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升點點頭,端詳了程嘉餘幾眼,想起自己嫡親又早逝的妹妹,有些動容,“嗯,長大了。”


    程嘉餘在崔家有一個已經嫁出去的表姐,一個表兄,一個表妹和一個六歲表弟。表兄崔惟易去年就娶妻了,表妹崔惟芳小她一歲,都隨了崔於氏一身雪白的肌膚,襯得她舅舅倒顯得黑了。


    崔惟芳同崔於氏一般,免了開頭有些生疏的相互見禮之後,表妹就同程嘉餘很是親近,她平常與人相處就很是自來熟,有心親近程嘉餘這個表姐,一切就顯得水到渠成,程嘉餘看在眼裏,對這個第一次見麵的表妹其實也算得上喜歡。


    崔於氏道,“午膳早早便備下了,想來你也餓了,我們先去用膳。”


    程嘉餘想起未曾謀麵的外祖父,不免問道,“是否先去外祖父那邊先請安?”


    崔季升道,“你外祖父現下不方便,我們先用膳,用完膳便帶你去見他。”


    程嘉餘雖然奇怪,但也應下。


    崔家今日的午膳擺的十分有誠意,許是先前就在程艦延那邊問過,許多菜都是程嘉餘平日裏愛吃的,程嘉餘見狀隻覺得心中暖洋洋的,與崔家人相處愈發放得下了。


    崔於氏不斷給程嘉餘夾菜,叫程嘉餘有些哭笑不得,又不舍得拒絕,直到程嘉餘委實是撐了,才無奈道,“舅媽,我實在吃不下了。”


    崔於氏正舀了碗湯,聽到這話手中動作隻稍稍一頓便繼續了,她道,“你那麽瘦,再喝碗湯。”


    程嘉餘麵色有些為難,崔季升看在眼裏,“好了,你看她撐得,再喝下這碗湯,隻怕是走不出這門了。”


    崔於氏放下碗便啐道,“呸呸呸,烏鴉嘴,吃不下便不吃了,你聽你說的那是什麽話!”


    崔季升摸了摸鼻子,“這不是見餘姐兒實在是撐嗎!”


    崔惟芳湊到程嘉餘耳邊小聲道,“表姐你看,爹爹平常就不靠譜。”


    程嘉餘還未說什麽,崔於氏便又對表妹罵道,“你還對你表姐編排起你爹了,目無尊長,等一下罰你回去抄書。”


    崔惟芳吐了吐舌頭,跟程嘉餘貼得更近了,“我才不,我還要好好陪著表姐呢。”


    程嘉餘更是哭笑不得,她沒想到自己這個舅母在家這般強悍,是個實打實的“母老虎”。


    不過崔於氏也沒有再計較,瞪了崔惟芳一眼,便對程嘉餘道,“不吃便不吃了,我已經讓人把你的東西都安置到芳兒院子了,這幾日你安心住著。”


    然後對崔惟芳道,“你可好好陪著你表姐,不然就好好抄書。”


    程嘉餘和崔惟芳點點頭,便有小廝過來,跟崔季升說了幾句,等小廝走了,崔季升道,“你外祖那邊好了,等吃完咱們就過去。”


    程嘉餘麵有疑惑,但也應下,崔惟芳也吃完了飯,對程嘉餘解釋道,“祖父這些年不良於行,時常有大夫上門來治療,今日正好在治療,所以才有些不方便。”


    程嘉餘這才了然,崔季升和崔惟易飯後便說要去送大夫先行離開了,由崔於氏領著程嘉餘去見崔老太爺。


    崔於氏邊走邊對指著一處院子程嘉餘解釋道,“這是你娘先前在家裏住的院子,都保留著原樣,原本也想讓你住這,但你爹說不妥,我想著你沒人陪著也不好,便還是讓你跟表妹住著了。”


    聽到這話,程嘉餘心中也不免有些觸動,她沒想到,崔家對她母親這樣上心,不知如何感謝才好,隻能白蒼蒼道,“舅媽有心了。”


    崔於氏歎了口氣,“當年剛嫁到崔家,你娘還是個小姑娘,天真質樸,許是家中隻她一個女孩子,很是粘我,將我當親姐姐一般,我在家中姐妹雖多卻都不親,沒想到來了崔家跟你娘反倒親如姐妹,可惜沒過幾年她就嫁了,我還記得,出嫁前天,她又是欣喜又是難過,抓著我的手好生哭了一會,說以後就沒我這個嫂嫂了,我還安慰她,反正離得近,想家了便回,哪知沒多久她就跟你爹上京去了......”


    崔於氏說著便陷在回憶裏,她如今想起崔氏還是很傷懷,她真心喜歡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子,對著程嘉餘也是真心心疼,之前跟程艦延通信不斷,就是問程嘉餘的近況,她對程嘉餘又不能貿然寫信關懷,如今程嘉餘回了江陰,她才有機會能跟程嘉餘好好親近。


    程嘉餘默默聽著,想起了自己母親,她對崔氏的印象更多是崔氏為人母的溫順慈愛,又或臥病時的麵色蒼白,崔於氏口中的母親卻天真爛漫,與她印象中有些不同。


    正說著,就撞上了崔季升一行人,崔於氏先是對著其中那個陌生麵孔的少年點了點頭,然後疑惑問道,“怎麽現在才出?”


    崔季升解釋道,“方才有些事情耽擱了,如今已經沒事了。”


    崔於氏點點頭,想了想對著程嘉餘道,“這是為你外祖父的學生,這些年來也是他在為你外祖父施針治腿。”


    程嘉餘微微屈身見禮,又聽崔季升道,“這是我侄女。”


    那少年微微一愣,然後問道,“可是程家的三小姐?”


    崔季升奇道,“正是,怎麽,你認識?”


    據他對崔老太爺這個學生的了解,並不是個擅於社交之人,見他忽然多嘴一問,自然有些奇怪。


    程嘉餘正對少年這聲音感到一絲耳熟,就聽少年道,“日前鄙人三哥對程小姐多有得罪,鄙人在這為我三哥給程小姐賠罪了。”


    說著,就實實在在給程嘉餘施了一禮。


    程嘉餘也終於想起了,這少年就是那日在利城施救路人的沈家四少。


    程嘉餘被冒犯的事情也不過這兩天,崔家的人還未聽說,聽到那少年這樣說,紛紛有些不解。


    程嘉餘還未回應,崔於氏就先開口問了,“怎麽回事?”


    那少年歎了口氣,主動對眾人解釋道,“我三哥先前對程小姐......舉止有些不當,實在是多有得罪。”


    崔於氏便冷笑道,“怎麽個舉止不當法?你三哥如何浪蕩我也是聽說過的,怎麽還敢冒犯到我侄女身上?”


    說著便擔憂的打量了程嘉餘,程嘉餘暗歎一聲,解釋道,“舅媽別擔心,他未曾碰到我半分,程家已經將他送官了。沈四公子也不必代兄賠禮,那個人既然送官,便已經付出代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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