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祁澤宣相處,春生原本就是為了讓劉國仁放棄自己,如今見他這般問,不知怎麽回答,又不願違背自己的心,隻好說:“我和祁澤宣是兩個寒冷的人在一起相互取暖……是彼此的依靠,”


    劉國仁痛聲責問:“我不信,我與你十年的交情抵不上他的這點兒溫暖?”


    春生百感交集,她穩定住情緒,強顏歡笑說:“怎麽又和你扯上了?你是你,他是他,我與你倆是不同的感情!實話告訴你,我和祁澤宣已經在一起了,隻是考慮祁佳的感受暫時還沒有辦手續。看看這是他送的,”春生將手上的金戒指在劉國仁眼前晃了晃,看著劉國仁的臉急速變白,記憶裏,這樣麵對劉國仁的情景似乎已不是第一次。


    春生笑笑。


    劉國仁笑不起來。


    一九九五年元宵佳節,小縣城的節日氣氛深厚,家家院內掛起了大紅燈籠,有的個體商戶在店麵門臉前安上色彩斑斕的彩燈,人們興高采烈地燃放煙花爆竹,整個縣城沉浸在燈火通明五光十色的喜氣中。


    因為祁佳想和春生在一起過元宵節,春生便讓張德順回瓦拉爾的家中團聚,自己留在了縣裏,一來可以繼續賣貨,二來也可滿足了祁佳的要求,生意人就是如此,別人休息的時候不能休息,越是節日時候越忙碌。


    春生為了迎接元宵節特意進了湯圓、煙花等貨物,這種應節氣的物品好賣。


    天已蒙蒙黑,各色彩燈映得人們流光溢彩,春生原是要賣到晚上八點的,可想著祁佳在家等著她呢,打算再賣一會兒就收攤兒回去過節。


    就在這時卻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他們一手提著鴨子,一手拎著棒子氣勢洶洶來到春生麵前,把鴨子往床子上一摔,嚷道:“壞了良心的,你這鴨子注了水了!這皮下肉裏的全是冰!”邊說邊把肉扒開讓圍觀的人看。


    人們跟著小聲議論,紛紛責說春生缺德。


    春生拿起鴨子細看,沉甸甸的鴨子肉裏鼓鼓地脹滿了冰,象要把肉撐裂般,春生馬上否定:“這不是我家賣的鴨子,我家賣肉從來不注水,”


    這兩人急了,根本不聽春生解釋喊道:“我昨天就在這裏從你手上買走的,你今天就不認帳了?就是你,扒了皮認得你瓤兒,休想抵賴,”


    圍觀的人聽了這葷黃的罵人話,都咧開嘴笑起來,春生又氣又急,她把自家的鴨子拿出來,讓大夥與這兩人拿來的鴨子比較,確實不一樣。


    這兩人吼道:“這都是你騙人的鬼技倆,你好貨壞貨摻著賣,誰知你哪天賣的是摻假貨?”


    這兩人先是嚷著退貨培錢,後來幹脆動起手來,掄起棒子砸起了攤子,人群亂作一團。


    春生正無力抵抗,心灰意冷時,祁澤宣突然衝了上來,隻見他揮著一把鐵欽奮不顧身地擋在春生前麵,與這兩個人打了起來,春生嚇得四處喊人幫忙,這兩人見狀,便匆匆逃掉了,祁澤宣也被亂棍打傷,頭上出了血,春生嚇得不輕,要帶他去醫院,祁澤宣說不用隻是皮外傷,又幫春生收拾了貨物,推了車子回到家。


    出來時,祁澤宣已準備好了一桌飯菜,祁佳正等在家裏,春生給祁澤宣包紮好傷口後,一家人圍坐一起吃晚飯,剛才還是曆經風險,此刻卻異常溫馨,使人覺得這份寧靜更加來之不易。


    吃過飯,三個人一起到院子裏放煙花,一起把燈籠掛在高高的門梁上,然後三人又玩起了撲克牌,春生以前沒時間玩撲克所以不大會,祁澤宣故意讓著春生,春生卻又故意讓著祁佳,所以不一會兒,錢便都堆在祁佳的麵前了。三人又看了一會電視上的元宵晚會。已過了午夜,祁佳說熬不住了便回房睡去了。


    房間裏隻剩下祁澤宣與春生,祁澤宣溫柔地注視著春生,手慢慢地滑過她的肩頭,春生羞澀地低下頭,祁澤宣順勢用力將春生攬入懷中,此刻春生心潮澎湃,陷進這溫柔的港灣裏,祁澤宣熄了燈,屋內剩下的隻有無盡的纏綿。


    此後,祁澤宣對春生更加嗬護,春生也感受到被男人疼愛的好處,此時春生才覺得自己象個女人,諸事有人出麵撐著,再也不是一個人單槍獨鬥。


    甜蜜的日子過得快,轉眼就出了正月,祁佳也開了學,學校裏要開家長會,祁佳這次想讓春生去開家長會,春生拿不定主意,直到祁澤宣說:“祁佳讓你去就去吧,你去和我去是一樣的,”春生才同意了,祁澤宣又說:“等哪天有空了,咱倆去民政局把記登了吧,你一個姑娘家不能一直這樣與我不清不楚地在一起,”


    春生遲疑了下說:“我知道你的顧慮,祁佳現在還小,以後上學結婚都需要用錢,我們可以先不用登記,隻簡單辦個酒席就可以,其餘的等祁佳大些再定吧,我們以後在一起,你的錢也不必交給我,我們aa製就好,”


    祁澤宣沒想到春生會這樣開明,他激動地說:“你真是個難得的好女人,遇到你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不會虧待你的。”


    春生與祁澤宣商定結婚諸事從簡,隻請少數親朋吃頓飯就完事,祁澤宣在金水名家酒店訂了四桌酒席,娘家兩桌,婆家兩桌。


    祁澤宣又給了春生五千元錢,讓她買幾件新衣和首飾,兩人的婚期就定在一個月後的一九九五年六月二十二日夏至這天。


    除了家裏重要的親戚外,春生在廠裏隻告訴了幾位平日裏要好的同事,總共加起來兩桌足夠坐了。


    春生給劉國仁送請柬,劉國仁驚詫:“你真的要嫁給他?”


    春生淡定回:“當然,這事還能有假?”


    劉國仁恢複了平靜:“事到如今,隻能祝福你。”


    春生笑笑,走了。


    劉國仁身體一顫,手指一鬆,請柬便滑落在地上,被風吹得打著旋兒,翻滾出很遠。


    與祁澤宣同居後,春生每天下班直接去祁澤宣家,迎接放學的祁佳,然後做好晚飯,等祁澤宣幫張德順收了攤後一起過來吃晚飯。


    這天春生做好飯後不久,祁澤宣和張德順便回來了。


    春生問:“今天咋樣?生意順利不?”


    張德順卻陰沉著臉不做聲。


    祁澤宣忙接了話:“今天生意好得很,市場裏的人都來買叔的貨,鵝蛋都賣沒了!”


    聽見如此回答,春生懸著的心放下了,高興地哼著小曲布置餐桌,冷不防張德順冒出句:“哪裏好了?我淨做著賠本的買賣,賣沒了又怎樣?你可不知道我養鵝要投入多少精力,你可知我每日要爬幾次山?要剜多少野菜?麥麩喂了多少?”


    祁澤宣忙說:“這話說得對,叔掙得是辛苦錢,”


    張德順賭著氣說:“我沒什麽本事,就隻能靠辛苦出力,不象你,空手就能套來狼!”


    祁澤宣見勢頭不對,賠笑道:“叔這話怎講?”


    張德順冷笑:“你不明白誰明白?我養這麽大的姑娘就這麽白給你了?”


    此刻祁澤宣後悔,他與春生商定婚事沒有事先征求張德順的意見,把未來的老嶽父拋到了身後,就不能怪人家說話難聽。


    祁澤宣知道張德順這是挑理了,忙賠著笑臉:“叔對這婚事可是還有什麽要求?”


    張德順黑著臉說:“我這可是未婚姑娘,程序禮數一樣不能少,你叫媒人上門來提親,再選個日子叫上你父母,我們先會個親家,其餘的事雙方見麵時再談。”


    祁澤宣忙應了下了。


    不久,雙方就會了親家。


    祁澤宣上麵還有兩個哥哥,所以父母年紀比張德順大,大概六十來歲,家並不在縣裏,而是在下家子鎮上住。


    小兒子第二次結婚,老夫婦倆全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本也不想會什麽親家,耐不住祁澤宣一再怏求並親自給接來了,全程不怎麽發言,隻憑媒人做主。


    張德順說:“我雖不要彩禮,但這娶親送親的禮數不能差了,你們要象樣兒的來接,我們要象樣的去送,上轎、壓車、戴花、疊被、坐福一樣也不能少了。”


    張姐是媒人,也算得上是男方的人,說話自然向著男方,她笑道:“澤宣不是差錢,電業局是什麽地方,工資抵得上我們十倍,他自是有經濟實力的,隻是這二婚不能太張揚了,咱們當地的風俗你也知道,這二婚婚禮太喧鬧了讓人恥笑不說,以後的日子也過不安寧,我們原本也是想圖個順隧,”


    張德順厲聲喝道:“你們是二婚,我們可是未婚!”


    張姐笑道:“春生雖說是未婚,可畢竟不是清清白白的姑娘……”


    其實張姐指的是春生與劉國仁的事兒,張德順理解為春生與祁澤宣未婚同居的事,他剛要張口說話,卻聽見祁澤宣說:“行,一切就按叔說的辦,我七點來接親,七點半下轎戴花,八點坐福,九點正式開宴。”


    張德順說:“車子要來十輛,宴席也不能隻辦四桌兒,”祁澤宣一一應下了。


    祁澤宣給春生的五千元,春生用來給祁佳買了新的學習桌椅,剩下的錢又給祁佳買了一套好的音響,便所剩無幾了。


    張姐問春生:“你不會連件禮服都沒買吧?”


    春生說:“禮服最不實用了,穿過這一次以後就再沒機會穿了,還是平常的裝扮最好。”


    張姐說:“不對,即便你再怎麽簡樸,可結婚一生中隻一次,應該好好打扮打扮,到時候各方賓朋齊聚,一看主角兒都這麽隨意,定會覺得他們不被重視,是被隨意打發的了,澤宣的臉麵上怎能過得去?”


    張姐又塞給春生500元錢,讓她無論如何要買身禮服,再定個新娘妝,還說:“以前姐有什麽說話不妥當的地方,別往心裏去,姐是真心替你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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