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沉在心中做了一個比對,從前的沈殷殷,不要金錢,不要地位,也不要他,如今的沈殷殷什麽都要,也要他,相比之下,他覺得第二個更好一些。


    可這日子過了還沒幾天,皇後沈殷殷忽然就在椒房殿內暈倒了。


    紅珠去請了太醫,蕭沉從紫宸殿匆匆而來,進門便見沈殷殷麵無血色地躺在床上,虛弱得氣若遊絲。


    “這是怎麽回事?”蕭沉怒著問道,明明昨天還好好的人,怎麽就倒在床上了?


    “陛下,看皇後這症狀,應該是,中毒。”張院正有些戰戰兢兢地跪在蕭沉身前說道,誰不知道皇後是蕭沉的心頭肉?若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都不必活了。


    果真,這話一落了地,蕭沉勃然大怒,“中毒?好端端的怎麽會中毒呢?皇後的飲食都是誰在照顧的?”


    “是奴婢。”紅珠跪了下來,她早就流了幾升淚了,跪在蕭沉麵前,隻管不住認罪,“是奴婢沒有照顧好小姐,奴婢罪該萬死,求陛下責罰。”


    最不應下毒的人成了嫌犯,偏偏這個人還在不停地認罪。


    “除了你還有誰碰過皇後的餐食?”蕭沉問道。


    “平時的飲食都是小廚房做的,隻有一碗燕窩粥是禦膳房每天例送的,奴婢走不開,便讓彩屏去取一下。”紅珠答道。


    “燕窩粥?”那邊張院正聽了話頭,趕緊端了那碗粥,微聞了聞,“的確是這碗粥裏有毒,下了足量的砒霜,娘娘隻怕。。。”


    彩屏?蕭沉往屋內看了一圈,那是個二等的小丫頭,蕭沉平時也沒太在意。


    可角落中那個人瑟瑟縮縮,早就嚇得不成樣子,“奴。。。奴婢也不知粥中有毒,奴婢在。。。在半道上就遇見了翠梨園的翠。。。翠煙姐姐,她本。。。本與奴婢是同鄉,說她也才去了禦膳房取粥,便順路幫奴。。。奴婢帶了回來。”


    彩屏隻是一個二等丫鬟,對主子的事情並不怎麽關心,一個是不怎麽接觸,高高在上的皇後,一個是同鄉長大一同進宮的姐妹,她該相信誰,自己心中早就有了分辨。


    “是她,是貴妃娘娘要害皇後。”紅珠猛然驚醒道。


    此刻蕭沉還沒有心情管什麽貴妃不貴妃的,隻問張太醫,“皇後怎麽樣了?”


    “陛下,這砒霜的量下得極重,擺明了是要取皇後性命的,微臣覺得隻怕,隻怕。。。”這種事情是掉腦袋的,不說不好,說也不好,好在下毒的人已經找出來了,前麵已經有了一個貴妃頂了罪。


    “廢物,廢物,這麽多人守著一個皇後,還讓那賤人得逞了。”蕭沉聽了這句話,隻覺得將徐煙碎屍萬段都不可氣,走到沈殷殷身邊看去,當真是出氣比進氣多,頭炸開一般疼痛,原來失去是這樣的感覺。


    “把那婦人給朕帶來。”蕭沉忍著喉嚨的腥甜,嘶啞說道。


    徐煙到椒房殿的時候,還十分囂張,腆著個肚子嗬斥著,“你們憑什麽抓我來?若是動了陛下龍子,看你們誰擔得起。”


    卻不知蕭沉雙眼已經紅成一片血色,一掌打在她的臉上,“賤人。”蕭沉罵道。


    “陛。。。下,陛下,”徐煙不解,下一刻又是一掌打了過來,血便順著嘴角溢了出來。


    徐煙此刻氣焰全消,跪在蕭沉身邊,“臣妾不知犯了何罪惹惱了陛下,還請陛下明示,若真是臣妾有罪,陛下就是打死臣妾,臣妾也絕不敢有一句怨言。”


    蕭沉低下身子,一把扯過徐煙的頭發,那頭發扯動著一整個頭皮,疼得徐煙臉都紅了,旁人看得無不心驚膽戰。


    蕭沉給人的映像總是喜怒都是雲淡風輕,談笑之間便能決定生死,這樣失去理智的時候,眾人都還是頭一次見。


    “犯了何罪?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他拉著徐煙到沈殷殷麵前,“徐煙,朕已經夠容忍你了,如今,你去給皇後陪葬吧。”


    徐煙被蕭沉扯著頭發,被迫對上沈殷殷一張蒼白的臉,“肚子,陛下我的肚子。”她已經近七個月身孕了,到了此刻不得不雙手死死護著肚子,可一聽到給皇後陪葬的話,她忽然猛烈地掙紮起來。


    “憑什麽?憑什麽?”蕭沉倒也將她放開,她盤地一絲不苟的長發散了開了,本來削瘦,又大著個肚子,臉上脂粉塗得厚重,模樣看起來很是滑稽,“陛下你說是我害了皇後?我沒有,我沒有啊。”


    蕭沉看也沒看徐煙一眼,隻吩咐手下道,“來人,把貴妃帶下去,杖斃。”


    “你不能杖斃我。”徐煙忽然一把拉住蕭沉,那模樣凶狠,眾人還以為她要行刺,卻拉著蕭沉衣袖,祈求地看著他,“陛下,你不能這樣做啊,還有我們的孩子,你也不要了嗎?”


    “這是你自作孽,害了你的孩子。”


    “不是的,是你,是你從來都沒有疼過他,自他投身到我肚子裏的時候,你都從來沒有問過一句他好不好。”


    “朕不想聽你在這兒胡說八道,還不拖下去幹什麽?醃漬的東西。”蕭沉掙開了她的手,坐在殿中上首,對著左右呼和道。


    他叫她醃漬的東西,他從前都把她當一個物品,在他眼中,她一向如此。


    他沒有情,至少對她,從來沒有過。


    “不,臣妾是冤枉的,是冤枉的,你不能這樣做,你不能的。”徐煙隨手從桌上拿了一把剪刀,尖刃對著蕭沉。


    “瘋子。”此時,太醫院院正的小徒弟白景,忽然撲了上來,一把想要奪過她手上的剪刀,剪刀回刃,卻在他手臂上劃了一條傷口,好在一把將那把剪刀奪了下來。


    紅珠看著一顆心都提了上來,隻是現在正跪著,嘴巴微張了下,卻又什麽都不敢說。


    “誰冤枉了你?人證物證都在,你還能抵賴嗎?”此刻含娟正從門外進來,身後兩個小太監正帶了一個宮女進來,不是徐煙宮中的翠煙,又是誰?


    “娘娘,奴婢還沒能回到宮中,便被他們拿住,實在。。。”那翠煙低下頭去,小聲地對徐煙說道。


    含娟跪下去,對蕭沉貼額跪拜道,“陛下,奴婢方才去浣衣局拿娘娘的衣物,恰遇見了這翠煙姑娘鬼鬼祟祟的樣子,像在埋什麽東西,奴婢趕緊叫跟著我的兩個太監將她拿住,走近了一看,她手中竟還有殘餘砒霜,翠煙不肯認罪,在路上糾纏了好長時間,奴婢才盤問清楚原委。這才帶著人往這裏趕,誰知還是晚了一步。”


    蕭沉看著徐煙,雙手交疊,此時反倒冷靜了下來,“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麽話說?”


    事已至此,徐煙知道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雙目空洞下去,絕望道,“臣妾,無話可說。”


    “皇。。。皇上。”正在此時,沈殷殷竟然悠悠轉醒過來。


    徐煙忽然睜大了眼睛,渾身戰栗起來,“她怎麽,怎麽會。。。”怎麽會還沒死?她很震驚,就連蕭沉說杖斃的時候,徐煙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她做這件事的時候,其實早就知道,一定是瞞不過蕭沉的,瞞不過那就不瞞吧,隻要沈殷殷死了,她不在乎魚死網破。她是千防萬防,生怕拿碗粥毒不死她,用了最好的砒霜,加了五個人的量,可是沈殷殷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不可能,這不可能。


    蕭沉聽到沈殷殷的聲音,一塊石頭忽然落了地一般,緩緩走到她的床邊,柔聲道,“你總算醒了,感覺怎麽樣了?”


    徐煙眼睜睜看著,這樣的蕭沉,她從來沒見過。


    沈殷殷虛弱地伸出一隻手,搭在蕭沉手上,“求。。。求陛下饒貴妃一命吧。”


    這屋中有許多人,曾多少背後議論過皇後專寵,是妖妃等話,此刻卻聽她醒來第一句,竟是要蕭沉放了有意害她的仇人。


    “這種時候,心軟可不是好事,皇後。”蕭沉握著她的手,低聲提醒她道,留徐煙這樣一個人,後患無窮。


    “臣妾不是為她,是為陛下的龍子。”沈殷殷說道。


    旁人不知為何,蕭沉卻忽然明了,沈殷殷變了,的確變了,她功利、自私,她可不是在同情徐煙,是她想要徐煙腹中孩子。


    “陛下,孩子無辜,這是您的第一個孩子,往後臣妾還能不能。。。”


    “不必再說了。”蕭沉知道她想說什麽,若叫旁人知道了皇後不能生育,這位置,隻怕往後坐不穩,“朕都依你。”蕭沉道。


    徐煙還住翠梨園,隻是那裏徹底成了冷宮,每天侍衛把守,一日三餐有專門的人帶進去,除此之外,不準任何人入,也不許任何人出。


    徐煙被帶下去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她已經沒有心思思考,往後該麵對怎樣的局麵,也不想去嫉妒沈殷殷一句話在蕭沉心中的分量。她隻在心裏不停地問,“她為什麽沒有死?”“她應該死的啊。”“那麽多的砒霜毒不死一個小小的沈殷殷?她不信。”


    徐煙被關進了冷宮,徐大人聯合上下朝廷官員求情,蕭沉在朝堂上發了好大一通火。


    “謀殺皇後,朕沒要她的性命,徐大人覺得這還不夠嗎?”蕭沉狠狠將徐春上奏的折子摔在他的腳邊,厲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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