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齊玄恒對著太子俯身行禮,口中道:“見過殿下。”


    太子身手虛扶了一下,溫聲道:“都是自家兄弟,沒人的時候,就別多禮了。”


    齊玄恒直起身,道:“君臣有別,禮不可廢。”


    太子似是無奈的說了一聲:“你啊!算了。”


    慢慢悠悠的從齊玄恒麵前走過去,對齊玄恒招招手道:“陪我走走,咱們說會話。我父皇這會兒正在見神神叨叨的六安老侯爺,別的人都不見。”


    六安老侯爺,說起來在京城也是有名的人物,這人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鑽研道法,如今已經是白雲觀的皈依弟子,在家修行。


    之前,整日裏,不是煉丹就是燒香,六安候府被他弄的烏煙瘴氣,還經常突然發出“砰”和“鐺鐺鐺”的響聲,有時左鄰右舍半夜都能被他嚇醒,卻敢怒不敢言。


    時間長了,家裏有餘銀的,終於忍受不了紛紛搬走,過的拮據的隻能繼續留著。


    後來六安老侯爺還被禦史彈劾過,隻是一些擾民的小事,又未造成任何財物損失和人身傷亡,皇帝隻下令罰了他不許再煉丹,就完事了。


    也因為彈劾這事出了名。


    見太子如此說了,齊玄恒隻得抬腳跟上去。


    太子似有些感歎地道:“你這從西北回來也將近一年了,咱們還沒好好說過話。我還模糊的記得,咱們小時候還常常一塊兒玩兒,誰知道你後來說走就走。這一眨眼就十多年過去了,不知你這幾年在邊關過的如何?”


    齊玄恒聲音依舊無起伏的道:“除了風沙比京城大,一切還好。”


    太子頓一下,對著齊玄恒,嗬嗬苦笑道:“無論如何都比我強,整日被圈在這高牆深宮裏,想去外麵走走都難啊!”


    齊玄恒不接他這故意賣慘的話,沒出聲。


    太子帶笑的臉,微微沉了一點,突然轉移話題,冷不丁的問:“父皇交給你那劫銀案子,辦的怎麽樣了。”


    齊玄恒拱手回道:“臣這次來,是來向皇上報告此事的。進展不大,隻發現兩個劫匪的蹤跡。”


    太子搖搖頭,指點道:“進展太慢啊,那你這次還是休要提為好,父皇今日心情不好,怕是要責備與你。”


    齊玄恒對著太子低一下頭,道:“謝殿下指點,隻是時日已久,拖不得。”


    太子沒想到安王如此油鹽不進,幾次示好都被毫不猶豫的拒絕,此時也沒有心情應付,敷衍一笑道:“玄恒心裏有數就好。這天兒也不早了,那我就不占用你時間了。”對齊玄恒一點頭,轉身就走了。


    齊玄恒身姿挺拔的背著手站在原地,看著太子大步離開,直到走遠,看不到身影,才轉身往皇帝寢宮而去。


    皇上的寢宮門口守著一排侍衛,看到齊玄恒就進院通報給裏麵的內侍,一名內侍迎出來,笑道:“王爺來了,不知找萬歲爺有什麽事啊?”


    齊玄恒道:“來回劫銀議案的進展。麻煩付公公了。”


    付公公小聲道:“那王爺可不趕巧,萬歲爺正在見六安老侯爺,說了誰也不許打擾。王爺怕是還有的等呢。”他又指指寢宮裏麵,說道:“這不,裏麵還等著兩位呢,這都快半個時辰了。”


    齊玄恒抬眼往裏看了一眼,說道:“那我……”剛想說先回去了,等下請麻煩公公告訴皇上一聲。


    隻是他話沒說完,就有一個內侍匆匆跑過來,說道:“付公公,白雲觀的李道長和三清觀呂道長一起到了。”


    付公公忙問道:“到哪了?”


    “快到金鑾殿了。”內侍答。


    “那我去報給萬歲,萬歲爺這一早都問好幾次了。”付公公說完,人就匆匆進去了。


    齊玄恒也站住了腳,想了一下,邁步進了皇帝寢宮的大門。


    剛在院子裏站定,就有兩個官員,從側殿出來見禮。


    齊玄恒衝兩人點頭。


    現在全朝上下都知道安王麵冷,就是見了皇帝也是這一副冷麵孔。


    所以兩人也沒覺得自己被安王怠慢。


    看齊玄恒沒有進偏殿坐等的意思,兩人也隻好在安王邊上一起站著。


    沒過一會,胡公公從寢宮裏麵出來,見到站著的安王,上來笑著見禮,指著門口站著的幾個小太監宮女,道:“怎麽叫王爺站這等?這幫伺候的,沒一個頂用的。”又對齊玄恒道:“王爺怠慢了,咱家這還有差事呢,您先去偏殿喝口茶。”


    齊玄恒道:“無妨,公公先去忙。”


    說話間院外有動靜傳進來。


    胡公公忙快步上前,對門外道:“兩位仙長,咱們就不多禮了,萬歲還等著呢。快請吧!”


    說著身子一側,讓進來兩人,皆身穿道袍,一藍一黃,藍衣道人身直枯瘦,發須皆白,雙目湛澈。


    黃衣道人微胖,麵色紅潤,發半黑,須白,眼尾幾道皺紋頗深。


    當兩道人走進來時,齊玄恒也迎上去。


    兩道人見了齊玄恒行了個揖首禮,齊玄恒雙掌合十還了一個佛家禮。


    一句話也未曾說,胡公公就客客氣氣的催促道:“兩位仙長,請吧!”


    等兩名道長進了殿內,齊玄恒正要離開,就見付公公出來叫住他,笑道:“王爺,萬歲爺喚您進去呢。”


    齊玄恒進殿,對著皇帝行了拜禮。


    皇帝端坐龍榻上,臉色有些蒼白,微微抬了一下手,叫他起身,對他道:“既然你是明善大師的弟子,就也來聽聽吧。”


    齊玄恒雖然是佛門的俗家弟子,卻也未專門學過佛法,他去拜明善大師為師也是衝著功夫而去,而非佛學。


    隻是這些可能別人並不知道而已,如今皇帝讓他進來聽,不知是何用意?


    這時皇帝一抬手,正想要說話,就突然咳嗽起來,旁邊的大小公公都忙起來,海公公指揮著小內侍,痰盂,毛巾,漱口,一通忙活。


    兩位道長低垂著眼,似乎已經入定了,一動不動。


    齊玄恒也站在邊上,同樣老僧入定。


    還有一個六安老侯爺,抬眼看了看眾人,見三人的反應,也忙低下了頭。


    等到皇帝停了咳嗽,漱口過後,兩位道長才抬起眼皮。


    皇帝喘著因咳嗽未平複的氣息,道:“風寒,讓仙長久等了。”他看了兩人一眼,繼續道:“兩位都是得道高人,一觀之主。今日請兩位來,是關於……”他往上指了指,道:“神仙之事,不知兩位可了解神仙之事?”


    李呂兩位道長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黃道袍的李道長,合掌念了一聲道號,說道:“不知皇帝想知道那位天尊?”


    皇帝卻搖搖頭,背脊挺直,眼睛晶亮的問道:“朕想問兩位仙師,可知道成仙之法?”


    呂道長眉眼不動,沉吟了一下道:“欲求仙者,要當以忠孝和順仁信為本。修仙之法並非人人得之,不但機緣甚為重要,更要有大功德,需要功德之氣衝頂,才能撼動天道,引動上界仙氣降下,洗煉凡人之軀,得以成就仙體,才能飛升成仙。”呂道長說完,就不再說話了。


    皇帝聽完皺起了眉頭,似乎對這個呂道長這個辦法不甚滿意說道:“難道隻有大功德者才能成仙?”


    李道長輕念了一聲“無量天尊”,接著道:“呂師兄所言並不完整,還有一套修煉之法,有助於長生,隻是要有持之以恒的決心,時間比較漫長。功法隻是外修,還有內修,得道成仙,重要的是悟道,就是修心。修心之上,還有修功德,諸惡莫作,眾善奉行,這是修行的基本,仙者,講究善惡因果。”


    齊玄恒垂眸默想,這兩位大師也算是苦口婆心的勸人向善了。


    邊上坐著的六安老侯爺,不知道是不是老糊塗了,這時見兩位大師不再繼續說了,忍不住道:“修仙不是還有丹道嗎?傳說吃一顆就能增加百年壽命的仙丹?總不可能是假的吧?”六安老侯爺一心想讓皇帝走上他熱愛的丹道,也沒想過這樣做的後果。


    李道長點頭,道:“確實有這一道,但那是全真派鑽研之道,他們不但擅長煉丹,還擅長符籙。”


    皇帝眼睛一亮,急切的問李道長:“丹藥可真有增加百年壽命,甚至如嫦娥一般,奔月成仙之奇效?”


    李道長暗暗歎口氣,雙掌合十,念了一聲天尊的道號,回道:“丹藥的記載確實有,貧道未有研究此道,倒是未知,隻是當年秦皇煉丹求長生,花盡了人力物力,最後卻也未果。”


    皇帝一擺手道:“那都多少年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一直鑽研此道的仙長,難道還沒有長進嗎?”


    六安老侯爺忙附和道:“皇上說的是,曾經有一位吃丹藥修煉的道長活了一百二十歲。可不是有奇效嗎?”他得意的白胡須一抖一抖。


    皇帝突然站起來吩咐道:“派人去請全真派擅長煉丹的道長進宮,探討道法。”吩咐完就有人出去了。


    皇帝此時又猛地咳嗽起來,內侍又是一陣忙亂。


    兩位道長見事已如此,也不再多說。隻希望全真派都是清明之人,別讓道教最後因此事,落得一個被人唾罵的名聲。


    齊玄恒是真按照皇帝所說,從頭聽到尾,未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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