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份上,張氏就忙了起來,家裏還餘半袋子糙米和地瓜,現下吃團圓飯也不做這兩樣。餘氏給了四十個錢叫她去村裏換點棒子麵和糜子麵,就連白麵也換了一升。


    地裏的豇豆還不能摘,別的菜也收過一茬了,薑桃尋思著得把地再翻一翻,再種點時令的菜。餘氏當時提過一嘴的葡萄,她也想著種兩株。等到了秋季葡萄藤爬滿了架子,墜著沉甸甸的果實,要是吃不完還能拿來釀酒。


    “桃子,你數數藤上結了幾個南瓜了?咱們挑幾個嫩的帶鎮上吃。”餘氏在屋裏喊。


    薑桃哎了一聲,仔細翻動南瓜藤,上回數了是結了十三個,這次來來回回一數卻隻有十個了。這不能越結越少不是?


    “娘,你們是不是摘了三個吃了?”薑桃伸著脖子朝屋裏大聲問。


    屋裏沒吱聲,薑桃以為她沒聽見,又大聲問了一遍。


    這回裏麵才傳來張氏支支吾吾的回答:“那,那天馬三家的過來摘了倆。”


    薑桃一聽,氣是不打一處來。別家的來摘個瓜她絕對沒二話,但馬三娘是個什麽人她還不知道?


    餘氏在屋裏說了她兩句:“才結的嫩南瓜,長得還沒盆大,她巴巴的摘了去做什麽?還不是看著你好欺負,你咋就知道在屋裏凶桃子呢,外人你就不敢吭一聲?”


    張氏垂著頭洗菜沒說話,薑桃見她奶訓過了,也不好再說,隻當那倆個瓜被野狗吃了。比較了剩下十個瓜的大小,選了個最大的摘了,中午準備做一鍋南瓜疙瘩湯。


    餘氏摸了三個錢給薑桃,叫去村裏豆腐坊撿幾塊嫩豆腐,薑桃抓著三個銅板喊上大虎跟她跑一趟。大虎樂得跟姐姐辦事,去灶房端了大瓷盆跟在她後頭。


    村裏就一家秦寡婦開的豆腐坊,她早年喪夫,留下的這產業也是先頭丈夫的。因著風韻猶存,頗有幾分姿色,也會穿衣打扮,所以一直是村裏茶前飯後的談資。


    薑桃知道這“寡婦門前是非多”,旁人都拿不正經的眼神看秦寡婦,但薑桃卻沒半點別的意味。美麗無罪,尋常人都想打扮好看點,不能因著她是個寡婦就奪了人家愛美的心思,再說她一個婦人撐起個半大產業委實不容易。


    繞過小鬆林便是秦寡婦住的地方了,因著常年累月的磨豆腐做豆腐,隔著老遠就聞見一陣豆腥氣。大虎嚷嚷著這味道臭,薑桃笑著揪著他的後領子往前走:“嫌這味道難聞,咋不嫌豆腐難吃?”


    走近那院子,隻見大門緊閉,從門縫看去還從裏麵落了閂。薑桃還覺著奇怪,正想抬手叩門,就聽見裏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男人?男人!薑桃頓時懵了,這青天白日的不打開門做生意,還落了閂在屋裏說話,要旁人不亂想都不行。隻聽見那屋裏的聲音越發放肆,薑桃立馬捂了大虎的耳朵,將他拖到了遠處。


    大虎拉著薑桃怕刨根問底,薑桃一個未嫁姑娘,怎好意思開口說這檔子事?隻得解釋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不好的事,被旁人看到了不好。


    她費勁心思的說道,隻見大虎的臉色越來越白,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院子的方向:“阿姐,你說不好的事是不是……我剛看見姨父了……”


    “姨父?”薑桃一愣,趙樹看起來不是那樣的人啊。


    大虎看向她:“是二姨父。”


    薑桃突的想起過年那日她二姨說的話,什麽二姨父不得空,初二就出去走貨了。什麽走貨,隻怕是偷著來會小寡婦了。


    薑桃順著他的指向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青衫漢子挑了雜貨擔一步三回頭,那秦寡婦倚著門嬌聲相送,待他走得遠了些,秦寡婦又耐不住奔了上去:“好人,你可得常來看看奴,千萬別忘了奴。”


    說著便從懷裏掏出一條猩紅巾子係到他的腰間,貨郎與她低語幾句,走出半段路去又取出雜貨擔上的鼓搖:“嘿得隆咚!嘿得隆咚!”


    薑桃拉了大虎飛奔家去,餘氏見她空空如也的瓷盆道:“沒撿上豆腐?”


    薑桃來不及喘上一口氣,將餘氏扯進自個的屋裏。


    “豆腐坊沒開門,秦嫂子估摸著是尋親戚去了。”


    擱屋裏,薑桃壓低了聲音跟餘氏說了這事,餘氏蒙的坐在床邊,待她回過神來,扯著薑桃道:“那咱們還是得把這事透給你二姨,不能咽在肚裏。”


    薑桃打心底裏不喜歡她家二姨,但設身處地一想,同為婦人,何苦互相為難?明知道卻憋著不說那就是她們小肚雞腸。就當是按著親戚的情分,也得去透一嘴子。


    “成,讓娘去一趟。不管怎麽說,咱們盡到情分了。”


    餘氏將此事說給張氏一聽,張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想拉著薑強去找她那昧了良心的姐夫討要個說法,又覺著自家二姐受了天大的委屈,坐在小板凳上哭了一鼻子。


    而張氏第二天巴巴的帶著小虎去了一趟張二姐家。還沒開口,那張二姐就拿防賊似的眼睛將她從頭看到腳:“小妹,這可巧了去了,我前日裏剛添了個衣櫃,昨兒木匠師傅才抬過來的,你姐夫還說我不會過日子。你瞅瞅這衣櫃板子厚著呢,沒一點木茬子。你今兒別是上門問我借錢的,我這手頭剛空,你可沒趕上好時候。”


    張氏呐呐的說不出話來,窘得滿臉漲紅。張二姐瞅著心底冷笑,防天防地就防著家裏這三門窮親戚。


    張氏走了半日山路,想吃口茶,卻見張二姐沒半點上茶的意思,隻得啞著嗓子將姐夫在她村跟秦寡婦廝混的事囫圇說了。


    張二姐聽了半句話都不信:“小妹,你是眼紅我過了這幾天好日子了,還是為著當年那檔子事還在怨我?洪哥當年是跟你訂了親不假,但我也不是也把強子給你了?這都十幾年的事了,你還想著編排洪哥,叫咱們兩口子不痛快?”


    張氏急忙解釋,張二姐卻翻了個白眼,懶得應付她的滿嘴胡話,她家袁洪是什麽人?腦子活泛,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村裏沒幾個婦人大娘不愛的。這幾年日子過得紅火,張氏眼紅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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