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苑的事,李護衛可同你稟報了?”她問。


    萬安澈點頭,小心認真的給她傷處上藥。


    “束縛那花豹的鐵索我看過,材質是上乘的玄鐵,單憑一隻花豹根本不可能掙脫得了,斷口處外側整齊,像是被人事先用利器切割過。”她頓了頓,萬安澈上好了藥,淡淡應著聲,徑自放開她這左手,又拉起她右手來查看。


    “花豹突然發狂,鐵索又被動過手腳,邢上瑤在羽城難道得罪過什麽人?”雲衍思量著。


    “就算她的確得罪過誰,也不該會是羽城的人。”萬安澈放開她,起身坐回原處去:“她此回應是第一次來羽城。”


    雲衍垂下眼眸,腦中想起自己跌落蛇坑時,邢上瑤的眼神。


    看似驚慌恐懼的眼神裏,還有些別的什麽東西。


    雲衍不想將自己心中的猜忌告訴萬安澈,畢竟論和他的交情,她自然是比不得邢上瑤。


    “宰相在朝中勢大,被他打壓的武將文臣素來對他不滿,邢上瑤遇刺不是頭一回。”萬安澈冷淡眼看向屋外清荷池,語氣平靜。


    雲衍了然:“難怪她不敢去官家行館下榻,你還是給她派個暗衛或影衛吧,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光有李護衛他們陪著屬實不夠,若再遇上什麽不軌之人,萬一傷了她性命可就麻煩了。”


    萬安澈冷冷淡淡瞥眼看她:“死了就死了,舒王府並無義務護著她。”


    聞言,雲衍有些心驚。


    翟已客廂內,邢上瑤臉色慘白的躺在床榻上,她的丫鬟杏桂立在床側偷偷抹淚,顧三冷著臉收了藥箱行禮告退,正好撞上進來的雲衍和阿沁。


    顧三俯身見禮:“參見王妃。”


    雲衍擺手免禮,問她:“邢小姐的傷勢如何?”


    “回稟王妃,傷口尚淺,並無大礙,七日後應可愈合。”顧三回道。


    雲衍點頭:“嗯,那就好,這幾日就有勞顧藥師照看邢小姐。”


    “王妃言重。”顧方給她讓開一條道,見雲衍領著阿沁進屋後便徑自離去。


    邢上瑤已掙紮著在丫鬟攙扶下坐起身來,形色憔悴的望著走進來的人:“王妃姐姐。”


    “傷口可疼得厲害?”雲衍寒暄道。


    邢上瑤勉強扯出笑來:“不礙事,今日連累王妃姐姐受驚了。”


    “今日之事並非意外,王爺已命人去探查行凶之人,你且好好養傷。”雲衍邊說,邊打量邢上瑤的神色。


    邢上瑤眼神一暗,苦笑道:“又給阿澈哥哥惹麻煩了,討厭我阿爹的人太多了,沒想到偷跑來羽城也躲不過。”


    邢上瑤的丫鬟端了茶來,阿沁接過來放在雲衍手邊的桌上。


    “你是偷跑出來的?”雲衍挑眉。


    “嗯,若不這樣,我阿爹不會讓我離開上京的。”她道。


    “的確,太危險了,況且上京到羽城路途甚遠。”雲衍應著,又聽邢上瑤歎道:“可我就是想來看看阿澈哥哥,他那時重傷回京,所有人都傳他活不過幾日了。”


    “我想去看他,可…其實我那時並非臥床不起,而是我阿爹把我關起來,我出不去,阿爹不許我去見他。”


    “邢宰相也是為了你好,萬一王爺當真時日不多了,你去了也是徒增傷心。”雲衍搭腔。


    邢上瑤眼神黯淡下去,沒頭沒尾問了一句:“王妃姐姐可知道他為何會遷府來羽城久居?”


    雲衍不答,等著她繼續說。


    “阿澈哥哥兒時就性情冷寂,不管對誰都淡漠疏離得很,從小到大,能同他說上話的女子很少,能時常待在他身邊不被他攆走的,便隻有我一人。”邢上瑤道:“我以為他對我雖然冷淡,但始終是有些不同的。”


    雲衍來了興致,險些要讓阿沁給她取些瓜子來了。


    “後來他傷重昏迷,我被禁足相府一直不得去見他,再見時,已是兩年後的宮宴上。”


    “宴前皇上封賞群臣,將禹州賜給阿澈哥哥時,阿澈哥哥便當場提出要前往羽城修養,皇上竟是準了,宴後我本想問他為何要去那麽遠的地方,他態度卻比兩年前更冷淡了些,隻答了我兩字‘養病’,我想他一定是為了不讓我傷心才對我如此的,可…”


    “半年前他帶著舒王府眾人離開上京前往羽城之前,我又偷跑出府去找過他,但舒王府的人說他舊疾複發還未醒來,府內的左衛告訴我,他去羽城是要尋人。”


    邢上瑤表情複雜的頓了頓道:“他重傷回京後突然就開始讓屬下去查一個女子的下落,聽說那女子是在羽城後,他就命人前來建府,若非他重傷難行時常昏迷臥床,隻怕他不會在上京等兩年,所以其實不管皇上有沒有封地,封地是不是禹州,他都會來羽城。”


    雲衍眯眼,努力壓下心頭的好奇,正了正神色。


    “我不知道阿澈哥哥如何會認識羽城的女子,他以前並未到過羽城。”邢上瑤歎氣。


    雲衍道:“本王妃倒未曾聽王爺說過那女子的事。”


    邢上瑤神色變了變,欲語還休:“但如今看來,阿澈哥哥應是沒找到那位雲姑娘,否則,他斷不會答應皇上賜婚才是。”


    雲衍腦子頓時一聲驚雷起,思襯道:“雲姑娘?”


    邢上瑤點頭道:“是啊,阿澈哥哥為了她不惜遷府至此,當真是…”


    雲衍有些恍惚,腦中一時亂了起來,突然便起身寒暄告辭。


    邢上瑤看著雲衍神色古怪走的匆忙,眨了眨眼,眸中一絲笑意閃過。


    回知鶴居的一路上雲衍都在恍神。


    萬安澈要找姓雲的姑娘……


    禹州姓雲的何其多,可羽城姓雲的,隻有雲府一家。


    半年前……許多事都是從半年前開始的。


    雲衍知道天下不可能有這麽多巧合,可這也過於巧了。


    她推開萬安澈的屋門,走了進去。


    萬安澈從案上抬了抬眼,雲衍把手裏剛做的百合蓮子甜湯和半道上從逐一手裏截下來的藥碗一並放他麵前,麵無表情看著他。


    他放下手裏的筆,接過雲衍遞給他的湯匙,沉默不語的喝了一口甜湯。


    雲衍看他喝了下去,挑唇笑了笑:“我聽邢上瑤說,你來羽城,其實是要找一個姓雲的?”


    萬安澈對上她的眼,毫無躲閃:“嗯。”


    “你找到人了麽?”雲衍幹脆俯身一手杵上桌案。


    萬安澈慢悠悠喝著甜湯:“嗯。”


    雲衍一愣,找到人了?


    “那人,是羽城的?”她收手後退了一小步。


    “嗯。”萬安澈不疾不徐道:“就是雲府之人。”


    雲衍雙瞳驟縮,神色瞬寒:“是誰?雲嵐?”


    萬安澈似是笑了笑:“雲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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