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放心吧,紅珠沒有娘,夫人便是我的親娘,往後我會把老夫人接到我身邊,和我一起過,絕不會讓她晚景孤苦伶仃的。”紅珠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了。


    每次都是這樣,她嚐試著逼問沈殷殷,為什麽要喝那避孕的藥,為什麽要這麽針對徐煙,但沈殷殷總是會用其他話搪塞過去。


    “如此,倒也不枉費我真心待你一場。”


    門外敲鑼打鼓的聲音傳了進來,含娟與一並宮女有些攔在門外為難白景,嘻嘻鬧鬧的聲音傳的滿後院都能聽到。


    “走吧。”沈殷殷給紅珠將蓋頭蓋上,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親自扶她出了門。


    這時候正聽見含娟她們都堵在門口,正在問新郎往後要娶幾個小的。


    白景是個老實人,說上兩句就臉紅了,被問得急了,當著許多人麵兒便道,“都在聖上麵兒說了,隻她一個,若是再娶,那便是欺君了。”一句話出來,引起了一片哄笑。


    “那你說說,咱們紅珠妹子有哪些好處,若是說得多呢,我們就讓你進去。”含娟插著腰,笑著說道。


    “紅珠。。。紅珠她。。。她有趣。”少年說了半天才說了一個有趣,竟然已經整張臉都紅完了。


    “好了。”沈殷殷這時拉著紅珠出來,人群自動便分開了一條道。


    白景見了沈殷殷便跪下行禮,嘴上道,“微臣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金安。”


    “免禮吧,今日沒有什麽皇後、微臣的,你是我妹婿,咱們是一家人。”沈殷殷道。


    此時白景行罷禮,站起身來,幾步上階,從沈殷殷手中接過紅珠的手。“小心些。”他小心周到,下台階的時候,小聲在紅珠耳邊提醒。


    “小姐。”紅珠下了台階又轉身麵對沈殷殷跪了下去,聲音哽咽,白景方才行了禮,見紅珠這樣,也隨著她,雙膝跪在地上。


    “你已經是我妹妹了,怎麽還小姐小姐地叫?”沈殷殷裝作有些不快地說道。


    “小姐,你聽我說完吧,紅珠這一走往後就再不能伺候您了,您可要照顧好自己,您身子弱,不要貪著天氣轉暖便把炭盆撤了。晚上手腳涼了,一定要捂著湯婆子,不然一晚上也睡不好的,還有早上不要貪睡,記得用早膳,不然壞了胃腸。還有,您要和陛下好好過日子,千萬不要再與他慪氣了。”


    最後一句話別人不懂,沈殷殷知道,是紅珠察覺了什麽。她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以為再也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動容,可到了此時不覺間眼下卻一片溫熱。


    “這算什麽?我的丫頭,臨走了,還教訓我一頓。”她揭下腰際手帕,攜去眼角一點淚水,本以為這句話說出來大家都會好受一些,可氣氛反倒凝重,連周圍幾個宮女也在偷偷拭淚。


    “白景。”沈殷殷看著跪在地上的白景道,“這是你苦苦在陛下跟前兒求的人,我相信你待她是真心的。可本宮還是要說一句,往後紅珠若是過得不好,或是受了一丁點兒委屈,無論如何,本宮都不會饒過你。”


    “請皇後娘娘放心,您視紅珠為珍寶,微臣也是,微臣會一生一世對她好,不會讓任何人欺她、辱她,若她以後過得半分不好,微臣自到娘娘麵前請罪。”


    方才含娟幾人如何逗他,他都難說出兩句話來,此刻幾句誓言倒是說得鄭重其事。


    “有你這幾句話,本宮便放心了,快些去吧,不要誤了吉時。”再如何不舍總有放手的時候,此後一別,大約再難相見了吧。


    紅珠和白景並排給她磕了三個頭,便轉身去了迎親的隊伍。


    “小姐。”紅珠沒走幾句忽然回過頭來,向沈殷殷跑了過來。


    她還蒙著蓋頭,沈殷殷怕她摔了,迎上幾步去拉上她的手。


    “小姐,你往後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那蓋頭後麵哭得泣不成聲。


    “好,我知道,你不要掛念我,好好經營自己的家,你知道嗎?”沈殷殷克製了這麽長的時間,終於在這個時候,淚如泉湧。


    當蕭沉到椒房殿的時候,屋內隻燃了兩盞燈,沈殷殷小小的身影坐在屋中,身邊沒有留下人,隻有她一個,手裏拿著一個玉鐲子把玩著。


    “紅珠走了?”蕭沉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沈殷殷的背忽然有一瞬間的僵直,片刻後才緩緩地放鬆下去,“往後,就隻剩下臣妾一個人了。”她有些失意地笑了笑。


    “那朕呢?”蕭沉坐在她的對麵,見她眼圈依舊紅紅的,顯然方才已經哭過很長時間了。


    “陛下是臣妾的夫君,紅珠是臣妾的姐妹,這不同。”沈殷殷擦了擦眼角的淚,故作輕鬆地說道。


    “至少這是件好事不是嗎?讓她出嫁,這也是你的意思。”蕭沉可從來沒想過要紅珠走,若是依著他從前的性子,是絕不會這樣輕易地放過這個籌碼的,可漸漸的,他對沈殷殷再也硬不起心腸了。


    “是啊,至少她走了,臣妾往後便少了一件心事。”沈殷殷道,“她能有這樣好的歸宿,應該是件高興的喜事。”從前紅珠沒來,她一個人在後宮中如履薄冰也就過來了,如今紅珠來了又走,剩她一個人,反倒落了滿屋子寂靜。


    往後,她做什麽,那便再沒有顧慮了。


    紅珠出嫁後沒幾天,徐煙肚子中的孩子便要出生了。


    那時候沈殷殷正在寢殿和蕭沉下著圍棋,她笨得很,一點一滴都要蕭沉去教,可還是學得慢,下了幾十局也贏不了一局。


    含娟從外頭進來說,“貴妃娘娘要生了。”


    蕭沉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上,隻隨口答了一聲“知道了。”


    “陛下不去看看嗎?”沈殷殷捏著棋子,看著蕭沉,徐煙的肚子按著日子也該是這幾天生,好幾個月都沒見著她了,沈殷殷覺得沒有她礙眼,好像還挺不習慣。


    “有什麽可看的?朕又不是產婆,叫人請了產婆去便是了。”蕭沉又落下一子,“你看,下棋也不認真,難怪每次都輸。”


    沈殷殷擱了棋子,躍下了地,一麵道“陛下不去,臣妾可要去看看的。”


    “她給你下藥,身子沒好幾天,你就好了傷疤忘了痛了?”蕭沉看著她收拾妥當,倒也沒阻攔。


    “我可不是去看她的,她肚中的還有陛下的孩子呢,陛下忘了,那孩子是我和您的。”沈殷殷早已經把徐煙的孩子當成她的了,竟是來不及和蕭沉多說幾句,便帶了幾個人往翠梨園走。


    沈殷殷還沒入翠梨園,便聽到徐煙嘶聲的吼叫,產婆在門口大聲喚著,“再去打些熱水來”“拿幹淨的白帕子來。”


    “哎喲,皇後娘娘您怎麽來了?奴婢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那產婆見了沈殷殷忙跪了下去。


    沈殷殷頷首,徑直往前走,隻問道,“貴妃怎麽樣了?”


    產婆歎了口氣,隻說“娘娘孕中積鬱,又太過傷神,加上這禁足幾個月又不曾走動,鬱氣難消,隻怕這個孩子難了。”


    徐煙懷孕的時候這樣折騰,竟然能把這個孩子留到生產,沈殷殷覺得已經算是不易了。


    “本宮要和貴妃說兩句話,你們都留在外麵等著吧,一個人都不能進來。”沈殷殷站在門外,對身後的人吩咐道。


    “可是這娘娘生產在即,我們都不進去,可怎麽。。。”那產婆忍不住道。


    “本宮怎麽說,你們就怎麽做,出了什麽事自有本宮擔著,落不著你們頭上去。”沈殷殷厲聲說著,也很有一番威嚴。


    都知道皇後和貴妃不合,這個時候皇後來,哪裏會有什麽好事?但是聽了這句話誰還敢再說其他,那產婆隻得點頭說上一個“是。”


    含娟等幾人站在門外把手著,更是一個人都不放進去。


    不過是四月的天氣,屋裏頭卻悶熱得很,看著這殿內門窗緊閉,徐煙躺在床上,不停地喊著“水,水。”屋內的人都被沈殷殷打發出去了,她這微弱的喊聲自然是沒有人聽得到。


    沈殷殷漸漸看清徐煙的模樣,見著她好生瘦弱的一副骨頭架子,肚子高高隆起,哪裏像是一個產婦?她嘴唇上滿是幹皮,裂開條條口子,不停地叫人給她倒水來。


    “人都死哪兒去了?本宮要喝水。”徐煙感覺有人進來了,想來是自己宮裏的丫鬟,呼和著讓她給自己倒水。


    到了這個時候了,還不忘使喚別人?沈殷殷嘴邊一絲冷笑,清清冷冷說上一句“人都已經被本宮打發出去了,貴妃娘娘想喝水?自己倒吧。”


    “是你?”徐煙的眼睛陡然睜大,“來人,快來人啊。”她大聲地嘶喊著,由於喉嚨幹涸著,那聲音又啞又小,外麵的人根本聽不到。


    “貴妃娘娘還是不用再叫了,沒有人進來的。”沈殷殷自顧坐在徐煙的床頭,看樣子是不打算離開了,她從袖中拿了一個小小的木魚,雙目微頜,竟是這樣地敲了起來。


    “你想幹什麽?你到底想幹什麽?”徐煙肚子痛得如同撕裂了一般,耳邊卻不停回響著木魚敲擊的聲音,心裏又煩又燥,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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