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是賈寶玉的表妹,薛姨媽的女兒是賈寶玉的姨妹,兩者之間,林黛玉這邊血緣更深一些。


    被賈母抱在懷裏摩挲的賈寶玉有些怏怏不樂,賈母見狀連忙詢問可是受了什麽委屈。


    賈寶玉便把之前跟林黛玉訴的那些苦給賈母複述了一遍。


    賈母雖然心疼賈寶玉,可到底不是個蠢婦人,也知道科舉仕途對於一個男子意味著什麽,不過心中卻不是很在意。


    男子寒窗苦讀這種事隻發生在窮苦人家,而她們這種國公府邸,是天底下一等一榮華富貴之處,即使賈寶玉以後什麽都不做,賈母也能保證他榮華富貴一輩子。


    至於做官什麽就更容易了,賈母有的是關係和人脈給賈寶玉捐個官身,就好像賈璉身上捐的那個五品同知的官兒,雖然沒有實權,可頂個名頭說出去也好聽。


    成為一名文官需要科舉,隻要賈寶玉不願意學,賈母一句話,就能讓賈赦身上一等將軍爵以後落到賈寶玉頭上。


    作為整個賈府裏最尊貴,最有話語權,在太上皇那裏也有三分隆恩的榮國府太夫人,賈母有權決定誰可以繼承祖宗傳下來的爵位。


    若是賈寶玉以後襲了賈赦身上傳下來的三等將軍爵,加上自己的嫁妝,每年宮裏賞下來的金銀珠寶和這幾十年積攢下來的月份,足矣讓賈寶玉再過一輩子都享用不完。


    至於賈璉,雖然是榮國府名義上的大房長孫,可賈母並不是很疼愛,以後從榮國府的產業裏劃一半給他就好了,剩下都給賈蘭,怎麽說也是榮國府第五代頭一個,該有的還是要給的。


    至於賈環,賈母並未將其視作自己的孫子,以後隨便給些銀子,就像打發賈琮一樣,打發出去另過得了。


    當從賈寶玉口中得知賈琮明年要參加秋闈大考時,榮禧堂裏沉默了一會兒。


    賈琮這兩年來發生的變化賈母也看在眼裏,心中驚疑,卻依然對賈琮喜歡不起來,一方麵是因為以前的事情,她打心底裏看不起賈琮和他的生母,另一方麵是因為她發現賈琮對她從未有過親近之意。


    賈母可以清楚的看到賈琮眼神深處滾動的淡漠和冰冷,該有的禮儀一個不少,可配上一張淡淡的臉,賈母怎麽能喜愛起來呢?


    本以為把他打發出去就算了,反正田莊和銀子也給他了,以後生與死,窮與富都與自己無關,就當是嫁出去的女兒,可當聽到賈琮要參加明年秋闈大考時,賈母一時間還是沉默了。


    她活了幾十年,從未見過賈琮這種異數,她出身豪門,嫁入國公門後,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就因為自己丈夫封授榮國公而做了國公夫人,天底下比她尊貴的女人也就皇宮和宗室裏的那些。


    如此一來,自然看不上賈琮花魁出身的生母,她能喜歡賈琮才是見了鬼了,可又不得不承認,她看不透賈琮。


    之前那個唯唯諾諾,如泥猴兒一般的小孩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成熟和淡漠到讓她心中甚至隱隱生懼的少年。


    加上賈琮如此好學,入了金竹公的眼後,又拜了什麽翰林院掌院大學士為師,在外麵的書院裏讀書,以後若隻是像東府賈敬那樣考個進士回來,她該怎麽辦。


    哪個家族會坐視一個有出息的孩子漂泊在外,可讓她拉下臉來主動朝賈琮示好,她做不到,一切還要等賈琮明年秋闈大考結果出來後再說,若賈琮真的考了個功名回來,還是應該招回府裏使喚才是。


    從現在來看,如果說榮國府的爵位是榮華富貴的基石,那麽後輩子弟考取的功名便是榮華富貴的保證,難道屆時賈琮敢忤逆她不成?


    眼下的問題是賈政讓賈寶玉明年和賈琮一樣參加秋闈大考的事情。


    賈寶玉不喜學問,視功名如糞土,闔府上下皆知,不光如此,這件事在勳貴圈裏也是傳的沸沸揚揚,一度淪落為笑話。


    既然不能繼承祖誌,在馬背上建功立業,繼續綿延家族的百年富貴,那麽就要像那些學子一樣,考個功名回來,憑借高貴的出身和人脈關係,以後說不定也能官居一品二品,照樣能光宗耀祖。


    若是兩者都不做,那就是躲在祖宗餘蔭裏混吃等死的蛆蟲了,這種行為在勳貴圈裏上容易遭到鄙視和唾棄。


    賈府仗著“一門三公”的名頭,表麵上看起來光鮮亮麗,人人禮敬,背地裏更多的還是不屑,等著看笑話的人不少,隻是誰也不把這種事拿到場麵上來說罷了。


    留在金陵那十房族人且不提,隻說京中的八房子弟,放眼望去,成器的寥寥無幾,賈家族學裏是什麽情況,賈母不是不知道,用烏煙瘴氣,一塌糊塗來說都絲毫不為過。


    六房子弟中不是沒有愛讀書,有本事的,不過賈母並未放在心上,她在意的隻有寧榮二府,或者說最在意的是榮國府。


    東府不說了,賈珍賈蓉父子倆一對混賬,至於賈薔和賈蘆,既不是嫡係,也沒有什麽本事。


    再看看自己的榮國府,男丁屈指可數,目前在讀書的也就賈寶玉,賈環和賈蘭。


    賈環雖然在族學裏讀著書,可也不比其他六房在族學裏讀書的子弟好到哪裏去,頑劣不堪,貓嫌狗憎,賈母對其不抱任何希望。


    賈蘭喜愛讀書,可年紀尚幼,而且從三四歲的時候就在李紈的督促下,夜以繼日的讀書,八九歲的孩子似乎都快讀傻了,賈母也在心裏擔憂過自己的這個重孫兒會是第二個長孫,早年讀書掏空了身體,恐難長壽,所以心中不似賈政那般寄於厚望。


    說來說去,目前最有可能考中功名的,隻有自己最疼愛的孫子賈寶玉了,賈寶玉聰明歸聰明,可這些聰明都用在賈政口中的歪門邪道中去了,雖然讀了四書五經,可在麵對賈政的考校時經常答非所問,驢頭不對馬嘴。


    見賈母陷入沉思,賈寶玉有些慌了神,不再去想那個素未謀麵,貌比林妹妹的姨姐了,滿臉哀求的看著賈母,生怕賈母同意賈政的意見,讓自己接下來每天都到書房裏讀書,那樣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賈母想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道:“寶玉啊,你也不小了,是該花點心思在讀書上了……”


    “老祖宗!”賈寶玉瞬間呆住了,回頭可憐兮兮的看了一眼林黛玉,他不想去讀書,考什麽勞什子功名,他隻想每日裏和姊妹們玩耍。


    “你這個混賬!”外麵傳來一聲怒喝,眾人就見賈政黑著臉走了進來。


    賈寶玉哆嗦了一下,也顧不上哭了,連忙朝賈母懷裏鑽。


    這幅做派,賈政見了頓時火冒三丈,指著賈寶玉怒斥道:“讓你讀書難道是害了你不成?我怎麽生了你這樣的兒子,賈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你為什麽不學學你三弟?”


    賈政罵賈寶玉這件事,眾人早就習慣了,賈母心中雖然有些心疼,卻也不能再剝奪賈政這個父親最後的權利了,她相信隻要有她在,賈政的板子和棍棒就不可能落到賈寶玉身上。


    賈政罵幾句就罵幾句,她總不至於把賈政連罵賈寶玉的資格都剝奪了去。


    可當聽到賈政後麵的那句話時,賈母一張老臉頓時就黑了下來,她搞不懂自己這個小兒子為什麽總拿自己的肉寶玉和那個庶子作比較。


    “好了好了,你一來就罵我的寶玉,好好的孩子膽都被你唬破了,他不願意讀就再晚兩年,難道還養不起他了不成?”賈母不滿道,看到賈寶玉委屈的表情,賈母瞬間就把之前的那些想法全都拋之腦後了,不管怎麽說,不能讓自己的肉寶玉受了委屈才是,其他的以後再說。


    “老太太,寶玉今年已經不小了。”賈政辯解道。


    “你非要他去考那個功名做什麽?你自己連舉人都不是。”賈母一不小心就揭開了賈政心裏的傷疤。


    賈政讀了幾十年的書,可能是因為天資有限,屢試不中,所以到現在還是個童生,這件事不僅僅是他最大的“醜聞”,更被他幾十年如一日的引以為人生第一大憾事,所以心中愈發希望自己的兒子他日高中,替自己彌補這個遺憾。


    賈政老臉一紅,賈母也知道話說的有些過分了,轉移話題道:“你不在你書房裏待著,到我們娘們待的地兒做什麽?”


    賈政今天沐休。


    賈政無語的看了一眼混跡在女人堆裏的賈寶玉,無奈道:“左右尋不見寶玉,料想他必是來這裏了,隻因過一會要去上官府裏拜訪,要帶他一起去,所以尋了過來。”


    作為榮國府實際男主人賈政的嫡子,賈寶玉經常隨著賈政會客或者去其他府邸上登門拜訪。


    賈母在這件事上不會阻攔,她最害怕他們父子倆獨處時,賈政背著自己偷偷的打自己的肉寶玉,不過在會客和拜訪這件事上她不擔心,她不相信自己的小兒子會當眾把自己的肉寶玉捆起來打。


    “既然如此,你們便去罷,隻是不要再像上次那般,在外人麵前,還須給寶玉留些顏麵。”


    賈母說的上次是指賈政在金竹公劉先並一大堆外人麵前踩高捧低,責罵賈寶玉的事情,一度讓自己十分惱火。


    迎著自己老爹意味深長的目光,賈寶玉戰戰兢兢,磨磨蹭蹭,正想從賈母懷裏站起來時,就聽見外麵有人高聲道:“孫兒來給老太太請安。”


    榮禧堂外,一襲青衣的賈琮靜靜的跪在地上,烏黑的長發在微風中輕輕蕩漾,另人窒息的俊臉讓旁邊幾個丫鬟看的目眩神迷。


    賈母哼了一聲,對身後的鴛鴦道:“安,自去。”鴛鴦連忙出去傳話了。


    又看了看一臉喜色的賈政,擺擺手道:“帶著寶玉去罷,你們也都散了,乏了,乏了。”


    說完顫巍巍的起身,由翡翠和琉璃扶著,在眾人的恭送聲中,慢悠悠的往後堂去了。


    聽完鴛鴦的回話後,賈琮再次磕了一個頭,隨後站起身,拍了拍膝蓋處沾染的些許灰塵,對鴛鴦點了點頭,轉身朝自己小院的方向走去。


    “琮弟~”


    “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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