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來啊,不就是天劫嗎?老子不怕,老子倒要是看,是我勝了還是天勝了。”他雙手與那雷相交,口中笑聲朗朗,在這沉黑的天際之下狀若癲狂,冠發落下,一頭黑發披散,已再不似當初超脫世外的仙資風骨。


    我方才倒是因禍得了福了,若不是與帝君那一交手,隻怕便要和這天雷劫撞上,那便必被炸成焦炭無疑了。


    那雷像是在應承他的話一般,要與他爭個高下,道道微末亮光在黑雲中悄然閃動,然後一聲炸響,滿天雷動。


    帝君一身功法當真了得,掌掌相擊竟是不讓分毫。


    這一片雷過去了,帝君大約也累了,連殺我的事也被拋在腦後,雙手撐著膝,大口喘著粗氣。


    此時若不出手還待何時?若任由這樣的人熬過了這天雷劫,往後這天下該是什麽模樣?


    趁著此刻孩兒未動,我一把將那憐星刺握在手中,他背對著我喘息,雙手緊緊將那憐星刺握住,帶著身子的力量,往下落去。


    “哎喲。”可一番起跑、飛跳,奈不住肚子中這個搗蛋鬼,我肚子一疼,後勁全消,雙眼一抹黑,便要往下墜去。


    我的偷襲沒有得手,敵人便窺了我的動向,轉身便要出手。


    耳邊忽然響起“轟隆”一聲雷鳴,那雷劫才去片刻竟又複返,好在我身子下墜的前邊好大一棵雪樹,雙腿一蹬,落了大片白花,身子往後退去。


    這雷來得太過突然,連帝君也始料未及,方才打向我的手匆匆變了方向,生生迎上那道悶雷。


    如此,自是效用減了大半,肉眼可見他周身黑色死氣銳減,麵色比之前更顯出一抹鐵青色。


    “好孩子,你竟會先知,救了為娘性命呢。”我摸著肚子,想我這孩兒,我曾嫌棄它每次在關鍵時候出來搗亂,現在想起來,它這不是不想我有危險?我這孩子在肚子中便如此了得,往後指不定是什麽天才呢。


    接連六道雷落在帝君身周,他一次岔了氣,次次便落了下風,三掌呼出已經有些力不從心。


    到了最後一道,他已經是半跪在地,好容易扛了過去,也一口血吐了出來。


    長發遮住了他的臉,天光又暗,隻看得到那個身影在雪樹花叢中半跪著,身體高低起伏,顯然是受創不小。


    忽然那個被長發遮擋的臉忽然轉過了過來,那雙眼像禿鷲一般盯著我看。


    那黑色身影匍動,如疾風掠草而過,下一刻便出現在了半空之中,手中一團黑色死氣,正中我的胸膛方向。


    “本帝忘了,應該先料理了你。”他身影帶著一陣猛烈罡風,巨大的壓力像是連我的五髒六腑都要擠碎,我重傷至此,哪裏還有力氣再躲?


    電光火石之間,一計計上心來,雙眼盯著他的身後看去,微微笑道“好啊,咱們同歸於盡。”


    此話一出,他的身影果真微緩了些,麵色驚疑不定。方才那雷劫來得如此忽然,在他心中自然成了陰影,他自詡身份貴重,萬民主宰,而我一介草民,我願意和他換命,他可舍得?


    我故作此舉,便是讓他懷疑身後雷劫將至,不管信與不信,他這片刻的遲疑便已經是足夠了。這其中看起來耗時甚久,但思緒轉變也不過瞬息之間。


    他見我此態度幾乎是下意識地偏轉了一半身子,有這一半偏轉、三分遲疑,於我來說已是足夠,側身翻滾,憐星刺祭出與他手掌相拚。


    這一次倒不像前一次那樣劇烈,他方才遲疑之間,手上的力道便已去了一半,但我仍舊落了下風,身子被那股罡風震開,在這雪樹園中濡濕的土地裏翻滾了好幾圈,才堪堪止住。


    他方才已經受了傷,這一次交手更是出其不意,顯然也受傷不輕。


    他一手扶著胸口,一邊目光陰毒的目光看向我。


    “哈哈,想不到吧,竟被一個女子耍得團團轉,滋味如何?帝君?”我哈哈笑著,五髒六腑像是已經成了碎片一般,在胸口裏來回震蕩作怪,疼得我眼淚都要出來了,卻也抑不住我此刻暢快淋漓的心情。


    “想不到你難纏至此,本帝最先殺的人,應該是你。”他這話倒是有十分的悔意。


    “帝君,現在你還沒覺得自己自視過大嗎?小小女子都奈何不了,還妄想主宰天下存亡,簡直是笑話。”我與他同在雪樹從中,隔了大約有三丈遠,中間雪樹格擋,花瓣紛落,倒也似隔了重山萬水。


    “那是你趁本帝天劫至此,詭計不斷。”他說道。


    我抬頭看了看這黑沉沉的天,似有星辰從濃稠的黑暗中露出那一角光亮來,常聽人說,黃昏的夕陽越紅,到了晚上的星星便會越亮,今日夕陽如火,那星光也恰該碎銀成河才是。


    “帝君,你本就是生長在這天地間,是萬民的供奉和信仰讓你有了如今,你便以為這世上一切皆由你掌控了去,是這天地生了你,成就了你,你偏說你成就了這天地,若你真能顛倒了這乾坤,倒又何必怕這天雷劫了。”


    “你胡說。”他一聲怒吼,震得這雪樹花又鋪了一層泥地。


    一道雷劫落下,這一次,光芒湧動,照得這雪樹花白亮灼眼,我微側頭閉了眼,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他兩次受創,受了這樣的重傷,今夜這雷劫,他如何逃得過?


    大約,永遠不會有人抵得過這第四道天劫。


    我疲倦地倒在泥地了,身下鋪了厚厚的一層雪樹花。


    “不好。”我捂著肚子,將身子蜷縮成了一個餃子,“有人沒有啊?我要臨盆了。”我絕望地喊道。


    惜梧宮內,下人們來來回回,我隻躺在偏殿那張巨大的獸皮軟床上,疼得齜牙咧嘴。


    “用力啊,用力啊。”產婆在我麵前,不停地催促。


    我滿頭大汗,實在是沒有力氣給產婆丟去一個白眼,難道堂堂本夫人還不知道用力嗎?我用不上力啊,我胸疼、肺疼、骨頭疼。別人說產婦生孩子的痛苦等於十根骨頭齊斷,可我他媽真就斷了十根骨頭啊。


    此時已是清晨了,昨天夜裏我鬼哭狼嚎至半夜,終於遇到一個偶然路過的小丫鬟。帝君雖然把神官們都關押起來,且殺了差不多一半了,但總沒至於人性滅絕至連小丫鬟都扣押了,那丫鬟也算可靠,一路給我送回了惜梧宮。


    醫仙給我熬了一碗參湯,下人們端了便給我“咕咚咚”灌了下去。


    “夫人,喝了這碗參湯有些力氣吧,努點力,孩子快要出來了。”旁邊兩個小丫頭專門用來加油使的。


    “不行啊,還得請醫仙再把把脈,還有什麽催生的一並給夫人吃了。”翠雲的作用是負責投喂,不管是什麽,隻要是補身子的,吃了對人好的,一股腦往我肚子裏灌。


    “好翠雲,翠雲,我求你了,別再喂我吃東西了,我怕我孩子沒生出來,先撐死了。”我一把拉住翠雲,眼神哀怨地祈求道。這孩子也太難生了,粗略從昨天傍晚到陣痛發作到現在也有六七個時辰了吧,可要將它娘折磨死了。


    “產婦不要說話分了神,用力生啊。”產婆一根白帕子塞進我的嘴裏,示意我咬著帕子使勁。


    “唔唔。。。”


    “這樣不對,別晃頭,隻管使勁便是。”


    “唔唔。。。”


    “夫人,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翠雲在我耳邊,試探性地問道。


    “唔唔唔唔。。。”


    帕子從我嘴上拿了下來,“翠雲啊,你派人你找君上了嗎?”


    “糟了,君上,我一著急忘了。”


    我無力捶著床沿,我若還有一點力氣在,一定要打死她,打死她。


    “夫人,你是不是真的特別疼啊?你哭得好難過。”


    “你。。。你滾,滾,滾。。。”我無力砸過去一個枕頭,這叫一個嬌弱,失了準頭不說,半空中還斜斜歪歪落在地上。


    “醫仙大人,你看我們夫人這次生產,可有凶險?”屋外傳來的是彩娟的聲音,她的聲音好像刻意壓低了幾分,大約是怕被我聽見吧。


    可是,我是一條魚啊,我生來就有很好的聽力,我在水中能聽見幾丈開外的行人輕聲行走的聲音。可是我從來沒有哪個時刻這麽痛恨自己那良好的聽力,許多話,我實在不想聽見,許多事,我也不想知道啊。


    隻聽得那醫仙歎息道“夫人孕中受驚、勞累,又在生產時遭受這麽大波折,早已經是精力耗盡、氣血兩空,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了。或許與腹中胎兒是惜梧君上血脈的原因吧,否則早保不住了,但是胎兒越是強盛,產婦便越是危險,夫人虛弱至此,隻怕是凶多吉少了。”


    凶多吉少嗎?其實經曆了那麽多,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比想象中幸運多了,但從前生死倒還坦然。反到了這個時候,感覺到了這個小東西快要降臨了,我們一家三口就要團聚了,怕死的想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怎麽會這樣?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屋外彩娟的聲音顫抖。


    “還是快些將君上請回來吧,否則隻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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