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有學生的人都知道,高三,簡直太關鍵了。高三的學生,家裏人都會像眼珠子一樣愛護,但凡和他們學習無關的事都不會拿來影響他們學習。


    暑假過去,我們進入了高三,期中考試後,我家發生了一件大事,我媽沒有瞞我,因為瞞也瞞不住。


    我媽的廠子改/製了,專業機構評估後,廠子價值三百萬,若要控股,最大的股東至少要拿出一百五十萬以上,有絕對話語權。


    我媽覺得這簡直是千古難尋的機遇,過了這村真的就沒有這店了。說實話,這麽個廠子,若非機構臃腫連年虧損,它的價值何止三百萬?一千萬也不止的。


    可是一百五十萬對於我們家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我家的積蓄連二十萬都沒有。斜眼姑丈家在我們本地也算是條件非常好的,還有親戚被我媽安排在廠子裏做工,我媽一直以為與他們關係不錯,所以首先向他們家借錢。


    唉,你們肯定也猜到了,我媽在根根家都借到了一萬元錢,那是根根的父母原準備給根根造房子說媳婦的,他們看我媽急的難受,就毫不猶豫地把攢了一輩子的錢借給我媽了,反而我小姑家一千元錢都不借。


    斜眼姑丈原話是這樣的:“嫂子,俗話說量力而行,人有多大能耐就辦多大事,每家都有每家的難處,你找我們借錢,我們找誰借錢?”


    我小姑則臉漲紅著說:“嫂子,我哥就是個老實人,他在大學裏受人尊敬,養活全家沒有問題,他就這麽一套小院子你也賣了,他回來你叫他住哪裏?媽年紀大了,你叫媽去哪裏?你整天瞎折騰,我哥哪裏受得了?”


    錢沒有,教訓給一頓。


    我媽回到家裏,眼睛爆紅著,對我和我弟說:“佛爭一爐香,人爭一口氣,這個廠子,我死也要爭取到,我的銷售渠道這幾年都打開了,廠子在我手裏一定火起來。”


    我和我弟都不大懂,隻是看我媽被斜眼姑丈如此鄙視,心裏很是難過。


    書上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和我弟現在就這樣,書讀到全縣第一名第二名又有什麽用,即便知道這個機會對於我媽是多麽難得,但是一分錢沒有,隻能看著媽媽著急。


    金前進已經做到縣裏的工業局一把手了,他當然知道這個改製的事,他在我媽賣院子的那一天就來我們家了,他是自己來的,從車上拿下來一個黑色的尼龍袋子,提著半口袋番薯似的,遞給我媽:“胡姨,這是我所有的存款,你先拿去用,隨便什麽時候還我,我反正有吃有住的用不著,不夠的話我找我弟借。”


    那是三十萬,他所有的存款。


    雖然三十萬對於一百五十萬,隻是五分之一,可是在我們當地,這可是巨款,巨大的巨款啊,他就那麽一口袋提給我媽了。


    我媽感動的無以複加,她確實錢不夠,可是她怎麽好意思叫金前進去向他弟弟再借?


    金前進看著我媽的樣子,就知道還不夠,二話不說,連水都沒有喝一口,說:“胡姨,我馬上就去借,你別急。”又對我說:“小惠妹妹,你高三了,學習最關鍵的時候,家裏的事都不要管,你隻管把學習搞好,辛苦了十幾年不就是為了這最後一刻嗎?不要因小失大。”


    我媽看看我,我知道她的意思,金前進這個人,她一向就是覺得人品最好的,可是我好難受,我不能拿我的一生還,我敬金前進,但是,我不喜歡他。


    金前進立即對我媽說:“胡姨,你不要多想,廠子的事都是小事,眼前的困難都是暫時的,我們自己解決,妹妹和弟弟必須要把學習搞好,那是關乎他們一生的大事。”


    他開上車就走了,我媽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即便她想把我塞給金前進,此時借了人家錢,說這個話也是很不合時宜的。


    我和我弟回了學校,從此我們家也沒有了,生活了十六年的小院子,從今天開始不屬於我們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頂風傳,我媽到處借錢弄廠子的事,弄得連我同學都知道了。


    元旦前一日燈自習,楊老師說有人找我,我出了教室門,左右看了一會子,才看見前麵燈影裏有個人給我招手,我走過去,馬上我就邪邪地笑起來:“哎呀,李大老板,你找我幹啥?”


    這人笑得依舊溫和,手裏拿著一個大磚頭一樣的東西,我知道,那叫大哥大,移動電話,身份的象征。他很溫和地對我說:“聽說你媽在到處籌錢?”


    昂,咋了?


    他說:“我聽玉華說了這事,想問你一下,缺口還有多大?”


    我說:“你為啥要幫我們?”


    他說:“你是玉華的發小,又是陳靜的同學,我們也算很有緣分了,再說,也是舉手之勞。”


    他麽的,這麽有錢啊,幾百萬舉手之勞。


    我不能看著我媽想做點事難得要死,我問李錦輝:“說說你的條件吧,你那麽精,不可能白幫忙,要不你和我媽去談談?”


    他很鎮定地說:“白借一百萬,如果,你肯做我女朋友,那麽錢不要了。”


    我操你媽,你把我兩個女同學都做女朋友了,再加一個我是嗎?人家金前進現金提到家裏,還叮囑我必須好好學習,你算個啥東西!


    啥話都不用說了,我連找磚頭都省了,直接衝過去一記老拳,憤怒的我簡直都不知道怎麽表達,瘋了一般地打。動靜就大了,教室裏很快就有同學衝出來。


    首當其衝,楊老師和牛二,李錦輝趁機快速地跳上車跑了。


    我沒有追出去。


    楊老師問我怎麽回事,我隻搖頭,心裏窩火的要死。


    楊老師叫我去辦公室,牛二也跟著去了,楊老師說:“小惠,任何事,有老師頂著。”


    我把事情前後說了,牛二和楊老師都氣的臉色發青:“上次把我的學生刺傷了,現在又打我學生主意,他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老師會想個理由,叫學校不準再放社會上的人進來。”


    元旦過後,牛二有兩天沒有上課,元月三日,他回來了,給了我一個存折,用我的名存的,密碼是我生日。我翻看了一下,是五萬,這麽多錢!我問他:“你哪裏弄來這麽多的錢?”


    他說:“我問舅舅要的。”原來前兩天去京都了?


    他舅舅應該有錢,但是我和牛二也就是個同桌啊,我怎麽能要他的錢?


    還沒有等我推給他,他就說:“你就當我借給你的,如果你媽賺了錢就叫她還,如果還不出,你工作後還我,可以嗎?”


    我真的是不想要他的錢,可是,現在我媽最艱難的時候,我也要為我媽著想啊。


    籌集了100萬,又貸款50萬,我媽終於做上了最大的股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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