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蓴隻覺心裏一驚,停了畫筆,駐足頓望。


    沒有猜錯!畫家學長就站在離她不遠的窗戶旁。


    他的高大的身影投在畫室白色的帷幕上,像石膏一樣雄立。


    歐陽蓴沒有做聲,繼續用筆舔舐顏色,精工細描。


    眼下是屬於她的畫畫時間,沒人可以打擾,即使他是畫家,也是學長。


    眼看,那個高大的雄獅默默靠近她。


    她感到威嚴而害怕,手一抖,畫筆掉在了地上。


    學長撿起畫筆,放在她手中,從背後握住她的雙手。


    “這裏最後用漸變色。”


    他的手又灼熱,又有勁,當他放開她的時候,她都感覺到酸痛了。


    “一年前,我收到一位藝中同學的畫,畫上也是這樣一位女將軍,手舉一個火把。那時候,我正在國外,雖然事業有成,可是情感一直不順,正是這把火點亮了我內心的靈感,讓我的創造有了新的巔峰。”


    學長鋪開手裏拿著的一副畫,上麵有著清晰的署名:“歐陽蓴”。


    執筆的姑娘低頭一看,原來就是自己高一幼稚的畫作。


    她驚得羞紅臉頰,趕忙用畫布遮了畫架。


    “筆法雖然有點疏淺,不過我一直拿它做聖物。既然你是它的主人,我現在原物奉還。不過我還是感謝你,讓它給我靈光一現。”


    學長望著這個害羞矜持的少女。


    她正悶不做聲,靜思沉默,像是在接受表揚,又像是在拒絕恭維。


    畢竟,對她這樣一個處在學校的小雛鳥來說,為一個大畫家帶來靈感,簡直像做夢一樣。


    小雛鳥隻能以敬佩威嚴的眼神,回敬學長的讚美。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這一切,連我也很難理解。不過我相信,答案已經離我越來越近,拿著這副你寄給我的畫,上麵有我的親筆簽名,記住我的名字,我也記住了你的名字,說不定,以後我們會有緣再見,但我還有一事不明。”


    畫家學長走向畫架。


    用他粗壯的手指輕輕揭開畫布,若有所思地說:“如果你筆下畫男人,這個男人會是什麽樣子?”


    這是學長留給歐陽蓴最後的印象,踱著長步,把一隻手插在西服口袋裏,風度翩翩。


    這個問題真讓人匪夷所思,當時的歐陽蓴確實很少畫男像。


    即使有,也就是僅有的石膏大衛。


    她一回家就把這個神秘學長的故事分享給了爸爸。


    爸爸珍藏其那幅畫,樂嗬嗬地說:“以後說不定能帶來好運。”


    到了學校,米露撅著嘴,表示不滿。


    說學長雖然當著大家的麵邀請她跳舞,可是他一個勁兒打聽的全是她的下落,還問了她在學校的表現。


    歐陽蓴,傻傻的歐陽蓴!連傻子都看得清畫家學長對你有好感!


    確確實實,當時的歐陽蓴是個傻白甜。


    無論是班級的男生,還是校外的紳士,用她的話說,她都沒感覺。


    “感覺是什麽呀?”


    米露笑著問她。


    “感覺就是……就是,不來電!”


    “你的心不會是石頭做的吧!”


    米露又打趣著說:“畫家學長那麽優秀,你真的就一絲絲感覺也沒有嗎?”


    歐陽蓴用手蜻蜓點水她的鼻子,認真地解釋道:“人這一輩子,知己都難覓,何況一生一世一心人呢?我要找到一個人,春相依,夏相隨,秋相思,冬相念。”


    歐陽蓴自己也沒有想到,一年之後,進入澤中,畫成了她筆下的第一副男人圖,畫上的男子就是陳餘生。


    陳餘生用手摩挲著這張圖,用酒店的電話掛了好久次,也沒有聯係到歐陽蓴,接電話的人隻是說她回家了。


    思念的人更加失去了耐心,或許,她回到藝中,心裏是不是把自己忘了?


    他鼻子一酸,思念讓他眉頭發皺。


    也不知道我的論壇告白她會不會看到?


    那抱著無比美好憧憬的愛情,此時如落花一般,在腦海裏紛紛凋零,就像這屋外高大梧桐的樹葉,盛夏一去,初秋還沒開始,老遠就聞到了秋天的氣息,幾片黃葉隨風而落,不覺淒涼。


    他加緊了腳步,跟隨莫小戚、劉訓,三人從縣城酒店出發,一路向西北,坐出租車經過公社大屋,現在正趕向菩提小鎮——莫小戚家。


    早上金娜老師來電話,穆沐已相安無事,大家甚是欣慰,隻是小戚父親病危,兩個哥哥也趕回家,盼望見到自己的妹妹。


    小戚無奈,本來想自己隻是前往,不麻煩兩位陪同而來的男士。


    劉訓態度強硬,硬是要去看看稀奇。


    至於陳餘生,他隻想安全將她送來,又安全帶她離開,這是她的責任。


    車子一路經過山間小道,景色甚好。


    山裏樹木百種,在這盛夏七月,因為海拔高度,卻演變出樹葉不同的季節之色。


    遠處有深紅、淺紫,近處有蔥綠、雅黃,距離水泥路麵不遠的地方,還有一汪青藍的湖水,像一塊碧綠翡翠。


    路上,時不時地可以撞見一些頭上帶著藍白頭巾,肩上挎著一個青竹背簍的姑娘或是婦女。


    他們在向遊客兜售自己製作的蠟染。


    一下車,劉訓就像進城的猴子一樣,已經管不住自己的手腳了。


    他這裏觀觀,那裏瞧瞧,昨晚大巴失火的驚魂之夜已經徹底被拋入雲端。


    三人決定分頭行動,劉訓獨逛小鎮,陳餘生陪莫小戚回家。


    自小在都市長大的劉訓,望見不遠處,朱樓碧瓦,竹橋流水,古香古色,四周又有青山綠水做背景,簡直是步入仙境。


    他每走一步都覺興喜若狂,恍恍惚惚。


    不多時,一大群衣著大紅大紫的少男少女們從街心走來,他們個個臉上喜氣洋洋,狂野放蕩。


    “這是搞什麽名堂,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正合我意。”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隨看熱鬧的人群流動。


    到了一所三層小樓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停住了。


    人們爭先恐後把自己的肩膀架到鄰人的肩膀傷,仿佛是在觀望著什麽。


    突然,簫竹聲絲絲悅耳,從小樓大堂前並排走出兩行樂隊,圓睜大眼,鼓起腮幫,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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