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氣氛立刻就微妙了……


    黎歡和於風簷同時紅臉,都極其刻意地轉開視線,就差沒說“今天天氣不錯了”。周芊則是一瞬白了臉,僵得好半天才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家……家屬?”


    沈青羽有點幹柴加旺火的意思,索性說痛快了氣死這朵白蓮花,省得她老覬覦黎歡的菜。“對啊,你不知道嗎?咱們於學霸已經名草有主了。”


    黎歡完全沒有餘力思考怎麽弄死這隻大嘴巴了,也忘記自己衝過來是為了示威,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家屬”和“名草有主”,立體音響似的在耳邊循環播放,心口一陣酸一陣甜,好像那些說法不是沈青羽瞎扯,而是真的一樣……可她分明又知道,那不是真的。


    周芊眼裏還存著一絲僥幸,她直直看著於風簷,問:“是這樣嗎?那……那你為什麽要來我的生日會?”


    於風簷還沒整理好自己亂糟糟的情緒,更無心應付周芊,隻說了句:“她想來,所以我陪她來了。”


    周芊呆站著不說話了,似乎有些恍神。


    沈青羽則深感欣慰,覺得黎歡還是很有希望的……她一看此時此處氣氛尷尬,索性拉上黎歡轉移陣地,憋著滿肚子的話要問。


    黎歡暈乎乎地被她扯到餐食區的小桌台邊,“哎你慢點兒!”


    她揉了把臉,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怒道:“老子還沒跟你算賬,又想作死是吧?”


    沈青羽兩眼冒光,“你剛聽見沒,周芊問他是不是,他沒否定誒!”


    “那又怎樣,也沒肯定啊……”


    “還說因為你來他才來的!”


    “這我知道啊……本來就是我慫恿他來的嘛。”黎歡很頭疼,不明白沈青羽興奮的點在哪裏。


    “哎呀,反正以我敏銳的第六感判斷,他肯定也喜歡你,信不信吧。”


    “我倒是想信呢。”


    兩人坐下沒說幾句,於風簷已經從周芊那邊走過來了,腳步遲緩,臉色明顯發沉。


    沈青羽和黎歡對視一眼,都有點懵。


    於風簷站定在黎歡麵前,沒有立馬坐下,而是不太友善地看了沈青羽一眼。


    沈青羽不愧是號稱第六感敏銳的女子,當即反應過來,“你們聊你們聊!我突然好餓,去找吳小北吃東西算了……”說完馬上起身滾蛋。


    黎歡看著低氣壓的於風簷,心裏有點沒底,“你……你坐啊。”她又把桌上的果盤往他那邊推了推,“吃點水果?”


    於風簷坐下了,眼睛根本沒往桌麵上掃,隻盯著黎歡,“不吃。”


    兩人就這麽麵對麵坐著,於風簷看著黎歡一動不動,黎歡看著果盤裏的草莓一動不動。


    爵士樂隊暫時結束了半即興的音樂演奏,主唱開始獻上今晚的第一首歌。略微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嗓音飄蕩在整個skypark,談笑的人們被歌聲吸引,喧囂場麵一度靜了片刻。


    --


    foolsrushin,wherewisemennevergo


    傻瓜們橫衝直撞,智者裹足不前


    butwisemenneverfallinlove


    但智者從不會墜入愛河


    sohowaretheytoknow


    這感覺他們又如何知曉


    whenwemet,ifeltmylifebegain


    當我們相遇,我才感到活著


    soopenupyourheartandletthisfoolrushin


    所以請你打開心房,讓我這個傻瓜進去


    ----


    黎歡沒怎麽注意歌詞的意思,畢竟水平僅限於散裝英語。她隻是覺得好聽,指尖在桌沿輕輕叩著節奏,第二段時已經開始跟著哼旋律了。


    於風簷感覺自己的心跳隨著那叩擊一同在響,她敲一下,他的心才跳一下。跳著跳著,就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了。


    剛才黎歡被沈青羽拉走後,周芊問,你是不是早就喜歡她了?


    於風簷當時怔了。


    他並不想回應周芊的質問,卻疑惑心裏已有的答案……為什麽來得如此迅急,又如此自然。好像答案一直就在那裏,隻是此刻才揭開。


    原來他這樣冷情又灰暗的人,還會有熾熱的血液奔流,還會有溫柔的愛戀在胸口滋長、充盈,不斷地擴張,勝過任何偉大的帝國版圖。


    正如歌裏唱的,當我們相遇,我才感到活著。


    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什麽總會在寂寂深夜裏想著那張笑顏而得到安慰,為什麽明知她是展翅的鳥,飛掠的雲,卻仍然想追逐她的流影,甚至與她並行。因為遇見她,他才感到活著。


    “於風簷,你想什麽呢?”


    他被黎歡的聲音從紛亂情緒裏陡然拉出,才發現自己已經沉默太久。


    黎歡聽完了歌,見於風簷又盯著桌沿開始發呆了,緊抿著唇一臉嚴肅。她就想,於風簷是不是生氣了?沈青羽那大嘴巴一通亂說,自己倒不如何,可他呢?


    也許覺得被冒犯了,很鬧心,很反感?黎歡猜不出他的真正想法,但看那臉色陰沉沉的,肯定是不高興吧……


    她想了半天也沒問出口。


    不知怎麽,散坐在周圍的人開始朝演樂台那邊起哄,吵著讓周芊上台來一段鋼琴獨奏。


    周芊才女的名聲在外,林昌高中很多人都知道她除了成績優異,鋼琴和小提琴也學得不錯。今晚趁著這氣氛和場地都想一睹風采,尤其是之前八班的男生喊得最厲害。


    周芊並不扭捏,提起淺紫長裙的裙角緩緩走上了台,在白色三角鋼琴前坐下。她不知在想什麽,發了會兒呆,指尖才觸上黑白琴鍵,彈起了經典的《夢中的婚禮》。


    她身姿優雅,精致的淡妝愈顯得容顏清麗,眼神帶著若有似無的憂鬱感,指下由緩漸急的音符如同水流傾瀉而出,將夜色盡數包圍。


    黎歡以前聽過這曲子,很深情,還有點憂傷。


    而在這個心煩的晚上,她不太想聽《夢中的婚禮》,也不太敢去想於風簷是不是喜歡聽周芊彈琴……她隻是莫名感到煩躁,不知道怎樣才能緩解。想著要不去找吳小北和沈青羽聊聊天,逗逗悶子?又覺得興致不高,沒什麽意思。


    她心裏發澀,低著頭說:“於風簷,我困了,先回去了啊。”


    於風簷馬上起身,“我送你回家。”又幹脆又利落,就跟專等著似的。


    黎歡那一點負麵情緒頓時消散了。原來他也不喜歡聽啊,他肯定也不想待這兒……黎歡有點小開心,忍不住拿起果盤裏的銀叉戳了顆草莓,站起來遞給他,“那你先去等電梯,我跟陳昕他們幾個說一聲。”


    於風簷接過,說了聲“好”,然後低頭咬住了那顆草莓。


    ---------------------------------


    兩人在回去的出租車上一直沒說話。


    到錦春小區門口後,於風簷付了錢,跟黎歡一起下了車。黎歡沒往裏走,就原地站著,突然問:“沈青羽那樣說,是不是惹你不高興了?如果是的話,我替她道歉……”


    “我為什麽要不高興?”


    “這不是怕你多想嘛……”


    於風簷蹙著眉,反問她,“怕我多想?那你是怎麽想的?”


    黎歡懵了,這什麽節奏?為什麽皮球又踢回來了?


    於風簷頓了頓,又接著問,“你知道周芊後麵跟我說什麽了嗎?”


    “我哪兒知道啊……”


    “她問我,是不是早就喜歡你了。”


    黎歡整個人瞬間繃緊了,抬手捏著自己的紅色耳釘以緩解高壓,努力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是嗎……那,那你怎麽回答的啊?”


    “我沒有回答她。”


    “哦……”黎歡心都涼了半截。沒有回答那還說個屁啊!到底會不會聊天啊!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還腆著臉問人家怎麽回答的,少說也幻想了有五千字吧……結果根本就是空白。可憐她的小心髒一會兒懸在半空,一會兒又墜落穀底,還他媽砸出了個隕石坑。


    怎麽辦啊……


    黎歡覺得難受,想趕緊轉身很瀟灑地走掉,又有點舍不得。


    於風簷卻朝她走得更近了些,深深地看進那一雙失落的眼睛裏,低聲說:“我不回答她,是因為我的答案不需要她知道,隻需要你知道。”


    黎歡愣住了,好像懂了一點他的意思,但又抓不住關鍵,仍是雲裏霧裏。


    “你聽好了。”於風簷輕輕歎息了一聲,然後張開雙臂,很緊地擁住了她,“我喜歡你,早就喜歡你了。”


    於風簷的語氣說不上溫柔繾綣,平平的,像在陳述一件很尋常的事。但他是格外認真的,黎歡不知怎麽就是能聽出來。


    他的手臂很有力,心跳並沒有像傳說中動心時那樣撲通撲通跳飛快,而是像重音鼓的鼓點,沉穩有力,每一下都卡著堅定的節奏。他的皮膚微涼,側臉靠著她的後頸,呼吸輕緩,一點不著急地等著她說話。


    黎歡想,就算這會兒要發生地震、槍戰或是天降炸藥和刀子,她也不會掙開這個懷抱的,不光是因為舍不得,還因為她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她現在手軟腳軟,完全不是平時那個攻擊力和反應力超常的自己了,軟得跟麵條一樣賴在於風簷懷裏,恨不得直接融化掉。


    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嗎,沒有。還有比這更完美的事嗎,沒有。還有比這更甜蜜的事嗎,沒有。


    她好容易找回了一點智商,喃喃地說:“好巧啊於風簷,我也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與二分之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懷風當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懷風當衣並收藏一與二分之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