的臉,她還是來了,並且心平氣和,一臉鎮定,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的隊,腿都發麻了。


    這裏的粥很香,而且都是現做現賣的。


    但是等她揭開粥,端給他吃的時候,她發現桌子上有一個外賣食盒,上麵也是那個餐飲店的log。


    原來,早有人為他買了,而且點的是精致餐。


    “還是吃你那個精致餐吧,我的是簡易餐。”她很失望,自己的辛勞在大神麵前並不是獨一無二的。她為什麽那麽在意呢?不就是一份不起眼的粥嗎?她也恨自己的小心眼起來,如果他真的吃那份而不吃她的那份,她就借口跑到衛生間去難過一下。


    她發誓在經曆了一次愛情的折磨以後,她已經很克製了,她告誡自己她和他現在隻是同學關係,兩個人在外人眼裏也並沒有多親密,但是,她為什麽會在意今天的那份粥呢?那是誰送的粥?他們是什麽關係?


    “我媽剛走,順便提了一份粥給我。”陳餘生看出了她的心事,他邊說邊不住咳嗽,還埋怨自己為什麽身體這麽弱了,打了一上午的針頭還疼得跟頂了鉛塊一樣。


    “你別動。”她心疼地望著他,輕輕地把他帶著針頭的手放在柔軟的床上,“我來喂你。”


    “還是吃這個精致餐,我今天去晚了,沒買到。”


    “不,”他捏住她拿著匙羹的手:“太膩了,病人不宜吃這個。”


    一絲微笑在她眼裏閃過,兩個人心中的千言萬語就在著一張口,一抬手,一喂食之間。


    “會不會太燙了。”她放在嘴裏細細吹了吹。她不太會喂人喝粥,不小心把粥撒到了他的手臂上,歉意的望著他。那種歉意的臉掛著悲傷又勇敢,留戀又徘徊,不忍又執著,那是一種她對他們愛情的歉意。他領悟到了,用那雙厚實溫暖的手去捧那張柔美可愛的臉。


    “我太沒用了,太沒用了,對不對。”


    她借機逃脫開他的溫柔,眼淚不自然地往下掉,是她讓他生病的,她在心裏責備著自己。


    他就要看見他在她心裏的位置,這下,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我沒事的,蓴兒。”他又咳嗽了幾聲,裝作有氣無力的樣子,輕聲哼道。這一招還真管用,他要假裝需要她——而真的——需要她的愛護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的心。他捂著心,說有點痛。


    她著急不安起來。


    “不是說隻是感冒發燒嗎?”


    門被推開了,走過來護士,查了體溫,為吊瓶填了藥,嚴肅認真地說:“盡量少說話,多休息,不然肺部會感染。”


    陳餘生一聽就知道這是母親離開時的交代,為了讓他順利康複,不得不叫人嚇唬嚇唬他這隻膽大任性的小獅子。


    天已經黑了,她今天還會回去嗎?他仔細盯著那隻為他擦臉的嫩手,他是多麽不希望她回去啊!從藝中到醫院的路很遠,那輛唯一的班車已經停開了,最重要的是這機會是多麽難得啊!


    他生病了,自從中學就沒有生病的他居然住院了。


    她像親人一樣在身旁。


    這感覺多麽美好,他真感謝老天讓他生這次病。


    “蓴兒。”他拉著她胸前的衣襟,像孩子似的撒著嬌:“今天晚上我要人陪。”


    她的母性的溫柔像花朵一樣在臉上綻放了片刻,驀地羞紅了臉,拉開他的手:“有人來了。”


    是個穿著白大褂,花白頭發,絡腮胡子的老醫生,他為他認真地聽了肺部,足足十分鍾。又有兩個年輕的醫生過來,照眼睛,采血,量血壓,檢查胸肺。其中一位醫生強烈要求他轉到特診康複中心住院。


    三個人足足服務了半個小時,歐陽蓴看傻了眼,不由得緊張起來,想起自己高一那年,得過一次肺炎,幸而照顧周到,但前前後後一個月都虛弱萎靡,咳嗽不止。


    坐在床上的陳餘生鎮定自若,他知道隻要在住院監護人上填上父親的大名,每隔一個小時就會有沒完沒了的周到服務,他決定如論如何,明天要逃離這裏,反正燒已經退了,休息一晚上,吃個早餐,又可以去籃球場賽球了。可當看到心愛的女孩心疼不已的樣子,他靈機一動,想利用好這次機會。


    她果真晚上就沒有離開他,他也不加推辭,來到特診樓反而更安靜。單獨的病房,幹淨的臥室,他要為他倆提供更舒適的二人世界,這是他第一次服從母親的安排。陳太太在電話裏高興極了,吩咐醫生晚上不要打擾兒子的休息。


    晚上醒來,一個柔弱的身體就伏在他床邊,他感到溫馨極了。很久以前,在沒有嚐到愛一個人滋味的時候,在心裏不曾無時無刻裝著一個人的時候,也是在這樣暮夜深昏,沒有星星的日子裏,孤獨醒來,就好像一顆心穿越了一整個宇宙,孤獨而荒涼,滿身疲憊,麻木倦怠,他靠不斷去探索新的感知來滿足自己空虛的內心,而那些隻不過是飲鴆止渴,不過多久,那種空虛又會爬上來,像一棵毒蔓爬向一棵植物,纏繞著,伸展著,最後將它吞沒。


    他下床去,抱起柔弱的她,放在床上。


    看見她的那一刻,她來到他的世界,他的夜空就不再缺少星星了。


    你知道嗎蓴兒?你不準離開,再也不準離開我的世界。


    他小聲地說出聲來,用手捧著她的臉,摩挲著。


    他多麽希望她的夢裏有他。他想著她三歲是什麽樣子,四歲呢?過了十八年,她才來到他的世界呢!他又一臉孩子氣地看著她,她睡熟了,在夢中微笑,夢幻般地照亮了他的眼睛,他的雙眼如醉蜂,攝取著她身上的所有。


    就在這病中,她對他也有迷人的攝魄力。他趕緊為她捂好被子,躺在旁邊的沙發上,這一天,這一晚,他身上都是她的味道,他回味無窮,癡癡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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