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兒,你怎麽出來了?”父親看到我有些意外,他本已經焦頭爛額。


    “新娘子自己出來了。”人**頭接耳的聲音都沒斷過。


    “哎呀,大家都不要站在這裏了,去前廳吧,這後院是女子家眷的地方,影響不好。”父親真是一輩子都這麽慫,又慫又色,難怪人人都能踩到他的頭上。好容易想風光一把,還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去前廳,前廳又吃不到席麵,還不如在這裏看新娘子呢。”說話的人站在一顆已經許久沒結花的海棠樹下,身子半靠著樹,雙手抱胸,兩片濃黑的胡子,目光帶著挑釁,我記得他,好幾次都是他的聲音,帶頭挑事。


    “是啊,是啊。”其餘的都是一群湊熱鬧的,跟著說道。


    “誰說沒有席麵,這就開席。”我說道。


    “這就開席?”眾人都驚異地看著我,連父親和大哥看我都像看怪物一樣。


    “可是這新郎官都沒來,怎麽開席啊?”有人問道。


    按照習俗,來女方家的賓客算是送親,也就是眼看著新娘被新郎接走,算是祝福,新娘走後主人家再招待大家吃喝一場,算慶祝。此刻我麵對著這許多雙眼睛,隻覺得兩腿有些顫抖,眼前一片一片發黑,“怎麽不能?你們當天界的習俗跟下界一樣?我夫君早就給我來了書信了,他們天界是晚上成親,他也擔心大家不懂天上規矩,囑咐我中午要好好招待大家一頓席麵,我夫君既是這天上地下數得上號的人物,我必然少不得夫唱婦隨。”


    在場的雖然不乏許多見過世麵的靈主,但與天上神官有接觸的卻是少得很,更沒人知道神官娶親是個什麽規矩。


    大娘子站在遠處後院盡頭的一麵白磚黛瓦的月亮拱門前,深深往這邊忘了一眼。


    “啊,對,怪我,事先沒探聽清楚,小女孩兒麵皮薄又不好意思說,哈哈,我們這就開席,大家前廳就坐,哈哈哈,哈哈。。。”這笑容,太假了,你不會撒謊少說兩句吧,我簡直不忍直視父親的臉。


    賓客們狐疑地看了我好多眼,言下之意是“我看她挺好意思說的啊。”但是既然我都這麽說了,又不好真撕破臉質問,被父親推擁著去前廳吃酒席去了。


    “憐星。”過了半晌,父親才從前廳回來,想來招呼客人也廢了不少心力,“接下來怎麽辦啊?”他竟然問我。


    “等唄。”我說道。


    “可若是他不來。。。”父親說道這裏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又不甘心就此把話咽下,“我是說如果,這惜梧君一會兒一個主意,做最壞的打算,這往後該怎麽辦呀?”他說道。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他把天吳請來當媒人,就這樣兒戲?退一萬步說,他不來了,那難道我就不活了?大不了往後不嫁人就是了。”我看著銅鏡裏的自己,頭發已經盤好了,鮮紅的寬袖嫁衣細密的針線繡著祥雲彩鳳,才真正意識到,我在等的是什麽。


    都說女人如柳絮,飄零亦如人命薄,嫁與東風春不管,或扶搖之上,或落入泥塵,都是命,我要等的,就是我未來的命運。“等,我一定要等到他。”我將手中的梳子狠狠攥入手中,說道。


    這一等便是一天,反正這天就是這樣,從來也看不到太陽,白天、晚上又有什麽差別,父親和柳姨娘一直守在屋子裏陪我。


    可能是怕我想不開吧,不過看樣子比我還急。


    “意之兄,天色晚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七八個靈主成群走了過來,當先的便是那狼翼山靈主。


    父親透過窗戶看他們走了過來,忙不迭迎出去,“這就要走了?再坐一會兒吧。”他客套道。


    “不必了,如今到了晚上,死氣越發濃重,怕不安全。”個個都是一方靈主,還怕不安全?


    “可。。。可這新郎官還沒來呢。”父親說道。


    “新郎官?哎呀,他們神官的規矩太古怪了,這接親的時間也太晚了,也不知道咱們等不等得上。”這其間的挖苦、諷刺也太明顯了些。


    父親愣了愣,旋即歎了一口氣道“好吧,我送眾位出去。”


    “蒼梧兄,家裏老婆孩子等著,我們先走了吧。”這邊的人還沒送出去,又來一撥人。


    “你們。。。你們也要走了啊?”父親有些煩躁,又無奈地說道,“好好好。。。我送你們出去。”


    如此,來辭行的人竟有了三四撥。


    “啪。”我手中的梳子竟在不自覺中被捏斷。


    “憐星?”柳姨娘一直坐在我身後的床上打著瞌睡,被這聲響下了一跳,驚疑地看著我。


    不能說話,也不能回頭,我的眼眶滾熱,緊繃的弦輕輕碰觸就要崩潰。他這算什麽意思?平白逗人好玩嗎?還是那天因為我頂撞了他便要叫我出醜?他可真夠狠的。


    “憐星,你先別著急,若他真敢這樣,咱們去找他算賬,咱們再沒本事,也不能就這樣任人拿捏了。”柳姨娘一隻手搭在我肩上勸慰道。


    拿什麽算賬?不過說說罷了。


    “來了,來了。”忽然前頭一陣喧鬧,兔子怪衝在最前麵,槐樹精因為矮,身子又圓,落在了後麵,烏烏拉拉一大群往這邊跑了過來。


    “什麽來了?”柳姨娘撐著梳妝台頭往前伸,隔著窗子往外問道。


    “花轎,花轎來了。”兔子怪一蹦一蹦地在窗外說道。


    “憐星,來了。”柳姨娘抓著我的肩,激動得差點沒哭出來。


    “星兒,該出門了。”父親也趕了過來,站在月亮拱門那裏對著裏頭喊道,身後跟著的,是方才嚷嚷著要走,卻還沒來得及走的賓客。


    我蒙上蓋頭,在小丫頭貽彤的攙扶下,款款往外走去。


    我雖看不到,但是我能感覺到,這一路兩邊賓客開道,無數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每一步都是萬眾矚目。


    終於出了蒼梧洞天,府前,透過蓋頭,隱約看到四個仙使站在我的麵前,容貌看不清,身段氣質倒是個個出眾。


    “姑娘請上轎吧。”當先的一個聲音冷得很,半點不帶溫度,不像是來接親,倒像來押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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