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長歎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就抬腳進屋去了。


    常溪也走進屋去,屋裏老高正在打掃庭院,見了她笑道:“常姑娘來了,剛才少爺來過,把你最近畫的都拿走了,讓我跟你說一聲,若是太過寒冷的天就別過來了,還讓人送來了上好的銀炭,怕姑娘這兒不夠用呢,其實那些炭用到明年開春都夠了。”


    常溪笑道:“替我謝謝他。”


    梁弘晉受傷之後,常溪也曾去梁府探望過他,他的傷養了十來天才好,她心裏十分過意不去,若是他那天沒有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梁弘晉安慰她說:“關你什麽事呢!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那個時候來,這就是合中注定的嘛,再說了,我還慶幸我那天過來了呢,不然若是你傷了,我就難過了,畢竟那間院子是我的,你若是不在那兒作畫,在你們常府好好呆著,那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呀!”


    三言兩語的梁弘晉就把責任都攬過去了。


    常溪進了書房,把手裏給林紀畫的畫冊放在桌上,本來今天是林紀的生辰,她應該過去祝賀的,可是她若是過去了,又怕董夫人和榮王拘謹,索性讓林紀自己過來拿吧。


    她鋪開紙張,開始作畫,書房裏暖乎乎的,雕花的窗打開著,有風吹進來但並不覺得太過寒冷。


    沒過一會兒,常庭治便拉著林紀的手跑了過來,一過來便喊了她一聲:“三姐,你給林紀準備的禮物呢,快拿來給他!我要跟他一起看!”


    林紀也在旁邊笑:“常姐姐,聽說你畫了一本新的畫冊送給我作生辰之禮,謝謝你!”


    常溪站起來,笑著把那包著一層很精美的外紙層的畫冊送給他:“林紀,生辰快樂,祝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林紀笑得很是高興,看著那外麵包的紙層,覺得好有意思,細細地看著上麵畫著的人物畫。


    常庭治覺得好生奇怪:“三姐,你給林紀送生辰禮,為什麽要在外麵包一層紙呢?”


    這就是習慣啊,以前給別人準備生日禮物時,誰不是要把禮物用精美的包裝紙包好,好讓收禮物的人猜不著這是什麽禮物,讓他自己拿回去慢慢拆。


    常溪道:“你不覺得這樣子比較神秘一點嗎?你看這層紙包著,你送的禮物呢就會顯得用心多了。”


    常庭治撓撓頭,“可是我送給要林紀的又沒有包,不過,下一年他的生辰禮我也可以用這種方法!”


    “那我也要包,我也給你和三姐準備生辰禮!”林紀也在旁邊說。


    常溪看看外麵,覺得林紀這個生辰也不能太過無趣了,正好沒有帶過林紀和常庭治去茶樓呢,就趁著這個生辰去熱鬧一下罷,於是跟他們兩個說:“你們有沒有聽過說書?有沒有看過去戲院看過唱大戲?有沒有去茶樓裏麵喝過茶吃過飯慶祝過生辰?”


    常庭治和林紀聽了眼都放光了,常庭治是早就想著這樣過日子的,以前哥哥在家裏時,就經常出去跟狐朋狗友這裏聽戲那裏唱曲的,娘說這些紈絝子弟做的事情,不許他有樣學樣,以後要好好讀書,而林紀從來沒聽說過還有人這樣賀生辰的,所以覺得好稀奇。


    常庭治跑過來抱著她,說:“三姐,你當真帶我出去混?”


    常溪賞了他一個五指瓜:“說什麽呢,混什麽?我這是帶你們出去見識一下,熱鬧一下,賀賀生辰罷了,你若是回頭學壞了,看你娘會怎麽罰你?”


    常庭治吐吐舌頭,回頭衝著林紀笑。


    於是常溪讓林紀回去跟董夫人和榮王說一聲,這才帶著兩個小家夥出去了。


    而在常府,常庭頤拉著常庭章出來,一路走一路說:“你看我都修成正果,你跟那個小辣椒怎麽還沒點動靜呢?我是最近做生意這裏走幾天那裏跑兩天的,沒空理你!你呢,你跟那宋韶整天在國子鑒做同窗,你既然喜歡人家的妹妹怎麽不在那宋韶身上花點心思呢?還要我幫你!”


    常庭章聽到這話怪怪的:“幫我?你怎麽幫我?”


    “幫你約宋韶呀!”常庭頤說著朝他眨了眨眼:“怎麽樣,宋韶就在茶樓裏坐著等咱們呢,你等會兒嘴巴記得甜一點呀,最好呢能跟他打探一下那宋姑娘的喜好,看宋韶對你的印象怎麽樣,若是他對你追求他妹妹不反感呢,你還可以通過他去探探那宋姑娘的口風,這樣子事半功倍,我可是有經驗的!”


    “這是在說你自己吧,我跟那宋韶又不熟,這樣做怪怪的!”


    “怪什麽!你都十八了,不是我說,也該是定親的時候了,既然喜歡宋姑娘,那肯定是要追得努力一點呀,不然人家禮部尚書難道還缺人上宋家提親呀!”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便走出了常庭,到了斜月茶樓裏,剛走進去,卻見常溪帶著兩個小家夥坐在大堂裏看唱大戲,兩人都稀奇了。


    常庭章走過去,拍了拍常溪的肩膀:“妹妹,你怎麽在這兒呢?”他又看了看一旁的林紀:“這是誰家的小孩?”


    常庭頤也走到常庭治身邊,揚眉道:“庭治?你什麽時候跟著你三姐混了?居然還到茶樓裏看唱戲!”


    常溪帶著小孩子來斜月茶樓,隻是因為上回跟習夕來茶樓吃飯時知道這間茶樓有大戲看,倒沒想到這麽湊巧居然碰上兩位哥哥,聽了哥哥的話,常溪微微笑著俯耳過去說道:“今天有壽星啊。”


    “誰?”


    “林紀,是林適同父異母的弟弟。”這句話常溪是壓低了聲音說的。


    常庭章驚得嘴巴都張大了,指著林紀,又覺得不妥,說:“就是,榮王爺在外麵的那個私生子?”


    常溪輕輕打了他的手,“說什麽呢。”又見他和常庭頤兩人不像是來這兒喝茶玩樂的,問他:“你們來這兒約了人?”


    “對呀,約了宋韶。”


    常溪恍然大悟,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哥哥,你是不是喜歡宋姑娘?”


    常庭章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有那麽一點吧,隻是宋尚書那人太守禮儀了,我都沒什麽機會見到宋姑娘呢。”


    常溪微笑著說:“那哥哥想不想約宋姑娘出來?”


    “你有辦法?”


    “對,擇日不如撞日,你在這兒幫我照顧庭治和林紀,我回府去找四妹妹,然後到宋府去找宋姑娘,想必那宋尚書沒有不放人的。”


    常庭章眼前一亮,連忙拉著常溪站起來,然後自己坐在她的位置上說:“那你快去吧,這兩個小家夥,你放心,慶祝生辰嘛,要熱鬧,那還不容易!“


    常溪看了看常庭頤,常庭頤便笑著抓了一把瓜子在手裏,然後說:“那正好,那我就先上去找宋韶下來,一會兒來個大集合,隻是覺得還少了個人,一會兒我把雨茹也接出來。”


    說約就約,於是常溪便坐馬車回常府找常月出來。


    常庭治見三姐走了,換了四哥和五哥在這兒,多多少少都有些覺得拘束,而林紀也不認識這兩個人,也有些覺得心慌慌的,靠近常庭治,悄聲說:“庭治,這兩個人是你哥哥呀?”


    常庭章見兩個小家夥在說悄悄話,於是豎著耳朵聽。


    “是呀,你也覺得不自在是不是?”


    “我有些怕。”


    常庭章聽了這話,伸手去撈著林紀過來,說:“你怕我呀?你看我長得這麽俊俏的,有什麽好怕的?我還是你常姐姐的親哥哥呢,你怕我作甚?”


    林紀怔怔的,“你,是常姐姐的親哥哥?”原來常姐姐的親哥哥是他呀,這讓林紀多少也有些覺得不那麽怕了,而且這位哥哥確實長得俊俏,這麽一笑讓人安心不少。


    他覺得有些高興,又覺得有些傷心,別人都有自己的親哥哥親姐姐,隻有他沒有,不但沒有,連個親戚家的哥哥都沒有,所以對這個常姐姐的親哥哥,他忽然都覺得好親近。


    常庭章見他這個神色,也想到了些什麽,笑道:“你想不想去常府玩,我邀請你明天過我們家來,你覺得怎麽樣?來不來?”


    林紀都有些怔了,“來,來,來你們家?”可是常姐姐都沒有邀請過他去常家,常庭治也沒有。


    常庭治在旁邊聽了,高興地拍手道:“好呀,我怎麽沒想到呢?對呀,林紀,你都沒有去過別人家裏做客,為什麽不來我們常家呢?不過最好還是去五哥那裏,我那裏我爹的脾氣可不好。”


    這裏常庭章一下子就俘獲了兩個小家夥的歡心,親近得就像認識了許久一樣。


    另一邊,常溪和常月又去隔壁邀了習夕出來,然後三人方才到宋尚書府去。


    聽到侍女的稟報時,宋冰靈還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找我的?”


    “對呀,姑娘,說是常家的姑娘。”侍女也覺得很是奇怪,她們侍侯姑娘都這麽多年了,都不知道姑娘什麽時候有這些朋友了。


    宋冰靈皺著眉頭,常家的……難道是常溪她們?可是自己除了跟她們見過一兩次麵以外,連話都沒有說過兩句呢,怎麽會這麽奇怪地過來找她呢。


    到了花廳裏,宋冰靈隻見常溪和常月還有一個長得極為清靈的姑娘坐在那裏,見了她,常溪便站了起來,“宋姑娘好。”


    宋冰靈盡管平時待人有些冷淡,但一是來者是客,不好無禮,二是常溪這人她也算接觸過兩次,也不好太過冷淡,因此也回了她一個頷首與微笑。


    大家坐了下來,宋冰靈問:“你們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常月和習夕便看著常溪,常溪笑道:“宋姑娘,我們是覺得今天天氣挺好的,冬天嘛,哪裏都無趣,所以呆在府裏有些悶,倒不如找些人到茶樓裏聽戲喝茶,熱鬧一下。”


    宋冰靈有些怔。


    聽戲、喝茶,可是為什麽要找她?


    當然這種話是不能這麽直白地問出來的,她總不能說自己跟她們不熟,請她們回去吧?因此一時不好拒絕,隻好婉轉地道:“可是我……”


    習夕笑道:“有什麽好可是的,你是覺得我們不熟是嗎?你是不知道,一開始我和她們也不熟,我才回京都兩個月而已,更沒朋友,這不也還是跟她們成了好朋友嗎?哎呀,你就跟我們出去吃個飯喝個茶,這樣大家才有機會熟呀!”


    被習夕這番話一說,宋冰靈終究是不好拒絕了,隻好應承了下來,然後回房裏換了套衣裳,跟著她們坐上馬車到了斜月茶樓。


    等到了斜月茶樓,宋冰靈才發現哥哥宋韶在這裏,連常家的那兩位公子也在那裏,她不禁怔了怔,心想她們這些人可是真怪,又聚在一次了,這次是第三次齊人。


    席間,常庭頤果真是去了梁府把周雨茹接了出來,梁弘晉剛好不在府裏,所以就缺了一個他,人就齊了。


    常庭頤讓店家拿三張桌子拚了一張長桌出來,常庭章和常庭頤還有宋韶便在一旁猜拳比大小,還慫恿著她們幾個姑娘家也一起玩,習夕是常年在外麵行走的,最是不拘小節,因此倒是一下子就應了下來,常月也是好奇得不得了,於是兩人也加入了進去。


    隻有宋冰靈和周雨茹坐在那兒,一個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起來有些拒人,一個是有些覺得不合群,但又很想融入常家的氛圍。


    常溪則是帶著兩個小家夥在一旁也玩著拾石子的遊戲,時不時地也看看常庭章,眼裏的意思很是明顯:人都給你約出來了,你倒是主動點呀。


    常庭章咽了咽口水,看著宋冰靈那有些拒人的側臉,悄悄湊了過去道:“冰靈,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玩?”


    宋冰靈連頭也沒轉,“誰讓你叫我名字的?”


    “大家都這麽熟了,叫名字有什麽呀,你也可以叫我名字呀。”


    宋冰靈於是看了他一眼,僅僅一眼,又收回:“我不會。”


    常庭章一聽這話,喜笑道:“不會也行呀,誰天生會呢,來來來,坐在我的位置上,我教你。”


    常庭頤也拉著周雨茹過來一起玩,見了常庭章也把宋冰靈拉了過來,兩個人都抿著嘴在笑。


    於是一行人,便在斜月茶樓裏玩著猜拳、賭牌,又叫了許多的吃食,圍在一起又笑又鬧地熱鬧了一整個下午,而常溪見常庭治和林紀都眼巴巴地也想湊過去,便也放了他們過去一起玩。


    看著這樣有生氣的林紀,融入到眾人中的常庭治,常溪不禁笑了,走出了店,本來是想隨意走走的,因為今天本來也是她的生辰,隻是沒人知道罷了,卻不想剛走出來,林適卻是站在店外。


    常溪是又驚又喜:“你怎麽在這兒?”


    林適看了看店裏笑得一臉燦爛的林紀,眼神微微有些複雜,他牽著常溪的手說:“剛好從宮裏出來,看見你們的馬車停在一邊,便想過來瞧瞧。”


    兩人往江邊走去,江邊的水已經結冰了,栽種在江邊的垂柳葉也已經掉落得光禿禿了,但來年春天,這裏的江水會融化,柳樹會抽新芽,林適說:“剛才我和太後商量,打算等過完年後便去常府下六禮,然後完婚,你覺得如何?”


    常溪微微垂著頭,“好呀。”


    林適停下腳步,他們彼此相擁著,直到天際漸漸暗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落露為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更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更冰並收藏落露為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