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甫與眾人一樣,也都垂著頭不敢發言,而林淵的神色卻是被這些“狀”告得麵如土色,他張了張嘴想說話,但想到了些什麽,又把話重新咽回了肚子裏。


    這些話,不應該由他親自來申辯,不然反遭父皇懷疑,還有舅舅在,他不必怕。林淵這麽想著,神色又才漸漸有了點血色。


    “蘇尚書,有何話說?”久久不見蘇厚稽發言,皇上林義也覺得有些奇怪。


    聽見皇上問話,蘇厚稽這才出列,看了一眼旁邊的謝惠,然後笑道:“稟皇上,臣,無話可說。一是,這些話毫無憑證,隻是一些坊間的傳聞,相信大家都是有常識的,若是想要一件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像真的一樣,那就最好是一人傳一人地造謠,百人傳百人地造謠,那麽不出三天,這些造謠的話就可以傳得跟真的一樣了,所以臣說,臣無話可說。”


    “二是,臣,是大皇子的親舅舅,這些傳聞都直指一個目標,就是中傷大皇子,臣感到憤怒,但也無奈,誰讓這些造謠的人偏偏誰都不傳,就是要傳大皇子要謀害太子呢。臣,不敢妄言,也不知該如何為大皇子辯解。”


    謝惠聽了一點臉麵也不給地嗤笑一聲:“那照蘇尚書的說法,大皇子反而是無辜的呢!那我看以後犯罪的人,首先被懷疑的應該免除他們的懷疑,然後一點也沒有關係的人反而應該捉起來,因為已有的疑點的人是被造謠的,是這個意思嗎?”


    蘇尚書並不生氣,笑眯眯地道:“怎麽會呢?如果真按謝禦史這樣的做法,那豈不是亂套了嗎?我剛才的意思,是造謠的就肯定是沒有證據的,而犯罪的疑點人物,那可是有犯罪的疑點呀!可一是,大皇子沒有犯罪,所以他沒有疑點,而突然之間所有的流言都直指大皇子,這才是真正的疑點,這是造謠。”


    謝惠冷哼一聲:“看來蘇尚書真是人在高位,慣會開脫責任。太子遇刺之事,這兩年間已遇不下十次,若非隻有利益衝突的,又如何隻針點太子的安全?”


    “這誰知道呢?可是你說太子遇刺,那為何遇刺的時候不說,不去調查清楚,反而現在才來說呢?至於說利益衝突,大皇子是太子的哥哥,他們是兩兄弟,自是和睦相處手足情深了。”蘇尚書說著朝皇上恭行一禮,“還請皇上明察,大皇子是寬厚之人,絕不會派人刺殺太子。”


    謝惠也跟著恭行一禮:“請皇上派人調查太子遇刺一事,坊間的流言雖不可全信,但蒼蠅不盯無縫的蛋,太子遇刺的事情是事實,之前沒有擺到朝會上說,隻是因為太子念著手足之情,加之沒有實則的證據,所以才沒有作文章,也由此可看出,太子正直善厚的品性,正是儲君所必備的品性,若本性不善,禍害手足是一說,禍害了百姓才是禍患無窮。”


    謝惠與蘇厚稽的唇槍舌劍一來一往,百官們都已經習慣了,林義也全都看到了眼裏,此時見他們都說完了,林義才轉眼看向大皇子林淵。


    “大皇子,謝禦史說你派人刺殺太子,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林淵沒作好思想準備,聽到父皇的問話,立即出列說道:“回稟父皇,謝禦史那是汙蔑兒子……”


    話還沒有說完,林義就斥責道:“朝堂之上,沒有父子,隻有君臣,你都忘了嗎?”


    林淵嚇得趕緊低頭:“是,臣一時心急交憤,所以才忘了,望皇上恕罪。臣沒有做過派人刺殺太子一事,臣與太子是親兄弟,哪怕朝中有人將臣與太子作比較,但那是他們的想法,臣並沒有這樣想,更不會為了什麽利益的事情而刺殺太子,那都是有人在造謠,皇上可千萬別信他們。”


    林義眉頭緊鎖著,心裏歎了一口氣。


    這大皇子的性格不足之處,就在於遇事情神色俱變,一點點事情就能使他慌了手腳。


    平日看著聰明,其實成不了大事,反觀太子林甫,雖然中規中矩,沒有什麽特別出眾的,也不會討他的歡心,可沉著的功力卻是比他好得多了,而且他性格謹慎,最近替他批奏章理國事的能力也進步了許多。


    蘇厚稽督著皇上的神色,心裏也不禁為大皇子林淵的這遇不了事情的性子生氣。


    他就是氣,就是急,就是一百個想殺死謝惠,也不應該在皇上麵前亂了陣腳!


    就像他,他明知謝惠手裏其實是有些證據的,但他謝惠現在沒有拿出來,就證明這些證據一時之間還不足以釘死大皇子,所以寧願先吹口風出來,使他們先亂陣腳。


    這可惡狡猾的謝惠!


    偏大皇子就上當了!


    蘇厚稽心裏忍著氣,心想若非妹妹隻生了大皇子與十二皇子,十二皇子又年幼,他非得把這大皇子踹了不可,實在是難當大任!


    林義歎了一聲,又轉眼去看太子林甫,說:“太子,那你呢,你又覺得這事情是否是你大哥所作?”


    林甫出列,神色沉沉:“臣不知道,但臣遇刺是事實,臣也寧願相信這些事情不是大皇子所作,所以臣請皇上徹查,還臣一個公道,也還大皇子一個清白。”


    聽聽,這才是適當的言語。


    林義看向林淵的神色又多了一絲遺憾。


    他確實是寵愛蘇貴妃呀,因此這多年來,對大皇子也多有偏愛,甚至親自教導他,但底下的宮人都是察言觀色的,都捧著大皇子,大皇子難免被捧得有些不像樣了。


    他歎了一聲,看著林甫沉吟一下,然後說:“傳旨,榮王世子林適進宮晉見,任大理寺少卿,全權負責調查太子連續遇刺一事。”


    林淵難以置信地抬了抬眼,父皇這是信了?又馬上垂下了頭,心裏震驚萬分。


    而百官們雖然也詫異皇上突然又任命了與林甫一向來往密切的榮王世子林適,這表明了皇上終於把心中的天平擺正了嗎?沒有因為寵愛蘇貴妃而偏幫於大皇子林淵,這實在是一反從前大皇子得勢的狀況呀。


    蘇厚稽低垂著的臉微微沉了神色,知道今天是失算了。


    而謝惠等支持著太子的一派官員自是心中又詫既喜,尤其是謝惠,嘴角上揚的微微笑容,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


    這一直被蘇貴妃和蘇尚書壓著倒的形勢終於有了些好轉,看來皇上其實並不昏庸呀,大皇子非儲君之人選,皇上終於認清了嗎?


    而林甫心裏一直緊緊著的一根弦也終於因為父皇的這一句話而放鬆了下來。


    他的心裏其實不隻放鬆,更有一種多年來不被寵愛不被重視而今天父皇終於為他說了一句話而感到的心酸與熱淚,這種複雜的感觸使得他眼眶微紅,甚至想要好好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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