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段時間薑桃一家可能不會餓死了,薑強夫婦卻不敢閑著,村裏其他閑漢到了冬日早就窩在家裏不出門了,就他們倆還在外麵奔忙著,張氏做不了什麽重活,隻得像桃子一樣去地裏山間拾一點柴,找幾顆野蔥。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薑桃很想問為什麽薑家一點存糧都沒有,她觀察過村裏也是種稻子的,可能做不到一年兩收,一年一收是可能的,雖是賃的鈿頭的地,要交稅要給糧,但到底還能剩下個幾百斤穀子,而薑家卻一粒糧都沒有。


    薑強去村裏馬三家幫著封屋頂了,茅草的屋頂容易被掀翻,日積月累的,也容易漏水,薑強有一手蓄茅草的手藝,馬三一大早就來請他去幫忙,趁著還沒下雪,得早點修好屋頂。同村之間幫手也講不上什麽工錢,主家一般會包一餐飯食,薑強想著能省下些口糧,便樂意去了。


    薑桃剛去給奶家送了柴,回來的路上就碰見薑強低著頭一瘸一拐的往家裏走,薑桃心下奇怪,忙上前去喊了聲:“爹,你咋了?”


    待湊近一看,薑強滿頭大汗,麵色慘白,矮瘦的身子輕輕發抖。


    薑桃忙攙著他,大急:“爹,你這是咋了?”


    薑強咬著牙道:“怕是腿斷了。”


    薑桃腦子嗡的一聲空白了,她低頭看薑強的腿,右腿果不其然有些奇異的彎度,都說骨折不能輕易挪動,薑桃忙扶著他在路邊石頭上坐了,也不說什麽,就道:“您等著,我回去叫娘。”


    待叫了張氏過來,張氏一瞧腿,眼淚立馬下來了。


    “這是咋回事啊,早上出去還好好的……”


    薑強忍著痛,支支吾吾的解釋:“給馬大娘封頂的時候,腳上沒注意,跌了下來。”


    大虎半托半抱著小虎也來了,瞧著大人出了事,嚇得也沒敢吱聲。


    薑桃不耐道:“娘,咱們還是去請個大夫給爹瞧瞧吧,這拖著也不是事。”


    張氏擦了擦淚,想起床底下空空的瓦罐子,又悲痛起來:“家裏哪裏還有銀錢?那赤腳大夫沒見著錢哪裏會來?”


    合著還是沒錢,但是這腿要是不治,薑強可能一輩子就這樣瘸了。


    薑桃一咬牙:“那我去跟奶借。”


    吃食仰仗著老人家,現在要點錢也得去摳老人家的私房錢,薑桃都覺得臉紅。


    薑強卻道:“算了,算了。不礙事,找兩根木棍給綁一綁就好了。”


    “接骨要是接歪了,往後就掰不回來了,村頭薑五叔就是自己綁的腿,現在長得骨節還是彎的,陰雨連綿天腿疼得都下不了地。”


    薑強想起薑五,那腿確實是彎的,走路都不利索。


    薑桃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飛快的跑向奶家,到了餘氏的小屋,氣喘籲籲的將薑強摔傷了腿沒錢接腿的事斷斷續續的說了,餘氏也心焦,顫顫巍巍著小腳就要去看薑強,薑桃忙攔了,才腆著臉說要借幾個大錢。


    餘氏去搬了床底下的瓦罐,又從瓦罐裏拿出個小布包來,裏三層外三層打開,裏麵統共不過十幾個銅板,她隻留了倆,其餘的都包給了薑桃。嘴裏囑咐著,一定要治好才行。


    薑桃攥著這十來個銅錢,越發覺得燙手,估摸著這就是老太太的棺材本了,她說了聲:“奶,今後我一定還你。”便轉身跑去了村頭。


    光是請赤腳大夫出診走一趟就得三個大錢,薑桃摸出仨咬牙給了那大夫,赤腳大夫看過了腿,三下五除二給薑強接了腿,又往薑強腿上塗了褐色的藥膏,用布結結實實纏了,藥材板固定,草繩緊緊固定,拍拍手衝著張氏要十個銅板的藥錢和診金。


    張氏瞪大了眼:“十……十個銅板?”


    赤腳大夫有些不耐:“這還是少的,你瞅瞅這布條子,藥材板,我可沒收你的錢,權當白送你了。”


    薑桃又摸出十個銅板來,卻並不給那赤腳大夫。


    赤腳大夫瞅著這黑丫頭有些有趣:“合著你家的錢都是這丫頭片子管的。”


    薑桃看了一眼他的瓦罐:“你這藥膏得給我一罐。”


    赤腳大夫哼了聲,暗道小丫頭會算計,這些日也沒幾個病人,正愁無米下鍋,便裝作被占了大便宜的樣子道:“那我可虧大發了,不過瞧著你們可憐,給你一罐就給你一罐吧。”


    薑桃示意大虎把罐子抱了,這才一文一文數給赤腳大夫十個大錢。


    事畢,赤腳大夫還囑咐了兩句,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要想腿好利索,三月之內不可大動,得多吃些豬腳、雞腳補補。


    張氏點頭聽了,送走了赤腳大夫。薑桃在袖裏摸剩下的五個銅板,好在留了一罐子藥,接下來換藥、換板子都能自己動手了。


    “爹,你摔斷了腿,咋就自己回來了?馬三嬸子就沒叫人送送你麽?”


    薑強正喝著水,眼神飄忽:“我這也是自己摔的,關不著他們什麽事。”


    薑桃有些怒了,哀其不幸又怒其不爭:“怎麽說爹你也是好心去給他們修屋頂,摔了腿也不叫人抬你回來,也不叫人來問問,這算是個什麽意思?馬三叔家也太壞了。”


    張氏也怨:“桃子說的沒錯,我早就說馬三那家不是個好相與的,也就你人家一叫你就屁顛屁顛的給人家去修頂,現在你摔了,他們家連個屁都沒放。”


    薑強解釋道:“大家都是同村,計較那麽多做什麽?”


    薑桃卻不能不計較,薑強摔傷對於薑家是雪上加霜,再說三個月不能下地,這三個月薑家就這一堆老弱婦孺,隻怕這個冬天都過不去。


    她也不顧薑強跟張氏掰扯,扯了大虎便去了馬三家。到了馬三家,見他們家大門緊閉,也不急,圍著這三間茅草房轉了一圈,確定不是人不在家,而是閉門不出時,這才低頭跟虎子說:“虎子,聽姐的,你去把小虎抱來,就坐在那門檻上哭。”


    大虎愣了:“哭?”


    “沒錯,你倆就哭,人問起來,你們啥都別說,聽姐開口。”


    大虎不敢不聽薑桃的話,去家裏抱了小虎,坐在馬三家門外的卻不好意思張嘴。


    薑桃橫了他一眼:“爹都這樣了,馬三叔家都沒個表示,咱們家可不能吃這個虧。”說著就帶頭嚎起來,小虎正是學大人的時候,剛開始張嘴嚎了兩聲,越嚎越止不住眼淚,哭著更是逼真。


    大虎懂了些事,越發覺得自家慘,扯著嗓子跟死了爹媽一樣。


    三孩子在門口“哭喪”,村子裏就前前後後的,早聽見了,有好事者三三倆倆走過來瞧,也不是為著啥,而是娃兒的哭聲太容易傳染了,家裏有小孩的,都張著嘴哭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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