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衍亂七八糟想了一通後,睡著了。


    恍惚間,她總覺得心口被一股冷流環繞著,徐徐輕緩。


    舒適愜意感令她這一覺睡得特別沉,當她醒來時,萬安澈已被刑部尚書楠瑾請去了府衙,對禹州總督貪腐一案,進行收尾。


    雲衍躺床上緩緩神思,而後也爬起來跑去了雲樓。


    昨夜雲樓的明目張膽裝作劫匪,把江尹那兩處黑錢順利搞到手,打傷了賭坊內幾個打手,商子歸擔心今日楠瑾派人去查抄,若是得知劫匪搶錢,恐怕會順帶讓人緝拿劫匪。


    雲衍撇嘴,滿不在乎的擺擺手,讓商子歸暫且不用擔心,和江尹一起同流合汙的禹州各部官吏不在少數,楠瑾光是要一個個查抄都需費些時日,暫時還分不出神來找什麽劫匪。


    “找機會把這些都換成銀票,一個月後派人送去上京給我。”交代完這句話後,便又匆匆趕去了衍居。


    接到天誅閣內亂的消息時,白樓就帶著衍居的人全部回去了,今日已開始忙起不日後開門迎客的雜事。


    白樓在同供應蔬果的農家談價錢,雲衍就杵著腦袋坐在後宅院中瞧著眾人忙忙碌碌,唇角始終掛著笑。


    她想起十四歲那年末,她買下這棟將要倒閉的破樓時,獨自立在這雜草叢生的後院裏,瞧著破敗的屋宇挑唇輕笑的光景。


    那時她還被關在雜院內,日子比起前幾年的暗無天日,大抵是好了不少。


    至少欺負她折磨她取樂的幾個下人,每年都會陸續染怪病死一兩個,漸漸的,負責雜院的老資曆下人就隻剩下一個年老的刻薄老嬤,手腳已交不夠利索,平日就負責灑掃雜院。


    李氏罵罵咧咧的安排了兩個新人,打算讓他們繼承折磨雲衍的衣缽。


    可新來的畢竟膽小些,刁鑽刻薄的性子還沒養成之前,就先對雲衍陰晴不定扭曲惡毒的性子服了軟。


    雲衍已經十四歲了,她很清楚如何能不露聲色的弄死一個人,如何挑撥一個人去殺了另一個人。


    她瞧著那兩個新人將罵罵咧咧的老嬤用劈柴鐵刀砍得慘不忍睹時,十分欣慰的看著他們被府上的護院拖去了前宅。


    聽說李氏讓人打殘他們的時候,為了殺一儆百叫了府上所有下人去看,最後將半身不遂的二人送去人市買給收藥人的醫館,換了幾個錢。


    下人們去觀刑時,雲衍坐在破屋門前磨鐵釵,釵尾被她日複一日磨得尖銳鋒利,她仍然覺得殺不了人。


    一聲悶響,一個渾身是血的藍衣男人落入院中,似乎是拚盡了氣力才翻入院中,倒在院牆內一角苟延殘喘著。


    雲衍幽幽抬眼看去,瞧著那男人約莫四十有餘的年歲,渾身形容狼狽,衣著卻不似凡品。


    他用力抬起滿是血汙的腦袋看著雲衍,院外突然有人高喊:“前邊有血跡,快追!”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跑過,雲衍提著鐵釵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垂眼看著他。


    “姑娘,隻要你能救我,你想要什麽都行。”他突然虛弱道。


    “他們說前麵有血跡,你做了什麽手腳?”雲衍有些好奇。


    男人痛苦的臉色一瞬不解,微微搖頭:“我不知道,有個年輕人給我指路,讓我順著巷子跑,看見刷了青色的院牆就翻進來。”


    “這家人隻是尋常的買賣人,救不了你。”雲衍蹙眉:“興許是你認錯了院子,或者是那個年輕人指錯了路。”


    “不,我肯定就是這裏。”男子有些支撐不住,眼瞼忍不住往下閉:“我的血跡應該灑了一些在院牆外,可他們卻說血跡在前麵,嗬!他說的沒錯,隻要我逃到這裏就能活。”


    “丫頭,你也肯定能救我。”他的聲音漸弱,呼吸也開始隻進不出。


    雲衍突然笑了笑:“你有錢麽?”


    男人無法再開口說話,隻微乎其微的點點頭,他當然有錢,他就是因為太有錢,才會被人追著砍。


    雲衍九歲時被雜院裏頭的下人幾乎打掉了半條命,她以為自己會死的檔口,摸出了她娘給她繡的香囊。


    香囊內不知裝了什麽藥草香料,那股清淡的香味常年不會消褪,就算外頭的布料已經泛黃。


    雲衍就這麽蜷縮在破席上,手裏握著香囊昏睡了兩日後,她不但醒了過來,身上的傷也不再痛了。


    她想了想,直接就打開了香囊來,香料包裹中,有十幾粒明黃的藥丸,雲衍想都沒想就吃了一粒下去。


    果不其然,她一身的傷沒幾日便好全了。


    雲衍默默收起了香囊,時至今日都沒再動過。


    她給這男人服下一粒,而後將人拖入破屋的隔間裏,放任他昏睡了三四日。


    男人離開前,取下腰間赤紅如血的祥雲玉佩給雲衍:“丫頭,這是我家傳的鴿血玉佩,且押在你這兒,到時候我會叫人來接你。”


    雲衍挑眉,毫不客氣的收了。


    五日後,男人的手下翻牆入院,背著雲衍就出了雲府,將她帶到羽城當時最奢侈的食府轉星樓內的雅居。


    男人點了一大桌子菜,看著雲衍落座後,起身給她行了一個大禮:“救命之恩,淮某永生銘記。”


    雲衍冷淡的瞧著他道:“錢呢?”


    男人聞言一愣,忽而大笑:“自然是備好了!”


    說著,讓侍者端了一隻兩手剛夠環抱住的雙龍木箱奉上,雲衍接了過來,很沉。


    內中是厚厚的銀票。


    “三十萬兩銀票,丫頭可要清點一番?”男人笑道。


    雲衍搖頭,一路上麵無表情的臉終於有了一絲悅色。


    “丫頭,不若你再賣我幾粒那神藥?價錢你隨便開。”男人突然道。


    “不了,三十萬兩夠了。”說著,雲衍將箱中銀票全數拿了出來,疊整齊後塞往兩個袖袋中,就這麽告辭走了。


    清羽主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雲衍瞧著轉星樓斜對麵那座倒閉荒廢與四周景致格格不入的福壽客棧,不知怎麽,就朝著那處走了。


    福壽客棧樓前,麵相儒雅的書生正在字畫攤前替人寫家書,雲衍站在一旁看著他眉眼諂媚的收了婦女的一文錢,而後回頭望著自己,問道:“小姑娘,寫家書還是狀紙?或者想買幅畫招財轉運麽?”


    雲衍搖搖頭,不答反問:“你叫什麽?”


    “在下姓白名樓,字謙吾。”他笑嘻嘻答她。


    雲衍側頭看向他身後大門緊閉的福壽客棧:“白樓,收了你的字畫攤吧。”


    白樓的笑僵在臉上一瞬後,笑得大聲了些。


    他說,小姑娘說什麽傻話呢?在下要靠字畫攤掙錢謀生的。


    ------題外話------


    這麽說吧,腦子可能是王者段位了,但是腦子轉文字的能力還在鐵皮段位,是的,沙雕作者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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