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媽忙把包裹放在漆黑小幾上,打開一看,隻見是一條胭脂紅的馬麵裙,布料在京城也是很難見到的雲錦,上麵繡著海棠牡丹,仔細一看,海棠牡丹上點綴著大大小小的珠子,像是清晨一顆一顆晶瑩的露珠。


    張氏看過之後不確定道:“這是東珠?”


    林大夫人細看了那些珠子,可不就是東珠嗎!數了數,大的就有十幾顆,小的更是上百顆。


    兩人都驚了,這要多少錢啊?而且有錢也不好買,這基本都是給皇上上貢的東西,朝廷雖然沒有禁止別人使用,可也沒有商人賣啊。


    讓劉媽媽仔細把東西好好收起來。


    林大夫人心中情緒複雜難言自不必說。


    她是知道林月姚開了兩間鋪子,卻也沒當回事,沒想到她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轉頭對著劉媽媽道:“派人去老宅詳細問問,把這些年發生的事,事無巨細的報給我。”


    洪媽媽帶著林月姚來到西院,還是經過了小花園,不過是和竹林相反的方向而去,經過了一個小門,走了一會,就看到一個院子。


    還沒到門口就遇到一個滿頭珠翠的夫人,帶著丫鬟婆子走過來,看到林月姚就開口笑道:“啊喲,你就是月姚妹妹吧?”


    林月姚點頭道:“正是。見過三嫂。”


    正要見禮,卻被林三夫人一把拉住,笑道:“咱們姑嫂就別見來見去的了。我剛才正準備去你那裏呢,誰知道一個小丫鬟來報,說你去大嫂那裏去了,我這又正想要去大嫂那兒呢,你就往我這兒來了,這下好了,我就在家裏坐等著妹妹來了。”


    林月姚露出靦腆的模樣,沒說話。


    林三夫人揮了一下帕子,拉著林月姚往院子裏走,又道:“本來你三哥昨天回來和我一說呀,我昨晚就要去看妹妹,隻是被你三哥攔著了,說妹妹剛來需要好好歇息。我這才早上起來,到庫房收拾一點東西要給妹妹帶過去,如今妹妹來了,也好看看還少些什麽,我再給妹妹添補,妹妹可千萬別給三嫂客氣,你三哥別的本事沒有,隻會做點兒生意,賺的雖然不多,卻也夠這一大家子的吃用。”


    說著已經到了院子,隻見院子裏放著不少大大小小的精致擺件,看來也是用了心的。


    林月姚笑著說道:“謝謝三嫂了,不過我那兒還真缺兩個梅瓶,我就不跟三嫂客氣了。”


    林三夫人看了一眼林月姚,笑著道:“既然妹妹喜歡,那我等會就讓小丫鬟給妹妹送過去。”


    說完又拉著林月姚進了屋,等都在小榻上坐定,看著林月姚感歎道:“想當初我剛嫁進門那時候,妹妹還沒出生呢,沒想到這眨眼間呀,妹妹就這麽大了,還記得你剛滿月的時候,小小的一團,臉蛋紅撲撲的,還會抓我的手呀呀的說話呢,當時呀可把老爺子高興壞了,滿月宴上的酒呀,都多喝了兩杯,最後暈暈乎乎的還非要抱著你呢。”說著還嗬嗬笑起來。


    林月姚也陪著露出個笑容來。


    林三太太旁邊的婆子,端一盤子橘子來放到兩人麵前的小幾上,接話道:“可不是嗎?當時可把一屋子人都緊張的不得了,可別看老爺子喝的都快站不穩了,那抱著姑小姐的手呀,可是穩穩當當的。”


    林月姚垂下眼睫。


    “哎!”林三太太突然歎口氣道:“誰能想道那麽硬朗的一個人,沒過兩年,他老人家就去了呢?後來大哥恢複了官職,我又懷了身子,大嫂說妹妹你還小,路上帶著太危險,就把妹妹留在了老宅,長嫂如母,我們也沒人敢反對,沒想到這一留,就留了十多年,也不知道妹妹這十多年是怎麽過的?”


    林月姚突然抬起頭,對著林三太太道:“不瞞嫂嫂,我前幾天也夢到爹爹了,他蹲在主院的桂花樹下,和我說他投胎排隊排了十多年了,因為排隊的人太多了,還是沒有輪到,還說讓我活著多做善事,不要爭強好勝處處算計,免得閻王殿到時候要拿本子記賬,投不了胎。”說完看著林三太太道:“那我們活著爭奪的這些還有什麽用呢?,聽了爹爹的話,妹妹卻有些迷茫,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說著是迷茫,眼睛卻是清明的。


    林三夫人表情僵了僵,又恢複自然,笑著道:“咱們做後輩的,當然得聽老爺子的了。”又拿一個橘子給林月姚道:“咱們不說這個,來吃橘子,這個是從南方運來的,可甜了。”


    伸手接過來,林月姚也笑道:“那我可要嚐一嚐,以後在京城要再吃這個,可有點難了。”氣氛一下子就少了剛才的沉悶。


    “娘,娘,我回來了。”一個男童的聲音,在院子外,遠遠傳進來。


    林三夫人眉開眼笑的嗬嗬笑道:“看這孩子都十歲了,還冒冒失失的。”


    門口“噔噔噔”風風火火跑進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等看到房間裏的林月姚後,忙收住了快跑的腳步,乖巧聽話的上前叫了林三夫人一聲娘。


    林三夫人笑嗬嗬對林月姚道:“這就是我那頑皮的二小子,叫天洋。”又對著男孩子道:“這個是你爹爹的妹妹,是你親姑姑,快去拜見。”


    林天洋一下張大了嘴,也忘記了要裝乖巧,不可置信道:“這個小丫頭是我姑?娘你沒弄錯吧?”


    “是你嫡親的姑姑,還不快去見禮。“林夫人洋奴道。


    “哦。”林天洋不情不願的答應了一聲,對著林月姚一禮道:“拜見姑姑。”


    林月姚這才開口道:“不用多禮。”又接過春香遞過來的小盒子道:“這個拿去吧。”


    林天洋看還有禮物收,就開心的接過來,順手就把盒子打開了,拿出來一個白玉的玉佩,臉一下就又垮下來了,興趣缺缺扔回盒子裏,道:“怎麽是塊玉佩啊?”


    林三太太卻是個識貨的,看那玉佩白如截脂特別滋蘊光潤,就知道是價值不菲的好玉。


    站起身去接過林天洋手中裝玉的盒子,嗬斥道:“你這個孩子怎麽這麽沒禮貌?夫子交你的禮儀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又不好意思的對林月姚道:“這孩子被慣壞了,妹妹別理他。”


    林月姚含糊一句道:“孩子還小嘛。”也站起身道:“這次來,也給哥哥嫂嫂帶了一些禮物,都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希望哥哥嫂嫂不要嫌棄。”


    她說完往後看一眼,春香向外招了一下手,一個小丫鬟抱著一個壇子進來了,把壇子放在屋中地上又退了出去。“這是府中爹爹親手種的那個桂花樹上的桂花,帶給你們做糕點嚐嚐。”又接過春香手中的一個包裹,對林三夫人道:“這是給嫂嫂做的一條裙子,妹妹因為沒學過刺繡,所以是我身邊丫鬟所做,希望嫂嫂不要嫌棄。”林三太太完全不嫌棄,一塊玉佩就價值不菲了,就算是沒這條裙子她也高興。


    又聽林三夫人說幾句客套話,林月姚就告辭了。


    她是真的不太會古代的這些夫人間的寒暄,特別是林三夫人這樣話中有話的,少想一點,就會被人當作傻子了。


    幾人離開林三夫人住處,回竹文居經過小花園時,聽到有幾個小姑娘的吵鬧聲傳來。林月姚站住了腳步。“你個小蹄子你還跑,把她給我抓住了!東西給我拿過來。”一個小姑娘怒氣衝衝的聲音。


    “不要抓我了,二姐我給你,我給你。”另一個小姑娘的聲音。


    “哼!早這麽識趣不就好了。”


    沒了聲音。


    林月姚抬起了腳步繼續走。


    “也不怎麽好玩嘛。”聲音又響起。


    這句話林月姚能想到這女孩兒甩了東西,說著不好玩的畫麵。


    “二姐你別踩啊,這是定遠伯家的五小姐借給我的,過兩天還要還給五小姐,二姐你別踩了。”另一個女孩的聲音焦急的喊道。


    聽到這裏林月姚搖搖頭,走遠了。


    回到竹文居,已經快到了正午了,冬香已經去取飯了,春香在洗林月姚的衣服。


    林月姚去看了看房簷下的籃子,烏鴉還在裏麵躺著,見林月姚來了,也隻是翻翻眼,大概是吃飽喝足不想動了。


    旁邊還掛了一個鳥籠子。


    這時春香在一邊糾結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問道:“小姐,剛在三夫人那裏,小姐和三夫人的話,奴婢沒聽懂。”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她開始以為隻是簡單的寒暄,直到小姐說那些奇怪的話,她才驚覺,似乎哪裏不對,卻又想不明白。


    林月姚把鳥籠的門打開,暗暗歎了口氣,想了一下說道:“三嬸的話讓我不開心。”


    春香不解,卻也專心聽著。


    林月姚接著給春香解釋道:“一般和人聊天,不會觸及別人傷心的人或事,除非那個人是她們共同懷念的人,情不自已才會聊起。但我爹是三嬸的公爹,這個共同懷念不成立。而且她的話告訴我一個意思:你本來應該是一個被當寶似的捧在手心裏的嬌小姐。”


    她撥拉了一下鳥籠,然後轉身去了井邊,邊走邊道:“我怕是我多疑,想多了,或許三嫂隻是想找個話題,正好說到這裏,但是三嬸的第二句話使我確定了我猜的是對的。”說道這裏,問春香:“想的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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