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到了死亡神殿事先布置好的埋伏圈之後,蘇銳和蘇葉先是幹掉了四個來自於德川家族的白衣忍者,然後又幹掉了三個死亡神使,這個過程用文字表述起來很長,但是實際上卻又非常短,前後也不過十分鍾的工夫。


    不過,這十分鍾,對於蘇銳來說也不算是特別輕鬆的體驗,他的實力雖然也達到了碾壓的程度,可是畢竟一直處於以少打多的狀態,力量不可能不消耗的。


    死神所布置的車輪戰根本不給蘇銳任何喘息的機會,他的戰術很明顯,那就是用一堆人來消耗你,耗光你的力量,然後再由強者出手,到那個時候,蘇銳也就沒有了任何抵抗之力了!


    這就是陽謀,你蘇銳能夠闖出去,那是你的本事,闖不出去,就認了吧!


    拖得越久,對蘇銳也就越不利。


    因此,死神一直不為所動,哪怕僅剩的四個神使隻剩下一個了。


    他本來就有著破釜沉舟之心,想要早點和蘇銳決出勝負。


    隻是,從這一點上來看,似乎能夠判斷出來死神好像有一點點的厭世情緒。


    嗯,用一句比較通俗的話來講——他可能是活膩了。


    沒錯,活膩了。


    死神覺得,人間不值得。


    他本是出生在“人間”,可是幾番折磨之後,再從“地獄”來,這種時候,他的情感是冰冷的,內心是封閉的,人世間所有的情緒,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應該和他無關。


    可是,想法是一方麵,現實又是另外一方麵。


    他以為自己經曆過人世間最殘酷的折磨,從此麵對死亡可以無動於衷,可是,嚴格來講,也隻有在麵對“別人”死亡的時候,死神是可以報以這種心態的。


    但是,那一天,他看到一個人下葬,看到一群人為之悲傷,死神的心裏麵還是有著一絲波瀾。


    在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往事一幕幕,越是想要將之割裂,卻聯係的越來越緊密,越是想要將之忘記,卻反而越來越清晰。


    他也曾經是有故鄉的人,也曾經是有家的人,隻是,目前來看,故鄉已經不能稱之為故鄉,家也不能稱之為家……隨著那個人的下葬,這個所謂的“家”徹底的散了。


    看著此時飛揚的蘇銳,死神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時光。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的一個人,那麽多的弟弟妹妹,那麽大的家庭,很多人都覺得他是前途無量的那一個,很多人都覺得他可以完成震古爍今的成就,帶著他身後的力量,立下不世之功。


    然而,想法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外一回事。


    誰也不會想到,曾經能力那麽強、被給予了無數希望、那麽前途無量的一個青年,竟然在一次失蹤之後,幾乎墮入地獄,嚐遍了人世間最恐怖的折磨。


    接連幾番之後,那個有著遠大抱負的青年沒有了,他主動選擇走進了地獄,主動選擇擁抱黑暗,當他再次走出來的時候,“死神”便誕生了。


    死亡之神。


    他給自己起了這麽一個稱號,真正的原因不為別人所知,這並不是因為他曾經數次品嚐到瀕臨死亡的絕望感,也不是因為他可以給其他人帶來死亡,而是因為——死神知道,他的心死了。


    嗯,心如死灰。


    這是燒掉的灰燼,再也無法複原。


    心如死灰之後,整個人便如行屍走肉一般,再也看不到陽光,再也感受不到這世間的溫暖,隻能把自己置身於黑暗之中,置身於見不得光的環境裏!


    當然,如果不是蘭斯洛茨的某一次出手,或許死神還不能夠順順利利的從“地獄”回到這個世界上。


    對死神而言,那個給了他灰色記憶的地方,是有著大恐怖的。


    其實,死神也已經明白,光明世界不光明,黑暗世界也不一定是完全黑暗的。


    有些事情,有些人,當你沒有親眼見到真相的時候,總是不會想到,事情竟然會發生如此劇烈的翻轉!更不會想到,表象和真相,竟然會相差十萬八千裏!


    現在,死神覺得自己幾乎已經看透了世間的一切,所有的涼薄,所有的苦楚,他都體會到了。


    枕風宿雪多年,看過太多的屍橫遍野,死神覺得,這世界上確實已經沒有什麽事情是值得他所留戀的了。


    隻是,他能夠看得透世事,卻看不透一個人。


    而他所看不透的那個人,就站在他的十幾米開外。


    正是蘇銳。


    全世界隻有他,死神無論如何都看不透。


    因為他實在是太簡單了,簡單到了讓人似乎一眼就能看透。


    隻是,在和蘇銳多接觸一番後,人們便會覺得,這個年輕人實在是太能夠給人帶來驚喜了,在他的身上,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寶藏,他能夠讓一切的不可能都變成可能,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已經變成了“奇跡”的代名詞!


    當然了,蘇銳所能夠創造出來的這些奇跡,在他的對手們看來,就是讓他們無比頭疼的事情了!


    如果不想方設法的把這個坐著火箭升起的年輕人給幹掉的話,誰能知道他未來究竟會達到怎樣的高度!


    死神靜靜的看著場間,又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本不該有這樣的思緒,因為這樣的狀態已經近似於出神了,而這在大戰之中,是絕對不可以容忍的事情!實在是太危險了!


    上一次,死神如此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神,還是在他身處“地獄”的將死之時。


    那時候,他被折磨的筋疲力盡,感覺自己已經不是個完整的人了,根本不可能活的成了。


    那一次,他的思緒就像是現在一樣,也飛的很遠很遠,也想起了很多往事。


    可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受到什麽折磨,隻是在不遠處靜靜的站著,看著場間的那個青年,僅此而已……便已經激起了他那麽多的思緒。


    這一點很奇怪。


    難道說,自己又要到了將死之時了嗎?


    難道說,這就是宿命?


    死神輕輕的吸了一口氣,不得不說,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本來那覺得“人間不值得”的心情,有了一些稍稍的改變。


    是不舍嗎?不算是。


    是不確定嗎?應該是。


    畢竟,死神雖然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但是,對麵的那個青年可是最擅長創造奇跡的,似乎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麽事情是他無法通過個體的力量所達到的!


    這種來自於內心深處的不確定感,讓死神甚至無法固定住自己的心神,無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有句話說得好——當一個人開始回想過去的時候,那就代表他老了。


    其實,這句話同樣也可以換成另外一個更加殘忍也更加現實的說法——當一個人開始回想過去的時候,可能不僅是因為他老了,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快死了。


    那種死亡的感覺一湧上來,讓死神的眼睛變成了深邃的湖,湖水深沉,甚至變得幽藍,哪怕有狂風吹過,也不會有任何的波瀾。


    …………


    死神已經看破了世事,他和蘇銳有個共同點,那就是——不信神,不信鬼,都是純粹的唯物主義者。


    當初他被光明世界的某些所謂的有“信仰”的人給折磨的那麽慘,這一點也是直接原因之一。


    但是,和蘇銳所不同的是,死神雖然唯物,但是卻相信,這世間的很多事情,都是有因果的。


    死神有時候會想,會不會因為是自己曾經的父親實在是造了太多的殺孽,而這些報應,都還在了他的身上。


    發生了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回頭追溯原因,其實已經沒有了多少的意義。


    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那如死灰一般的心髒中,會不會湧出一絲絲不甘心的情緒來?


    不遠處,場間的那個青年,和自己、和那個下葬的老人、以及那一群為他悲傷的人聯係的如此緊密,是不是這其中也有著很多的因果聯係?


    死神真的不確定答案。


    但是他也不想知道答案,此刻,布置了那麽長時間,他要親手毀掉這一場因果!


    哪怕舍此身!


    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袖管,死神搖了搖頭。


    人在死掉的那一天,都講究個完璧之身,自己如今少了一條胳膊,那條胳膊不知道被炮彈給炸的飛到了哪裏,那麽自己在入土的時候,就是個殘缺之人了。


    連死都不能完整的死嗎?


    一想到這裏,死神忽然有那麽一點點的遺憾。


    這些情緒在以往都不會出現在他的心裏麵,可是這一次,他的心髒出現了無數條裂隙,那些感性的情緒全都湧了進來。


    死神的心,不再堅如磐石。


    而心髒出現了裂隙,可能身體也就不再堅韌,甚至有可能會隨之崩壞。


    死神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後有沒有入土為安的機會,但是這時候,他忽然有了一個願望。


    那就是——如果真的死了,能夠埋在他曾經長大的那個國家,那就好了。


    可惜的是,在死神看來,到那個時候,自己一個人被下葬,卻沒有一群人為他而感覺到悲傷。


    無論青春,還是這一場人生,都是無法倒帶的,隻能通過殘缺的記憶片段來找一找重新經曆的感覺。


    死神強行收回了思緒,把目光從那空蕩蕩的袖管處挪開,轉向了場間,轉向了那個青年的身上。


    …………


    “大小姐,你為什麽要來到這裏……真的,你這對你的身體不好啊……”小助理田代優希滿臉的擔憂。


    “不管怎樣,我都一定要來。”山本恭子望著遠處的山巒,腳步緩慢,但卻不停下:“這是一場宿命,他離開的時候,我希望我能在他身邊……送一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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