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發了嗎?”馬碩成及時地發來了消息。


    和鄭文博這個不在計劃內的談話,從一開始就令我分神了,現在我的全副心思都在他身上,甚至不想回複馬碩成。


    “準備了。”我有點煩躁地穿上靴子,這是一對跟很高的鞋,走起來也比較費勁。


    “你怎麽過來?”


    “公交車轉地鐵。”這是什麽問題,之前不就跟他說過很多次了嗎。


    “那走的時候可以陪你坐一會地鐵。”


    “開玩笑呢,怎麽跟予嵐說?”我早就習慣了他這種信口開河的語氣,這樣的承諾根本不會放在心上,認真了就是傷害自己。


    “那當然是趁她走了,再送你啊。”他自顧自地在說,“或者,到了地鐵口我就突然一把將你拉走,等她回頭,發現我倆都不見了哈哈。”


    “你好無聊啊……”一邊在跟我談論深奧的兩性關係,一邊卻在講隻有他自己覺得有趣的笑話,最直觀的比較下,我的傾向高下立見。


    每次回複完馬碩成,我都迅速地將聊天界麵切回到和鄭文博的對話框,做好準備,但他的速度卻慢了下來。


    “開心一點吧,別想太多。”我給他發了一個最近看到的搞笑的圖。


    “還好。”他和一個小時前相比冷漠了許多。


    我歎了口氣,其實這才是一對分手了的情侶的正常狀態吧。不知不覺已經一點多,這時候出門時間剛剛好。


    小城近十年來的發展腳步飛快,對於我這種慢熱的人來說,似乎有點跟不上。地鐵線路開了一條又一條,終點延伸得越來越遠,離家的距離卻越來越近。


    這個地鐵站是目前離我家最近的,上一年才正式通車。刷上陪伴了我好多年的公交卡,入閘,上電梯。這一路,雖說每次放假回來都會走好幾遍,但我還是沒有辦法像“當地人”一樣從容。


    我總是需要在有線路圖的地方放慢腳步,裝作不經意地撇幾眼,再三確認方向和站點。這是一種我從未預料過的感覺,習慣了學校的環境,回家反倒會有“異鄉人”的自我定位。


    “我現在才去奶奶家吃飯。”我剛剛到了中轉站,馬碩成告訴我。


    “這麽晚嗎?”我也不生氣,好像早已為他的各種狀況做好了心理準備。甚至如果他突然跟我說不來了,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好驚訝的。


    “我家平時就比較晚,今天更晚。”


    “那你吃完趕緊來,我還有三個站就到了。”


    “三個站???”


    “是啊,現在都幾點了。”


    “尹予嵐肯定也沒到,隻有你一個人準時。”


    “那我也沒料到會是這樣啊。”我很容易就會將這句話理解成,我準時反倒是我的錯。


    “你找個地方坐坐吧。看到那個駐紮的急救點嗎,它的對麵就有好多小店,你進去點一杯喝的就可以坐下,要不然把你等傻了。”他自知理虧。


    這個時候剛好到站,無論怎樣還是需要先下地鐵。我放慢了腳步,不緊不慢地向目的地走去。


    “這是m&m七十周年的主題曲。”鄭文博已經好幾個小時沒有回我的消息,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想不到他還記著我的喜好。以前他就很支持我的這個怪癖,經常偷偷地給我買各種周邊,甚至是分手的那一天,他才剛剛給我買了很多當地特有的口味,聽他後來說,那一堆都隻能送人了。


    “哈哈,我還真不知道。”等了五分鍾,我才禮貌地回答,迅速又恢複了可怕的沉默。


    “然,我還有兩個站就到了!”尹予嵐終於出現了,一整個早上她也沒在我們仨的群裏說話,估計也是臨時有什麽事,不好意思說。


    “趕緊的,我的腿快斷了。”我踩著高跟鞋,已經在一個沒什麽人的轉角處站了快半個小時。為了顯得淡定一些,我還不時踱步兩下,從這個店走到那個店,再回來,有路過的人用奇怪的眼神來看我。


    “你沒有坐下嗎?”馬碩成私聊了我。


    “沒。”


    “行吧,我趕緊。”他也無可奈何。


    “這句話你已經說過了。”我抓住少有的機會挪揄他。


    “等會陪你走。”他的意思是將這個作為贖罪。


    “這句也說過了。”同樣地我也沒有當回事,隻是記得有那麽一句話。


    “十分鍾,十分鍾一定到。”感覺他已經被我逼急了。


    “靚仔,你終於來了!”予嵐其實也就比他早三分鍾,剛在跟我推薦今天用的散粉,就發現了正在朝我們走來的馬碩成。


    我瞪了瞪眼,隻用眼神跟他打了個招呼,三個人就開始一起往前走。


    馬碩成今天穿了三件衣服,最外麵是在學校見到過的灰色外套,帶點運動風格,昭示著價錢的大商標印在了左邊的胸口上,因為敞開著,能看到中間是一件藏青色的薄風衣,拉鏈拉到了脖子,最裏麵應該是一件看不到的打底。


    底下是一條深色的直筒長褲,腳踝的地方稍微有點往裏收,透出腿部的線條,顯得又長又直。


    我第一次在家這邊看到他,感覺有點奇妙。即使是在遍地潮人的大城市,他的外形還是相當養眼的,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能吸引到目光。


    可能是不太適應這個場麵,本來互相跟他們都很熟的我,不能馬上就進入角色,充當起連接和溝通的作用。馬碩成也很識相,慢慢地退到我和予嵐身後。


    “吃這個嗎?”他突然從後麵喊住了我們,指了指路過的一家店,“它家的粥很出名,但我更喜歡它的麵條。”予嵐之前就特意交代他,除了花街,還希望他帶我們去一些好吃又傳統的店,看來他已經很自然地當起了導遊。


    “粥和麵條好像都有點多——”我和予嵐對視了一眼,女人就是麻煩。


    “那吃鹹煎餅吧,可以拿著吃。”他也無所謂。


    “可以可以,我喜歡吃這個!”鹹煎餅是廣東的傳統小吃,是用麵團混合芝麻和糖炸出來的,我對一切煎炸的東西都沒有抵抗力。


    “吃這麽多上火的,小心痘痘滿臉都是。”趁予嵐去給錢的空檔,馬碩成俯下身貼著我耳邊悄悄地說。


    我感覺到自己的臉有點發燙,趕緊往另一邊躲了一下,順便白了他一眼。


    邊吃東西邊逛街,雖說是不太衛生,但真的很令人滿足,再加上四周熱鬧的氛圍,我們三個之間的氣氛也漸漸升溫,不再是拘謹的隊形,時不時會變換一下。


    他倆說話的時候,我會偷偷掏出手機,看兩眼有沒有鄭文博的消息,仍然是持續的安靜。我沒有辦法掩蓋自己失望的神情,又不想讓馬碩成看到,隻能別過臉去。


    上一年我就來過這一個花市,不算太大。“花的種類的確比我家那邊要多。”我努力地在喧鬧中扯著嗓子跟予嵐說。


    光是蘭花,就有吊蘭、建蘭、蝴蝶蘭等,而每一種又有白、黃、紫等各種顏色,幾乎能滿足所有人的需求,“反而是其他的小雜貨比較少。”


    “花街為什麽要賣雜貨?”馬碩成忍不住插嘴。


    “是,但有一些春聯、玩偶什麽的會比較有趣嘛。”我隻是隨口地說兩句。


    “那些都是花裏胡哨的東西,這才叫傳統花市!”他瞪了我一眼。


    予嵐在一旁偷笑,饒有趣味地看著我倆拌嘴。我有點不好意思,沒再接下去。整條街都被同樣是前來逛花街的人塞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很著急地想要往前走,一旦逮住一個縫隙就會拚命擠。


    我們的步調顯然跟他們的不一致,不斷地有人推搡著我的後背,焦躁地低聲哼一句,然後在我們之間開辟一條道路,迅速鑽進前麵的人海,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每次被衝散,馬碩成都很緊張地搜尋我,好像生怕會走丟。


    “要不要喝點東西?”這個導遊還挺盡責的。


    “ok!”


    我遞了一瓶給予嵐,看馬碩成不為所動,隻能沒好氣地也給他遞了一瓶:“懶鬼。”


    他一邊抿著嘴壞壞地笑,一邊接了過來,拿的時候很自然地包住了我的半邊手,我趕緊往回縮,他倒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


    “我媽給了我任務,要去買蚊帳……”予嵐向馬碩成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馬碩成立刻看向了我,像在等我的指示。


    “哈哈哈哈!”我沒有忍住,也知道予嵐不會介意,“那就去阿,帶路帶路。”我推了一下他的後背。


    予嵐在裏麵挑選,馬碩成借機又靠了過來:“終於能跟你說會話了。”


    “剛剛不是一直在說?”我抬頭看了看他。


    “兩個人單獨。”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


    我一晃出了神,在n市那種偷情的感覺又回來了,他今天所有的小動作都和以前無異。不能再這樣了,我答應過自己的。我拎起他的手,小心地從我的頭上挪開,沒有說話。


    又走了一會兒,天色慢慢黑了下來,各個攤位陸陸續續地亮起了彩燈,又是另一翻熱鬧的景象,但我們都有些累了。


    “我倆自己下去就好。”到了地鐵站口,我主動對馬碩成說。


    “好,拜拜!”


    “拜拜!”予嵐向反方向的月台走去。


    “拜拜!”我頭也沒回地徑直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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