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瀅帶著孩子從娘家回來了,她一早就跟文久一定好了時間。


    今天是文久一競聘的日子,她走不開,沒辦法去接陳瀅,陳瀅自己先回了文久一家。


    盛夏雖過,正午的太陽還是曬的人燥熱。文久一好幾天沒回家了,房子悶的像個大蒸籠。


    文久一家門口擺著兩盆金錢樹,陳瀅不識花,以為是文久一買的快遞。她行李很多,也沒顧得上問文久一,就順手把花拿進屋。


    大包小裹的行李堆了滿地,陳瀅第一件事就是開窗通風。


    她邊叫兒子整理行李,邊把窗戶挨個打開,她扇著風,站在窗台邊透氣。無意的瞥向對麵,清晰的看見對麵小區有個男人在擦玻璃。


    陳瀅定睛望去,雖然距離有些遠,但那男人的身型酷似舒若申。她是知道舒若申住在對麵小區的,也知道他家與文久一家恰好相對。


    陳瀅怕認錯,拿出手機放大看了看,果真是他。


    “哼。”陳瀅冷笑一聲。


    她一定要錄下來給文久一好好看看,天天把愛她掛在嘴邊的男人,白天是如何在前妻家表現的。


    陳瀅想起上次找舒若申談判時,他滿臉懇切非文久一不可的態度。


    如今口是心非的虛偽讓陳瀅心中湧起強烈的厭惡,陳瀅不屑的看著他那賣力的姿勢,無限鄙夷。


    錄像模式32s,陳瀅惡狠狠的盯著屏幕,下一秒,對麵樓上的男人毫無預兆的掉了下去。


    陳瀅愣住了,拿著手機的雙手開始劇烈顫抖,仿佛是她自己從高處墜落,手機“咣當”墜地,她感到無比恐懼。


    他家應該有20層,摔下去必死無疑!陳瀅站上窗台,果然對麵樓下瞬間圍滿了人。


    她扔下兒子鞋都沒顧上換,拚命向對麵跑去。


    那無聲的崩潰,擊碎了她所有的鄙夷與不屑。她無比希望自己認錯了,那人不是舒若申,一定不是!


    文久一上台鞠躬,開始了她的表演。今天這是屬於她的舞台,沒有人能阻擋她大放異彩。


    她言之有物,流暢自如。台風優雅氣質絕佳,觀點獨到讓人耳目一新,技術上她做的功課讓各位領導同事對現有的項目結構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技術之外她的思想深度和知識廣度都讓人不由得感歎,這花瓶有兩下子!


    加之專業的控場能力,每一個轉折都遊刃有餘。


    比起有些同事的怯懦緊張,有些領導的言之鑿鑿,有些對手的反複囉嗦。


    文久一對報告的解讀,對崗位的認知,對職涯的規劃都宛如精心雕琢的表演,讓在場的同事領導發自內心的為她喝彩。


    坐在第一排的幾個班子成員互相竊竊私語,打聽著這個女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文久一看著在座各位的反應,想到她在大學時獲得一致好評的迎新送舊演出,感動萬千的新時代少女演講,掌聲雷動的畢業生代表宣言…她仿佛已經忘記,曾經的自己是那麽的熠熠生輝啊!


    看著領導們的頻頻點頭,她心中大概有數了,無論結果如何,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有了今天的鋪墊,日後曲成開口替她謀位置也順理成章,她不會再遭人質疑,遭人非議了。業務部經理助理這個位置終有一天是屬於她的。


    陳瀅穿著兩隻不一樣的拖鞋,推開人群,用力往前衝。她衝進最前排,看著地上隨處可見血淋淋的東西,她不知是什麽,胃裏卻一陣陣作嘔。


    那個人已經麵目全非,看不出一點特征了。


    陳瀅強忍著胃裏的翻江倒海,用顫抖的手抓住身邊的人問道,“確定死者身份了嗎?”


    “現在還不知道,據說是這個小區的住戶。”


    陳瀅一個跨步衝上去,在他的血肉模糊的身上翻找著。


    有人試圖攔住她,說警察和救護車還沒來,讓她不要破壞現場,她推搡著大喊,“這人是我朋友…”


    突然陳瀅摸到他被血浸濕的褲兜裏一個硬硬的卡片,她拿出來,緊握在手裏,反複吞咽著口水,青筋暴起,大腦一片空…她緩緩的張開抽搐的手,那滿是鮮紅的身份證上赫然印著三個大字,舒若申…


    陳瀅一聲尖叫,身子向後倒去,不知是誰扶住了她,此起彼伏的聲音勸她節哀順便。


    她就癱坐在地上,守著那具支離破碎的屍體。直到有人給那個人蓋上白布,圍起警戒線,把她拖走…她才滿眼驚恐的站起來,把手中的身份證交給警察,全身沾滿鮮血的離開了。


    一路上,陳瀅都在掩麵而泣,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流淚。她不是很討厭舒若申嗎?這下好了,他永遠都不會再騷擾文久一了,自己不是應該高興嗎…


    可那是人啊!那是一條生命!十幾分鍾前他還鮮活的出現在她的視野裏,如今…他隻剩殘肢斷臂,連容貌都無法辨認,這讓陳瀅如何接受?


    陳瀅走了幾步,心慌到無法前行,無力的坐在路邊,她腦子亂的很,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麽。她強迫自己捋順著思路,對!她要打電話,打給誰呢,思考了半天,曲成,她要打給曲成!


    曲成沒有接電話,陳瀅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公司,前台說曲成正在開會,預計一小時之後能結束。


    陳瀅等不了,抬手攔了輛車,直奔應成資本,她甚至顧不上兒子,眼下沒有比這更大的事了。


    大廈樓下的保安看她滿身是血根本不敢攔,她直接衝上樓,找了好幾個分公司,都不是曲成的所在的樓層。


    最後,終於在26層找到了應成集團高層管理區。


    前台看她發際淩亂滿身是血,攔住她正欲報警。


    陳瀅站在門口大喊“曲成…曲成…你快出來,曲成你快出來呀…”


    曲成的秘書小楊聞聲趕來,他認得陳瀅,她是曲總招待過的貴客。他迅速返回,不多時,曲成大步流星的走出來。


    陳瀅看見他,釋放了最後一絲力量,一把栽到他身上,放聲痛哭,“你為什麽不接電話,你在幹嘛呢?”


    在場諸人無不疑惑,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曲成扶住她,“走,進屋說。”


    陳瀅用盡最後的力氣撐到26樓找他,現在全身發抖,根本站不起來。


    曲成清楚陳瀅不是沒有分寸的人,這般跑來,必定是出了什麽大事。


    他扶著她的胳膊,低聲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舒若申…舒若申他從樓上掉下來,摔死了…”


    曲成被這句話驚的瞪大雙眼,連連後退,“你…你…確定嗎?”


    陳瀅一邊哭,一邊無助的點頭。


    看到陳瀅這副模樣,曲成知道她一定是確定了死者身份才來找自己的。


    身經百戰的曲成,如今也同陳瀅一樣,不知如何破局,不知如何麵對。他眼圈微紅,眼神退去城府,生死麵前,一切其他皆是浮雲。


    曲成就那樣定在原地,手邊抓著狼狽不堪的陳瀅,身邊的下屬見狀全部屏住呼吸。


    幾分鍾後,曲成回過神來,語氣低沉的吩咐道,“小楊,找幾個女同事,帶陳小姐去樓下洗個澡,買身衣服,收拾幹淨,再她送回家。”


    “收到曲總。”


    剛剛鬆開曲成的手跌坐在一旁的陳瀅扶著牆,站起來,跌跌撞撞走到曲成身邊,輕聲道,“曲成,我不能走,文久一下班回家我怎麽辦,我要怎麽說?我怎麽麵對她?這麽大的事,總不能瞞著她吧。”


    文久一昨天已經告訴了陳瀅她跟曲成攤牌後的的狀態,不然陳瀅今天也不會貿然前來。


    曲成捏了捏睛明穴,“這樣,你今天先去我們酒店住,跟她說你有事晚兩天回來。剩下的,我來處理。”


    陳瀅想想目前也隻能這樣了,“好,那我先回她家接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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