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戲台子上正在唱戲”惜梧接著說道,台上有兩個花旦,唱的正是那出龍陽經典戲曲。


    “你除了琪樹,沒見過其他人吧?”我接著問道。


    “有,當時你正在。。。”


    當時我正哭得一塌糊塗,琪樹跑前跑後地安慰,並貢獻出了自己的胸膛,雖然被我嫌棄了。可是我真的沒想到,當初約著表哥偷跑下山看戲,竟被自己未來的夫君逮了個正著。


    “我不喜歡琪樹。”惜梧接著總結了他的話。“你以後少跟他來往。”他接著說道。


    “反正他馬上都要成親了,我還能跟他有什麽來往啊。”


    “嗯。”惜梧點了點頭。


    其實我發現他這個人挺簡單的,情緒都很好掌握,額,可能我又錯覺了吧,如果出去說惜梧大帝是個簡單的生物,恐怕會三界震動。


    “中秋蟠桃宴,你要幾個蟠桃?”惜梧閉眼沒過一會兒又接著問道。


    “啊?什麽蟠桃?”


    “姨姐說她要幾個蟠桃,我們拿幾個回去?”他問道。


    姨姐?姨姐是誰?汐月?汐月若是知道惜梧的這個稱呼會不會嚇得晚上做噩夢?等等,他剛才問幾個蟠桃?蟠桃可是和老君的仙丹一樣被奉為天界聖品的,是能要幾個就要幾個的嗎?


    “姨姐成婚,若是單單送蟠桃好像不合理,畢竟這是王母的東西。”他見我沒說話,便接著說道,聽這語氣,倒似一副和我探討汐月成親隨多少禮的樣子。


    “若是真送了蟠桃,她隻怕高興得幾天睡不著覺了,哪裏還顧得什麽王母的或是帝君的。”


    “本君從來不拿旁人的東西送人情。”


    “。。。”


    “反正還早嘛,惜梧宮那麽多東西,還怕送不出手嗎?”我一時語塞,接著說道。


    “嗯。”這般算是同意了,“我讓姝貽製了些衣服放在煙雨閣,回頭我讓她拿來,你挑揀一件喜歡的,中秋宴的時候穿。”惜梧又說道。


    “中秋宴?什麽中秋宴?”


    “中秋蟠桃宴。”惜梧又重複了一遍,一副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的表情。


    “我也要參加嗎?”好吧,這種幾乎存在於傳說中的各路神仙中最高端的宴會,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也能參加。


    “你是本君的夫人,自然也是要參加的。”惜梧答道。


    我發現,我的好日子到頭了。我把做妻子這件事想得太簡單,太容易了,我當初天真地以為惜梧娶我回去,不過是當個擺設,十天半個月也不能見一麵,我的娛樂活動大概不過是鬥鬥妾室、小三,可能還會忍受一下丈夫不愛我還有暴力傾向這樣的悲苦命運。可是我不曾想到,我要做的事情還有更複雜、更高端的,原來惜梧還需要我在人前和他裝一對恩愛夫妻,應酬滿天神官,妻子這個工作,要做好,當真困難。


    中秋之前,我再未見過惜梧。


    八月十五那日日落之前,姝貽給我挑選好了衣服,一襲桃色對襟長衫襦裙,微微長出身量幾分,落在地上顯出三分逶迤,袖口和領口都繡了碧葉桃花,展開一層淺藍,漸漸往遠處暈去,碧色與桃色相交,絲綢的大袖外衫,穿在身上竟有絲絲涼意。


    姝貽看起來笨笨的,一頭淩雲發髻卻是梳得極好,似是定要和這衣裳匹配,連發簪也是用的桃花瓣形狀。


    “夫人可真美,奴婢在天上這麽長時間,從來沒見過誰能把這桃色穿得如此嬌豔。”姝貽讚道。


    你總共才見過幾個人啊,我心中腹誹,站在那巨大的冰淩鏡前旋了一周,“隻是這樣穿像個沒出閣的小姑娘,不合身份吧。”我說道。


    成婚前我從來都是粗糙和將就的,誰能想到,如今嫁了人婦,卻越發鮮嫩起來了,連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本來就年輕,如何穿不得嬌嫩的衣服了?什麽出閣不出閣,這天上都是修煉有成的神仙,誰還計較那些?”姝貽說道。


    “可是。。。惜梧不會覺得我給他丟了顏麵嗎?”我問。


    “君上。。。”姝貽卻不說話了,惜梧怎麽想的,估計她也拿不準。


    “夫人,君上使車來接您,您還是快些上車吧。”此刻,惜梧宮的小廝知乙闖了進來,在我身旁躬身說道。


    也罷,總不能臨時再換了,我隻得隨著知乙出去。


    惜梧宮前停著的不再是惜梧那異常紮眼的青鶴駕車,卻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兩匹毛發光亮的白馬,拖著一輛金色馬車靜靜等在那裏,那馬車金碧輝煌、圓頂寶蓋,根根金絲鏤空雕成花朵的模樣,車簾垂下,任旁人誰看了都禁不住要猜,是何等美人才能配此等香車。


    這車。。。怕不會成晚宴的焦點吧。


    “夫人,上車吧。”旁邊的知乙伸出一隻手,想要攙扶著我上去。這一身衣服配上這車,怎麽看怎麽像哪家爆發戶家跋扈的千金。


    罷了,惜梧我都嫁了,還要臉麵幹什麽,就著小廝的手臂,便登上了車。


    車內有陣陣花香味,不似特意調製的味道,倒像是。。。這金絲雕刻的花散發的天然的香味。好吧,看來這車倒真是個寶物。


    感覺到有人上來了,那兩匹神馬,無需人驅使,長籲一聲,踏足便向前奔去,跑得倒是極穩,速度卻快,比人界的馬快了不知幾何。


    金車落在人聲鼎沸處,便停了下來,等我掀開車簾,便感到數百道目光齊齊行了過來。


    我與這些目光對上,給了個笑臉,全是討好。


    “誒,歲星星君好久不見。”


    “哎呀,今晚的月色真好。”


    “哈哈,你們吃月餅了嗎?”方才凝固了的空氣又忽然熱鬧起來,好像都在裝沒見過我似的。


    我躍下馬車,四處張望,都是些陌生麵孔,腳下踩著的是繚繚霧氣,前頭一座拱橋,橋下是浮雲蔚蔚,天界就是天界,靈氣充沛、花香鳥語,身邊走過的人都是仙風拂麵、道骨冉冉。隻是摩肩接踵間讓人生出一切無力,好像人群熙攘,而我卻被隔絕在外,熱鬧都是別人的。我在人群中尋找惜梧的身影,頭一次巴不得見到他,好像這樣,我便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一根浮萍,有所依傍。


    “夫人。”知乙在我身後,小聲喚道。


    “呀,你怎麽在這裏?”我看到他很是驚喜,可是這金車隻有我一人落座,這知乙卻是如何跟在後麵的?


    “奴才方才一直跟在車後,夫人沒有注意罷了。”知乙答道,好吧,我方才的確沒感到車後有人。


    “真是太好了,你快帶我去找惜梧。”我說道。


    “好。”


    “哦,對了,方才那一幕你看到了沒有?這些人明明看見了我,為何又馬上又裝沒看見?”我問道。


    “夫人不知,這天上的神仙追求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境界,夫人方才以金車寶馬出現,他們對您的身份都有猜疑,這便落了俗心,是以都裝沒見到。”知乙答道。


    原來如此,這麽說神仙的高冷都是。。。裝的?那些傳說中寶相莊嚴、神態端莊的神仙都不過是做樣子、擺架子罷了。


    “可是,也有些神官很隨性啊。”我說道。


    “像咱們君上這樣的,便不需做那些花架子,偏生那些半罐子水,能力不大,最怕落了下層的口舌,實際上背地裏不知道怎麽樣呢。”


    “原是如此。”我和小神官一問一答,緩步向前走著。


    “嗨,你知道嗎,這惜梧君前些日子娶了個下界的女子。”果真,方才裝作對一切俗世都漠不關心的神官們此刻正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聊八卦呢,聊得有些忘我,走在他們身後的我,不偏不倚正聽得清楚。


    “是聽說了,但隻怕是假的吧,惜梧君不是和綠萼公主感情正濃,怎麽會忽然娶一個下界女子?”又有一神官乙說道。


    “不假,不假,我們宮裏一個宮娥曾和惜梧宮的一個神官關係交好,我聽她說,那神官好像就是冒犯了新夫人被惜梧君罰了,罰下了東荒十萬大山,隻怕這輩子就完了。”神官丙拿了第一手內部消息,很有些得意。


    我身邊的知乙聽到此處,有心想要製止,卻被我攔住了,我倒是聽聽高高在上的神仙們,聊聊起八卦來是怎樣一副市井女子的模樣。


    “那如此說來惜梧君還挺寵愛這新夫人?”神官乙很有求知欲望。


    “不知道,聽說為了這夫人還打發了一個曾經帝君送的小妾,還聽說這新夫人長得倒是花容月貌。不過,我覺得最多也就一時新鮮,畢竟男人嘛,圖個相貌,誰不知道惜梧君最放不下的隻有他的先夫人。”嗯,我最佩服的就是這神官丙,不僅能得到各種小道消息,還能結合自身感受發表心得,我猜他在下界定是個寫通文、撰稿的。


    “江憐星。”一道聲音傳了過來,我一抬頭竟看到惜梧站在道路盡頭,人頭攢動也擋不住他高大的身影。


    我心裏竟生出一種久別重逢的喜悅,遠遠答了一聲“嗯。”


    我感覺到我身前幾位神官前行的步子忽然定格住了,連背都僵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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