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時秋生原本做好了被分配到下麵鄉鎮或瀕臨破產企業的準備,不知怎麽就進了人人羨慕的市委大衙門口,這就對了,一切都明白了。


    秋生站了起來,身體象注入了某種力量,他冷冷地問:“你當我是什麽?你操控的一隻木偶嗎?你有沒有問過你的木偶這樣的操控他願不願意?你以為你有權力隨意控製別人的生活嗎?”


    朱健被問得啞口無言。


    半晌弱弱地問:“你不願意?”


    “不願意。”秋生咬著牙恨恨說出這三個字,逃也似地離開了。


    幾天過去了,秋生的腦子依然昏沉混沌,打不起精神。卻突然接到了重要的工作任務:陪同市高官去北京考察調研。


    重要領導的出行活動秋生是沒有資格參加的,這次卻又被點了將,此次一行四人,同行的還有市委辦公室主任和市委督察室主任。


    秋生小心謹慎,全程保持高度警惕,生怕做錯了什麽事讓人批評嘲笑,在大領導麵前工作可不是鬧著玩的,哪點兒做不好都會落下埋怨。


    出力跑腳的事自然做到最前麵,而且還要時刻保持著一種讓人看上去勤快、細心、聰慧的樣子,把領導的行程侍候得周到舒適是他此次出行的主要目的。


    提行李、購票、買東西、訂餐這些瑣碎的事情就都由秋生來完成。


    上了火車,四人在一個軟臥包廂,秋生為每個人鋪好了床鋪,打了水,為大家拿出了一次性拖鞋。


    秋生看了看表,已是晚飯時刻,餐車的廣播響起,辦公室主任交待秋生去餐車買幾樣飯菜回來,他低聲囑咐秋生買什麽菜什麽主食選什麽牌子的啤酒,秋生一一記下了,他猜想這些應該都是書記平日裏愛吃的,怕記不牢靠,特意用筆寫在了本子上。


    “算了,這裏離餐車遠,要走上七八節車廂呢,拎著那麽些飯菜不方便,我們還是走過去吃點吧!”書記披上外衣,用堅定的語氣命令似地說道。


    “那你們去吃,我留下來看東西,一會兒我泡碗麵就行了,”秋生腦子轉得快,立馬就接上了書記的話。


    “也好,是得留下一個人照看物品,”辦公室主任讚成秋生的做法。


    書記往上提了提下滑的衣領,命令秋生:“把重要的東西收拾好帶著,一起去!”


    秋生心跳加速,有激動的因素,但更多的是膽怯——和市高官一起同桌吃飯,他想都不敢想,到時該說點什麽?該怎樣表現?怎麽做才能自然大方地展現自己的才能?哪些話是領導們喜歡的?又有哪些事是領導們不喜歡的?


    伴君如伴虎,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秋生提著忐忑的心,少說多做,處處留意,與此同時他更加留心辦公室主任的言行,試圖從他那裏得到某些暗示。


    幾個人來到餐車,吃過晚飯,還好,沒有發生什麽尷尬難堪的事,秋生輕鬆了些。


    晚上臨睡前,秋生為每個人的水杯接好了熱水,便爬到了上鋪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半夜裏忽然被人掀起被子叫醒,迷蒙中秋生看見辦公室主任一張焦急脹紅的大臉:“睡那麽死,書記哪去了?不跟著點侍候著!”


    秋生朝對麵下鋪瞧去,空空的,書記果然沒在,秋生慌了神,連滾帶爬地下了鋪位,去車廂裏尋找起來,迎麵正遇到書記回來。


    慌亂之中秋生問道:“書記有什麽需要嗎?”


    書記眯起細眼,垂著眼皮,漫不經心地說:“上了趟茅廁,沒什麽大驚小怪的!睡吧!”


    秋生安頓書記躺下,為他蓋好被子,把書記的眼鏡放在茶幾上靠近床邊明顯的位置上,以便黑暗中能順利地摸到。


    一切妥當後,秋生複又爬了上去,卻再也不敢睡著,他要留意著車箱裏的一切。


    到了北京,四人在一個五星級酒店訂了兩個標準間,秋生看出辦公室主任和督察室主任都想與書記住一間房,因為這是與領導拉近關係的絕好機會。


    辦公室主任直接把書記扶到了房間裏麵,把自己的箱包物品放到了旁邊上的床上。


    督察室主任跟進來指著秋生對辦公室主任說:“他是你的部下,你二人住一起正好方便工作,”


    書記揮了揮手:“還是讓小張和我同住吧!年輕人腿腳勤快,有什麽事情我也好直接交待他去辦。”


    兩個主任無奈地互望一眼。


    就這樣,秋生與市高官吃住在了一處。


    秋生的一顆心提得更緊了,生怕出了什麽亂子,他要保證書記的平安舒適。


    晚上,秋生服侍書記沐了浴,把書記換下的衣服送去洗衣房,回來後見書記正在看報紙,便為他加開了床頭燈,調小了電視的音量。


    書記翻了一會報紙後便與秋生聊了些家常,詢問了秋生是哪裏畢業的,家中有什麽人,平日的愛好什麽等等,秋生也覺得書記不象以往那般嚴肅可怕了,競有一絲長者的慈愛與幽默,便放鬆了警惕。


    書記放下翻看得差不多的報紙:“以後就做我的專職秘書吧!”


    秋生心裏一驚,他一邊把書記看過的報紙整理好,一邊羞澀地笑道:“高書記,其實我也有一個請求……”


    “噢?”書記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著秋生。


    秋生穩了穩情緒大著膽子說了出來:“我是不適合做秘書工作的,我想請書記把我派到別處工作,遠的苦的什麽地方都行,越窮越需要人的地方才好……”


    書記板著臉打斷了秋生的話:“你是嫌這侍候人的工作掉價?”


    秋生連忙解釋:“不是的,我知道我這份工作是多少人都夢寐以求的,是很多人羨慕爭搶著要做的,我隻是覺得我得到太容易了,這些都是不屬於我的……”


    書記換了副麵孔,溫和地說:“想實實在在地為群眾做好事?想奉獻一已之力建設家鄉,年輕人能有這樣的想法是好事,可是,你得知道,要想為老百姓辦好事,首先你得在這個平台上,得身處在這個位置,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鄉鎮幹部能為農民做哈子實事?為老百姓種地去啊?那人家還不如雇頭牛去幹!用你做什麽?”


    秋生低下了頭,書記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句話說得好,‘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你要牢記著,每個人的命運都是有一個定數的,上蒼為你安排了什麽就好生接著。”


    秋生不好再說什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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