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有些小吵,依稀聽得到是元喜和另一個人在小聲爭辯什麽,但另外一個人卻並沒有壓低聲音,程嘉餘起了身坐在床沿,喊了聲“元喜”。


    外間的聲音戛然而止,兩個丫鬟都進來了。走在前麵的卻不是元喜,而是一個麵目含笑的小丫鬟,瞧著十分討喜的樣子,“小姐醒了?”


    說著拿了一旁的外衫,元喜則上前蹲在她腳下伺候她穿鞋。


    走在前頭那個就是元秀了,“奴婢一回來就聽說我剛走您就燒了,就想著準是元喜沒有照顧好您,還好您沒事,反而還好轉了。”


    程嘉餘借著剛起的朦朧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元秀。元秀這個丫鬟,不過在她身邊待了兩三年就換走了,倒是元喜,真真正正老老實實的陪著她在別莊裏待了五年之久。


    她前世在老王妃麵前當了六年的丫鬟,一個丫鬟該是什麽樣她再清楚不過了,眼前這個元秀,她並不喜歡。就剛剛她把外衫披在她身上時,沒有適當的去調整好,元喜雖然大大咧咧的,身為下人在她麵前有些沒輕沒重,卻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讓她不滿。元喜的沒輕沒重不過是因為之前規矩學的不多,跟她來這早,就著學的那一點規矩一直待到了現在。而元秀,依稀記得她娘是哪個太太麵前有臉麵的婆子。


    這個元秀同秦嬤嬤是一丘之貉。


    她虛弱的一笑,“你這次回府,家裏可還好。”


    元秀笑的更甜,“好著呢,最近是年關,二太太把置辦年貨的事情分攤給了幾個嬤嬤,我娘就在裏麵。”


    魏氏?


    程嘉餘的目光更幽遠了些,元秀,在她這場病中扮演了什麽角色?可是前世元秀離開了她的病也沒好轉,或許元秀對此並不知情?元喜給她穿好了鞋,起來看了她一眼,躬身退到一旁。程嘉餘看在眼裏,元喜也算半個知情人,不知道心底在想些什麽。


    梳洗罷,元喜已經將飯擺好了,一旁的還放著濃黑的藥汁,程嘉餘掃了元喜一眼,看到元喜點了點頭才走下。


    那日陳申從元喜那裏知道了她的吩咐又一路跟著真相基本都知道,就留了個心眼,在另一間藥房抓了正常的藥,而她今日這副藥是正常的。


    程嘉餘沒有馬上喝藥,餘光掃向元秀,見元秀並沒有多注意,便開口,“元秀,你把這藥倒了吧,我今天實在不想喝。”


    元秀便笑,“小姐什麽時候這麽任性了,不吃藥可不好。”


    程嘉餘不耐煩道:“說不喝就不喝,你倒了就是!”


    程嘉餘脾性一向好,鮮少發過脾氣,元秀一時有些驚慌失措,急急應下,匆忙把藥端了出去。


    見元秀走了,程嘉餘就對著元喜使了個眼色,元喜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便跟著元秀出去了。


    元喜此刻內心是激動的,她原本是從外麵買回來的處處不如家生子,但小姐這樣吩咐她信任她明顯是把她當成自己人了,更不用說是要她去跟蹤的是平日裏趾高氣昂的元秀了。


    不多時元喜就回來了,說是元秀端著藥出去就倒掉了,隻是略有不滿頗有微詞。


    程嘉餘也隻是聽聽,她大概也明白元喜口中的略有不滿頗有微詞是何種程度,可她在乎的也不過是元秀的態度罷了。既然元秀能像往常一樣明目張膽的抱怨不滿,想來她這病元秀是不知的。


    看來,魏氏那邊沒有什麽人監視她用藥,或許有,但已經過了兩年對她已經放心了不成?


    轉眼已到了十一月中旬,年關將至,府裏也沒有要她回去過年的意思,也算她悲苦。母親早逝,生她時傷了根本,熬了幾年就去了,父親是家裏的嫡長,以前是在曾祖父膝下長大的,不如二叔和三叔在祖父跟前受寵,但身為嫡長也不會受冷,到底有幾分曾祖父的身影,為人磊落,曾經也考過一個探花,可惜官運並不亨通,她這父親一身正氣,官場之中不會變通,連著祖父也是無奈的,現今外放到靈州,一放就沒回來過。而她,和父親許多年不見了。


    前年剛走,她就病倒了,被打發到莊子上來,去年父親就沒有回來了,按著父親信裏的意思,一來一回路途遙遠,總會耽擱許多事,索性就不回來了。那時誰都不知道,父親這一外放就沒有回來過,新帝登基後對程家大開殺戒,父親也因此客死他鄉。


    她歎了歎氣,過了這個年,她就必須回去。


    偶爾天氣好了,元喜元秀勸過她可以到郊外看看,可她沒有半點興致,她如今心心念念的要將程家從爭嫡的是非中拉出來。若不是程家卷入黨爭,還站錯了隊,跟著陷害得罪了新帝,程家也不會遭殃。程嘉餘心事重重便整日整夜的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有些煩躁,左右閑著,就叫元喜擺了琴在院子裏,隻當是消消遣。


    程氏也算大家,作為大家之女,沒有那麽兩手是要得人取笑的。這也是她前世在老王妃身邊才懂的。她被困在這別莊裏多年,一向是柔順的,也會埋怨,可久了就說服了自己,字練著練著就看淡了一切,多年沉澱下來,說是大家也不為過。老王妃也曾看過她那一手字,她那時不過是一個丫鬟,老王妃雖欣賞她卻十分嚴肅的提點她藏拙。


    再來就是琴了,她這琴,是跟在老王妃身邊時學的。


    淨手熏香,她憑著記憶彈了一曲《十麵埋伏》,老王妃是跟著老鎮北王打過仗的,平日為人嚴肅,琴聲裏也盡是淩厲之氣勢,她一心一意跟在老王妃身邊,也算是把這份氣勢學了個七八。


    琴罷隻覺不甚過癮,還欲來曲《將軍吟》,陳伯卻匆匆而來。


    “二小姐,門外有人自稱琅琊賀祁胤,說是趕著進京的,隻是現下趕不在城門關閉之前到了,求著收留一晚。”


    琅琊來的?借宿?程嘉餘看了看天色,城門關前確實是趕不上了,隻是她這個莊子偏僻,他們若走管道是絕無可能借宿借到她這裏來的。模糊中也不記得前世是不是有這麽一出了,程嘉餘想著大抵是不要緊的,便問道,“多少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嘉餘九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是九成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是九成焉並收藏嘉餘九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