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水晶心,你好。


    我好像看見過你說的那個男孩。如果你與我在同一個城市的話,那麽長樂路你應該知道吧。就在前不久的一天下午,我正在長樂路靠近平湖路附近行走,對麵有一個男生走過來。與其說他是走,不如說他在滑更恰當,因為他是滑著旱冰過來的。這正是我對他印象深刻的原因——他溜得相當心不在焉,差點撞上了我。還好他技術高超,一個轉身就讓了過去。他的外表正如你所說的:個子蠻高,留著長發,看上去很cool哦!他還對我說了聲對不起,聲音蠻低沉的。


    我不知道我所看見的是不是你正在尋找的,但我希望他是。


    順便想問一句,你要找的男孩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如果你的男朋友就像我看到的男孩那副模樣,哇塞,一定會讓好多女孩都流口水的耶!


    從你的貼子上看得出來,你是真的蠻在乎他的。我希望你能盡快找到他,我也希望你別再‘丟失’了他——有空去長樂路上轉轉吧,也許你會有所收獲。


    ——彩色沙漠“


    叢容特地跑到電腦房中去把這封回貼打鈾出來,以便於上課時也能再看幾遍。


    說實話,她本來並不太指望能在網上得到葉峰的消息,所以當這封信過來的時候,叢容真的是又驚又喜,直覺告訴她,這是葉峰——長發,酷,還有旱冰鞋。盡管葉峰從高三起就不再溜旱冰了,可他一直保留著那雙旱冰鞋。


    在急切與衝動之下,叢容幾乎當天晚上就要去長樂路走一遭。


    還是朱麗葉比較冷靜:“你知道這個彩色沙漠是誰?你知道他或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如果他隻是亂說一氣,你不是白跑了嗎?再說了,長樂路上人不多,晚上尤其安靜,你也不考慮考慮安全問題?當然,如果你實在要去的話,我也可以調遣我的‘男朋友軍團’保駕護航——這當然是收費的,也有比較便宜的,那就是‘後備役軍團’……”


    這是朱麗葉的另一大特色:貪財。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她也奉行“親兄弟明算帳”。她的人生哲學就是:賺錢為主、交男朋友為輔,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就算是交男朋友也有助於賺錢——經常有人請吃請喝,這能省下多大的開銷呀。


    在朱麗葉的口水攻勢下,叢容總算打消了立即走訪的念頭。


    但這絕不表示她不會去長樂路看看。


    “知道法國人怎麽說‘請坐’嗎?他們說:”請你滿足這把椅子擁抱你的願望吧‘……“教授法國文學史的”茶葉末“照例舉著一杯茶葉茶邊說邊喝邊往杯中吐喝進嘴的茶葉。


    剛上他的課時,全班女生都為他那翩翩的法蘭西風度所傾倒:再冷的天,他也總是襯衫、西裝,外加長大衣,頗有些《駭客帝國》裏基諾?裏維斯的味道;不像別的教授,襯衫裏有棉毛衫,襯衫外有羊毛衫,還不忘穿上短馬夾,更襯出能容天下事的啤酒肚。


    可是,當“茶葉末”開始亂噴滿嘴的茶葉時,所有的女生便開始花容失色、大失所望。這舉動實在是有辱斯文有失體麵,更何況隨著那些茶葉末,還有他四處飛濺的唾沫星子,害得每次上課大家都爭先恐後提早10分鍾就到教室搶位子坐,以免不幸坐到了前幾排遭到池魚之殃。


    當然也有例外的。小蘭和linda就最喜歡上“茶葉末”的課。並且就算噴了她倆滿身的茶葉,她們也甘之如飴。


    “誰能用法語背出我昨天上課時說起的那首詩……”他的話還沒說完,坐在第一排小蘭和linda的兩隻手早已經高高舉起,“小蘭,你來試試。”


    小蘭看了linda一眼以顯示自己的勝利,站起來,抬著頭用法語背道:“塞納河在米拉波橋下揚波……”


    落在下風的linda一臉的酸溜溜,而坐在教室倒數幾排的朱麗葉則差點為這場二女爭一男的好戲笑破肚皮。這可是上法國文學史唯一的樂趣。


    叢容則拿出那張打印出來的“彩色沙漠”的回信,第n次地研究起來。叢容有種感覺,這位“彩色沙漠”是個女孩,她那俏皮的語言和對男孩的注意,似乎都說明了這一點。她忽然有些預感——也許她能和這位“彩色沙漠”成為很好的朋友呢。


    “你打算下了課就去?”朱麗葉低聲問道。


    “嗯,這是我唯一的線索,我一定要過去找找看。”叢容說道,臉上寫著堅決。


    “要不要我陪你去?我可以為你推掉那個尼日利亞。”朱麗葉有時侯還是頗講義氣的。


    叢容笑著搖搖頭:“不了,人家可是好不容易才排隊輪上的,我怎麽忍心奪人所愛呢?”


    “哼,”朱麗葉道,“隨便你,我可是難得免費陪人逛馬路的。這種機會可是過時不侯的哦!”


    “朱麗葉同學,”從講台上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對話,“茶葉末”正看向叢容和朱麗葉的方向,“請你分析一下這首詩好嗎?”


    “他剛才說的是什麽詩?”朱麗葉忙問叢容,一邊施施然站了起來,百忙之中還不忘投給老師一個微笑。


    “不知道。”叢容方才的心思也不在課堂上,她有些自責——中學時期的那個優等生到哪裏去了?


    還好朱麗葉自有應對技巧:“這首詩嘛,主要是表達了一種情緒……”她頓了一下,拋了個眼神給“茶葉末”,“這種情緒嘛,老師您一定是最了解的。”再扔個微笑過去,“所以我就不詳細解釋了。”撅起了嘴,似笑非笑地,“我可以坐下了嗎?”


    “茶葉末”眼鏡片下的臉色緋紅一片,起碼咳嗽了2分鍾才能說出話來:“嗯嗯,可以。你回答得很好。”


    小蘭和linda齊刷刷地回過頭來,如果用眼睛可以殺人的話,朱麗葉現在已經死過千百次了。


    叢容不忍看著自己寢室裏的朋友同室操戈,把眼睛轉向了窗外。


    窗外陽光明媚,是這個冬季裏難得的好天。朵朵白雲不慌不忙地在天空中慢悠悠地飄過,就好像冬天還不曾到來一樣。


    叢容的思緒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過去,和葉峰和“open”們在一起的日子總好像是夏天。天總是那麽地藍,陽光也總是那麽明媚——就像今天的天氣一樣。


    窗外有隱隱的音樂傳來,叢容的心一跳,但馬上又失望地墜落了下來。不是那首歌,不是《dream》。隻是一曲旋律比較相象的音樂而已。


    但是,《dream》的旋律、葉峰的歌聲已經在心中揮之不去了……


    淅瀝的雨絲像那六弦琴它叮叮咚咚是那麽動聽斑駁的樹影像夢的森林引領我走進五彩的神秘滿天的繁星掩藏我點點的秘密夏日的蟬鳴吟唱我對未來的希冀dreamdreameverydayhasadream,hasadream總覺得有夢好甜蜜……


    ——難道,那夢幻般的日子真的已經過去了嗎?


    雖然小蘭和linda哪個都不再願意同她說話(天地良心,要不是被逼無奈,她才不願意把自己的魅力使在“茶葉末”的身上呢),不過,朱麗葉總算是順利地躲開了“茶葉末”口水的荼毒,得以安然走出教學樓。


    可是,才出大門,她就但願自己今天沒來上課——她迎麵和一個人結結實實地撞了個滿懷,正想破口大罵時,卻發現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要命的克星朱麗麗。


    幸虧朱麗葉反應敏捷,天女散花似地把教科書往地上一灑,然後蹲下拚命地撿,就差把臉貼著地麵了。


    “咦?是朱麗葉呀。”盡管她費盡心機,朱麗麗還是不用正眼瞄一下就能識別出她來。


    “唉……”朱麗葉在心中長歎一聲,邊拾書邊抬頭做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叢容呢?”朱麗麗問道,一點沒有幫朱麗葉一把的意思。


    “她有些事先走了。”朱麗葉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朱麗麗接下來的話,一定會是:“是嗎,不過沒關係,我是來找你的……”然後是一個躲也躲不開的大擁抱。


    “是嗎?”麗麗道。


    朱麗葉等著她的擁抱,沒想到麗麗卻是用盡全身力氣萬分哀怨地歎了口氣:“唉……看來我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說著,她轉身就走了。


    朱麗葉差點沒摔個倒栽蔥。這個女人是朱麗麗嗎?她看著麗麗的背影怔怔地發起了呆,竟忘了滿地的教科書還沒有撿起來,而自己正姿勢不雅地蹲在地上。


    “要我幫忙嗎?”一個聲音在朱麗葉的腦袋上方響起。


    她抬頭看去,這是一張看上去有些眼熟的臉,可就是想不起來是誰。也許是見了男孩的本能反應吧,朱麗葉擺出了她那招牌式的微笑:“謝謝!”


    來人幫她一起把書本拾起來,一邊問道:“怎麽今天還是沒有見到叢容同學?”


    朱麗葉猛然想起來了,他是那個叫陳宗翰的“咖哩雞塊”!也在這刹那之間,朱麗葉下定了決心——要讓這個滿嘴隻有叢容的家夥牢牢記住,除了叢容之外,這世上還有個叫“朱麗葉”的美女!


    “她有些事,一下課就趕著出去了。”朱麗葉儀態萬千地站起來,瞟了陳宗瀚一眼,“你是不是想追她啊?”


    陳宗翰把拾起的書本放到朱麗葉手上,卻不正麵回答,“我還有課,就先走一步了。”


    說罷,便轉身離開。


    朱麗葉在他身後大聲說道:“以後你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叫朱麗葉。”說完她才發現,自己的舉動竟然和“大花癡”朱麗麗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朱麗葉說的不錯——即使是大白天,長樂路上也安靜的很,少有車輛人流。


    午後冬日的陽光照在叢容身上,帶來些溫和的暖意。叢容慢慢地走在長樂路上,金黃色的法國梧桐葉不時從眼前飄過,緩緩落在地上,踩過去時,發出“沙沙”的聲響。


    孤單的女孩,溫暖的冬日,幽靜的街道。浪漫的邂逅在這種環境下是應該最合適不過了吧。


    叢容的心中有些期待,期待一次巧合,期待一次相遇。和葉峰,在這種環境裏,她隻原與他一起並肩而走,一起走過梧桐葉,在冬日陽光下,就算不說話,隻是手牽著手,她也願意就這樣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地久天長。


    前麵那條交叉路口就是平湖路了。彩色沙漠說她就是在這兒差點撞上那個踏著旱冰鞋的男孩。


    叢容的心開始“砰砰”地跳動起來——也許就是那個拐角,也許就在某個巷口,也許正在不經意間,她會和他“偶然”相逢,在雙眸相對的那一刹那,天會崩、地會裂,冰雪融為春水,而秋葉亦會飄落滿天……


    可是——可是什麽也沒有發生。沒有蹬著旱冰的男孩,沒有熟悉的飄著長發的身影,也沒有天崩地裂般驚天動地的凝視。隻有一隻毛色油光水亮的黑貓懶洋洋地趴在不知哪家人家的牆頭,曬著太陽,順便好奇地觀看叢容來來回回地在這同一條路上走著。


    交叉路口上有一個街心花園。某位詩人的雕像屹立在花園的正中,走累了的叢容便在那雕像的基座上坐了下來。


    花園中有一位老奶奶目不斜視地在花壇前打著太極拳,也有下了課(或是蹺課的?)的中學男生女生坐在角落中竊竊私語。


    叢容想起中學時的自己——乖巧、單純、害羞而又有些傻裏傻氣的固執。懵懵懂懂地常常對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不明白葉峰為什麽要捉弄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什麽又要保護自己,甚至連葉峰的約會都膽小得不敢前往。即使在心中隱隱約約有所感覺,卻不想也不敢去表達去感受,隻怕捅破了那層薄薄的紙之後就要麵對萬丈深淵,卻沒有想到後麵也可能迎來的是充滿著陽光的美好與甜蜜。


    天漸漸地黑了。冬天,黑夜總是來得那麽早。身下的大理石透出陣陣涼意,而隨著夕陽的逐漸消失,似乎夜風也一陣緊似一陣。叢容裹緊了身上的大衣,抖擻起精神——到了下班高峰,如果葉峰已經成為上班族,那麽現在正應該是他匆匆回家的時候。


    剛才還人煙稀少的街道上突然之間就擠滿了車輛和往來的行人。汽車喇叭聲此起彼伏,放了學的孩子們尖叫著互相追逐,也有下了班急著回家燒飯作菜的男人女人。在這片充滿喧囂與繁忙的世界中,叢容顯得那麽的突兀與不和群:惟有她在遊手好閑東張西望;在這條充滿生機與熱鬧的街道上,叢容卻顯得那麽的孤獨與茫然:每個人都那麽充實,都知道人生的方向,惟有她,卻把自己的心失落了。


    暮色愈來愈濃,叢容的心也漸漸往下沉。當星光開始閃爍時,叢容的情緒降到了穀底。


    沒有葉峰,沒有人像葉峰,甚至就連一個留長發的男孩都沒有。而放學下班的人群卻漸漸地消散了。這裏又恢複成為一條幽靜的街道——如此寂靜,安寧,叢容就連自己失望的心跳聲都能聽到。


    ——哪怕是有人踩著旱冰鞋溜過也好呀。


    街心花園中的雕像憂鬱地俯視大地。


    花壇前空無一人。


    空可樂罐被風吹著滾落到街角。


    而叢容卻呆呆地站著,任由夜風掀起自己的大衣。


    半響,她才慢慢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街燈昏暗,道路綿長。叢容慢慢地走著,不知是因為站的太久,還是因為強烈的失望,她覺得雙腿酸軟,心力交瘁。


    拐角處,有明亮的燈光跳入叢容的眼裏,在這條昏暗的街上,那道燈光帶來了暖意與溫馨。走的越近,燈光所在處傳來的音樂聲便越強烈——是搖滾樂。叢容記得自己曾經聽過這首曲子,那是葉峰最喜歡的gu‘n’roses的音樂。在他的discman裏常年放的就是他們的cd.希望再次燃起,或許——叢容快步向燈光走去。


    這是一家賣飾物的小店。有一個人正在角落裏調試著店裏的音響,長發及肩。


    “葉峰——”叢容喃喃喚著,卻發覺自己的嗓子已經幹到發不出聲音來。


    店主回過頭來——這是個女孩,是個長發披肩,清秀可愛,年齡與叢容相仿的女孩。


    她微笑著站起了身,招呼著:“你好!”


    叢容楞楞地看著她。女孩皺了皺眉頭,湊近叢容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從窗玻璃的反光中,叢容看到自己臉色蒼白,眼睛大而茫然的睜著。她宜搖頭:“沒事。”


    女孩笑了,她是個適合笑的人。也許她長的並不十分漂亮,但是一旦笑起來,笑容中所散發出來的溫暖和光芒,會頓時照亮周圍,讓人忍不住想跟著她一起微笑起來。


    “我看你是走累了吧。”她拍了拍牆邊一把擺著柔軟坐墊的椅子,“來,坐一會吧。”


    “不了,我……”叢容道,“我隻是想進來看一下。”


    女孩調皮地看著叢容:“剛才我聽到你叫一個人的名字,你該不會把我錯認成那個人了吧?”


    “應該說是你這裏的音樂,讓我想起了一個朋友。”叢容回答道。


    “音樂?”這個喜歡笑的女孩又笑了,“原來吸引你的不是我這裏的小玩意,而是我放的音樂?看來我以後應該去做cd、唱片這類生意了。”


    叢容第一次打量起這家小小的店麵來。這兒頂多隻有15平方米左右,卻玲瓏有致。整個的風格設計是另類而又陽光的。所有的牆麵都被大膽地刷成了明黃色,而門、窗則簡簡單單地油漆成白色,柞木地板被擦得光可鑒人。它沒有別家小首飾店的昏暗零亂,也沒有大珠寶店中那些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玻璃櫃和白熾燈。圍繞著小小的店堂有著一圈罩著深咖啡色燈心絨布的低櫃,上麵放著精巧別致的小飾物:戒指、項鏈、墜子、手鏈、別針、耳環……兩邊的牆上還安著兩排柞木層板,則是為了安放一些較為貴重的首飾。


    在低櫃前,叢容停姿腳步。這裏是專門擺放掛墜的區域,一排小小的天使引起了她的注意。這是一些用陶泥製作的小天使,白色無暇的小翅膀,褐色生動的諧蛋。每一個小天使的神情都不同,姿勢也各不相同,更顯出它們做工精致,形象可愛。


    叢容拿起一個雙手合攏在胸前,閉著眼睛禱告的小天使。叢容被這個小天使打動了,它那專注而又虔誠的神情,讓叢容覺得自己的心也隨之安靜下來。


    “這個小天使要多少錢?”她問那女孩。


    “你也喜歡它?”女孩驚訝地看看叢容,“在這群小天使都是法國人手工製作的,在它們中我也最喜歡這個了。本來是想留給自己的……”女孩沉吟了一下。


    叢容已經準備掏出大價錢了,女孩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大吃一驚。


    “反正也沒想用它來賺錢,不如就送給你了吧!”女孩說著,陽光般的笑容又出現在臉上,“你是第一個因為我放的音樂進來這裏的人。有緣就是朋友,你說呢?”


    “可是我……”叢容忙把小天使放好,“我們才第一次見麵,怎麽能收你這麽貴重的禮物呢?”


    “這小天使既不貴又不重,”女孩俏皮地道,“再說了,誰規定第一次見麵就不能送好一點的禮品啦?”


    她拿起那個禱告的小天使:“其實,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守護天使。當失落或傷心的時候,當遇上困境的時候,守護天使就會悄悄地為你禱告,幫助你解開心結,解除困境。”她把它放進了叢容的手中,“收下吧,我覺得現在的你正需要這麽個小天使來幫助你呢。”


    叢容看著手心中的小天使,在燈光的照射下,它安然地躺著,仿佛世界上的任何事都不能讓它的禱告分心。


    “那麽,我就收下了。”叢容不再拒絕,她坦然地看向那個女孩,笑道,“謝謝你!”


    “你進來到現在,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呢!”女孩道,“原來你笑起來也蠻好看的嘛,你一定要多笑笑,享受一下做個漂亮而又開朗的女孩子的人生!”


    “你一定正在享受著這種人生吧?”叢容問道,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也許是因為這裏溫馨的氛圍,也許是因為麵前陽光般開朗的女孩,也或許是因為手中那小小的守護天使吧。


    “是啊!”女孩從櫃台後麵拿出一個漂亮的粉紫色包裝盒,“我要快快樂樂地享受人生的每一分鍾,好好地行使做一個女孩的權利——那就是讓自己漂亮,讓別人開心!”


    她熟練地把小天使放進包裝盒中,再用淡粉色的絲帶打了個結。


    “這也就是你開這家店的原因吧。”叢容問道。


    女孩把漂亮的小禮盒遞給了叢容:“聰明!在這裏,我不但能打扮自己,也能給更多的女孩子帶去美麗。”


    叢容接過了小禮盒,粉紫色的底上有一行白色的小字vieenrose”。


    “玫瑰色人生。”叢容念道。


    “你懂法語?”女孩有些驚訝。


    “我念的就是法語係。”


    “有好多客人進來都會問我,這外文的店名是什麽意思?我回答得都有些煩了。”女孩說著,又笑了起來:“看樣子,我們真的是有緣呢!我一定要和你認識一下:我叫戴曉晴。曉是拂曉的曉,晴是晴天的晴,也就是一早起來就是大晴天的意思。”


    叢容也笑了:“我叫叢容,名字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很高興能認識你。”


    “我也很高興能認識你。”戴曉晴說著還眨了眨眼,“希望你下次來的時候能帶上你那位同樣喜歡gu‘n’roses的朋友,好嗎?”


    直到走出很遠,叢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看那拐角處的燈光,和那小小的紫紅色的燈箱招牌vieenrose”。


    ——玫瑰色人生。


    玫瑰色的人生應該是充滿了陽光白雲、花草清香和像戴曉晴這樣的女孩的吧。


    看看手中的紫色小禮盒,不知為何,叢容的心情忽然開朗起來——雖然沒有找到葉峰,雖然又一次經曆了失望,但是明天依然會到來,希望依然會存在,屬於自己的玫瑰色的人生,應該就在前麵不遠吧。


    而“那位同樣喜歡gu‘n’roses的朋友”——叢容在心中發誓——我一定會找到你,不,應該說,我一定會抓住你!


    才踏進自己那間學生公寓的門,叢容就被朱麗葉的樣子嚇了一大跳。


    她披著頭散著發,在腦門上紮了一條寫著“必勝”的帶子,穿著一身運動衣。這副殺氣騰騰的樣子與以往嬌弱無力、柔媚入骨狀實在是叛若兩人。


    叢容再往寢室裏掃了一眼,小蘭和linda都不在,估計不是給朱麗葉嚇走,就是被她打出去的吧。


    她揮著拳,踢著腿,一邊瞥了叢容一眼:“怎麽,有沒有收獲啊?”


    “如果你是指葉峰的話,那麽,沒有。”


    隨著一記左勾拳,朱麗葉道:“我猜也是,哼,這些臭男人!”


    “你怎麽啦?”叢容好奇地打量起她來,“怎麽突然大變活人了?”


    “這還不都拜你那個陳宗翰所賜!”朱麗葉不滿地白了叢容一眼。


    “陳宗翰?”叢容一點印象也沒有。


    “就是那個‘咖哩雞塊’呀。”


    “‘咖哩雞塊’?”叢容還是記不起來。


    “真是一片混亂啊!”朱麗葉長歎,“他那麽關心你,見到我就問‘請問叢容同學呢’,而你卻一心隻記著你那個神秘失蹤的葉什麽來著……”


    叢容有些記起來了,某天在食堂中,似乎是有個叫這個名字的男孩前來搭訕過。


    “不過,這種局麵就到此為止了!”朱麗葉說著,忽然聲音低了下來,“叢容,我問你,你對這個陳宗翰有沒有一點意思?”


    “沒有,當然沒有。”叢容嚇了一跳,連印象都沒有,怎麽可能有什麽意思呢?


    “那就好,我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出手了。”朱麗葉紮緊了頭上的“必勝”束帶。


    “他怎麽惹你啦?”叢容有些好奇,她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使朱麗葉花費這麽大的氣力主動出擊的。


    “今天我和這個姓陳的在教學樓裏碰見,他又來問我‘今天怎麽沒有見到叢容同學’。哼,他把我朱麗葉當什麽人啦?問路的工具還是你身邊的小丫頭啊!我可是有名有姓的,我告訴他,以後就叫我‘朱麗葉’……”


    叢容在心中暗笑,這個陳宗翰是傷到朱麗葉的自尊心了。隻怕朱麗葉長這麽大,找她卻是為了別的女孩的,陳宗翰還是第一人吧。


    “然後,我就去上柔道課了。”朱麗葉傾訴著,“結果又讓我碰見這姓陳的了。你猜他在那裏幹嘛?他竟然是老師的助教,他還差一點就是黑道九根帶……”


    “是黑段九道吧。”叢容糾正著,連基本知識都不知道,就衝過去上課,也隻有朱麗葉才做得出這種事。


    “管他幾根帶呢。然後老師讓他給我們做示範動作,我就主動要求配合他。我本來以為隻要擺兩個pose就能解決的事,結果他還來真的,接連摔了我好幾次。”朱麗葉越說,嗓門拔得越高,看來是到氣頭上了,“全班的人都笑話我。但是你知道,更奇恥大辱的是什麽嗎?”


    “是什麽?”叢容問道。


    “他竟然還是不知道我的名字!”朱麗葉氣得就快哭出來了。“我起碼已經把我的名字跟他說了三遍了,他摔完我以後,居然還說‘謝謝這位不知名的同學。’”


    “所以,你決定練好功夫,暴打他一頓以報仇血恨?”叢容看著她那身裝束問道。


    “錯!”朱麗葉一甩頭,拿了把椅子坐下,慢條斯禮地,“我非但不會打他,我還要溫柔地對待他。我不但要讓他記住我的名字,還要讓他記一輩子!”


    “你想怎麽樣?”叢容的心中有些不祥的預感。


    “我要追他!”朱麗葉一字一句地說道,“從明天開始,我就要倒追他。”


    “然後呢?”


    “然後就扔了他。”朱麗葉不屑一顧地說,一邊搖起了椅子,“我怎麽可能喜歡這種‘少白頭’呢?”


    “少白頭?”這又是叢容不知道的一方麵。


    “你這都不知道?他的白頭發和黑頭發一樣多耶,還均勻分布在整個腦袋上。”


    叢容開始同情起這位陳宗翰來。


    “你這麽做是不是不太好?”她問道。


    “哼,我是要給他一個教訓。我要讓他懂得尊重女性,讓他知道記住別人的名字是很重要的,尤其是我朱麗葉的名字!”朱麗葉得意地說著,椅子搖的更歡了,“我已經等不及要看他給我拋棄後的樣子了,估計,到時候他剩下的那一半黑頭發也變成白的了吧。哈哈哈……”


    不知為什麽,叢容覺得今天朱麗葉的笑聲有些像狼叫,往窗外一看,果然今宵月圓。


    忽聽得身後“砰”的一聲巨響,朱麗葉的笑聲也突然中斷了。叢容忙轉身看去,也許是朱麗葉太過得意地搖著椅子了吧,竟然連人帶椅都翻倒在地上。


    ——這個瘋狂的女人!


    “嗨,彩色沙漠,你好!


    謝謝你提供的線索。我去過長樂路了,可是等了一個下午,並沒有發現我要找的人。不過,我今天的長樂路之行,還是有很大的收獲的。在我的心情灰暗到了極點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女孩,她讓我懂得人生應該是快快樂樂地過的,希望也總是在前麵的。所以我還是要謝謝你。你讓我又多了一個朋友。“


    “水晶心,你好。


    很遺憾你沒有找到你想找的人。也許他隻是偶然路過一下那兒吧,也或許我看到的男孩並不是你尋找的那位。但不管怎麽樣,我相信你一定會找到他的。


    繼續努力吧,我會支持你的。“


    “謝謝你的支持與鼓勵。我有種感覺,我一定能找到他。盡管目前處了你提供的線索外,我沒有他的任何消息。我將會每天都到長樂路走一遍,直到找到他或有了新的消息為止。


    bytheway,我覺得你名字很吸引我,好像曾在哪裏見過,讓我覺得很親切。“


    “曾經有過這樣一個童話。在這個童話裏有一頭獅子。它統治著一大片沙漠。這片沙漠中有各種各樣漂亮的顏色:鮮紅,明黃,藍紫,青綠……因為這片沙漠,所以這隻獅子的名字就叫彩色沙漠。可是,彩色沙漠的生命隻有一天,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它便會死去,成為一尊石獅子,再也沒有知覺。而它所統治的那片沙漠,則會在夜間生長出無數絢麗奪目、妖嬈動人的植物,成為一片夜森林。當太陽升起的時候,夜森林會枯萎消失,沙漠重又出現,而彩色沙漠便獲得重生——仍然隻有一日的生命。盡管白天時彩色沙漠所向無敵、威力無比,可是它永遠看不見夜晚,看不見絢爛的夜森林。所以每當變成石像的時候,臉上總會有同樣變成石頭的淚珠——這就是彩色沙漠的故事。”


    “我不明白,為什麽你要起這樣一個憂傷的名字呢?你很不快樂嗎?”


    彩色沙漠沒有回答。從容等了很久,聊天室中都沒有什麽反應。是她下網了,還是當機了,或者隻是不願回答?


    正當從容決定放棄,想要下網時,屏幕上卻又跳出幾行字來。


    “我想我最大的不快樂便是得不到我所喜歡的人吧。這也是我為什麽這麽想幫你的原因。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有些相似之處:我們都得不到想要的人,我們也都在爭取之中。我喜歡的那個人始終沒有接受我或者說他不想隻接受一個人。”


    “什麽意思?”


    “話說到這兒,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女孩吧。我喜歡上一個男孩,並且對他表示了。他沒有拒絕我,可他同時也沒有拒絕他別的女朋友。他是一隻玉米地裏的狗熊,手裏已經有了一大捆玉米,卻還在掰新的。隻因為他覺得自己還沒有找到那棵最好的。”


    “你為什麽要做他的最好的,為什麽不能為自己找最好的玉米呢?”叢容不解地問著。


    彩色沙漠的答案很快地出現在電腦上:“因為我喜歡他,因為他就是我找到的最好的玉米。所以,我現在在等待,等待他終於發現我才是最好的玉米的那一天。隻是……我怕我沒有那麽長的時間去等待了……”


    “為什麽?”


    叢容一直等到了熄燈,可是這回,彩色沙漠卻再也沒有回答了。


    冬夜的月光淡淡地撒在地上。隔著帳子,叢容仿佛都能看見月光射進窗戶的那道模糊的光影。


    寢室裏的每個人都已經熟睡——小蘭和linda此起彼伏地打著輕聲的小呼嚕,而朱麗葉則在時不時地用從眾男友那裏學來的世界各國語言說著夢話。惟有叢容仍沒有睡著,雙眸茫然地看向天花板。


    經過了一天的奔波,葉峰仍是杳無音信。雖然前後有戴曉晴和彩色沙漠的祝福和鼓勵,叢容仍然覺得好難過。交上了兩個好朋友固然是今天的收獲,但是……但是……這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感受呢!叢容想起自己曾天真地以為朋友就是朋友,男女都一樣。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和葉峰在一起的感覺是與任何朋友都不同的。這種感覺是那樣的牽腸掛肚,難舍難棄,讓人忽然覺得充實,又忽然充滿了失落——為什麽會這樣呢?如果這就是感情的滋味,那這滋味實在並不好受呢!


    彩色沙漠說她喜歡的男孩並不把她當回事。想到自己,叢容也不禁懷疑起來,葉峰是否也隻把她當作那路邊隨手可摘的玉米棒子,而以為最好的仍在前麵呢?叢容曾經以為葉峰是在乎自己的,他可以為自己唱情歌,可以因為她而改變,可以不間斷地每天一個email,還把最珍貴的項鏈都送給了她。她也曾經那麽自信地以為,葉峰就是對全世界都憤世嫉俗,他也會把她當成可以信賴的人。


    可是現在,她已經已經連一星半點的自信都沒有了。如果他真的在乎自己的話,為什麽回了國都音信全無,為什麽連她都不通知一聲,她寫了那麽多的信呢,他卻一封都不回!


    死葉峰!討厭鬼!你到底死到哪裏去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讓人擔心,多讓人傷心!真是討厭死你,恨死你了啦!


    叢容憤憤地用力擦去臉上的淚水——哼,他以為他是誰!不知道他的下落也好,省得以後再糾纏不清了!


    叢容決心不再去想他了,但是,不想葉峰的話,腦袋裏似乎就空空的,什麽也想不了了。


    她拿出了枕頭邊的小收音機——這是學校發的,既能收聽校園廣播,也有助於同學們學習外語。既然看樣子今晚是別想睡個好覺了,還不如隨便聽點什麽東西呢。叢容插上耳機,一個個地轉換著收音機的頻道。盡管夜已寂靜,但是電波中的世界卻仍是熱鬧紛呈:有人哭泣地訴說自己的悲慘故事,有人笑著說要為成百上千個朋友送出祝福,明星在講著自己的成功史,主持人在為讚助商說著廣告詞,還有外國人學漢語念古詩……叢容臉紅心跳地從一個“性愛悄悄話”節目中再度轉了一個台。有一個不知名的台中正主辦著不知名的新歌排行榜節目,都是些大家從沒聽到過也不忍猝“聽”的所謂新歌,叢容從來不知道他們的排行榜都是由誰來評的,反正每次都能煞有介事地評個“topten”出來。


    節目主持人說:“本周有一首上榜新歌,歌名叫《不願看見你流淚》,下麵請聽……”


    叢容正想再換個台,卻在這麽個深夜中,聽到有個男孩的聲音無精打采地響了起來:……


    盡管已經覺得很累卻還是不願將這感情浪費盡管相處時有些疲憊卻還是不願看見你流淚許多事曾和你一起麵對但這次我想一個人去飛你如此單純地看著我卻不知我心中掙紮的狼狽……


    很難聽的曲子,寫得很爛的歌詞,再加上毫無感情的演唱——給任何人聽到,都會憤憤然換個台,順便把自己的耳朵用酒精棉花擦擦幹淨。


    但是叢容卻聽得呆姿。眼淚已經流了一臉,而她卻並沒有發現。她隻是呆呆地聽著從收音機裏傳出的這個男孩的漠然的聲音。


    這聲音曾在舞台上深情地唱著《dream》,曾在叢容窗下唱著小夜曲,也曾不知疲倦地對著任何人都冷嘲熱諷……就算支離破碎挫骨揚灰,叢容也認得出這聲音來。


    ——這是葉峰。這是葉峰在唱歌,在熱鬧的電波中,在寂靜的深夜裏……在叢容的耳邊。


    “哇塞!原來這兒的漂亮mm不比同仁大學少耶!早知道我就早點過來了!”這是蓋世愛第一次來到這所外國語學校,所到之處無不留下了他的口水作為“到此一遊”的標記。mm實在太多了,看得他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更何況他現在是在女生宿舍中。


    朱麗麗卻閉著眼直往樓上走,間或拎著阿蓋的耳朵讓他快點跟上。


    “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什麽漂亮mm,我怎麽一個都沒有看到?”朱麗麗大聲道,對四周圍射過來的殺人眼光毫不在意。


    阿蓋卻猶如老鼠落在米缸裏,不斷地感歎:“這女孩盤靚(臉長得好)……那女孩條直(身材好)……”


    他猛然煞姿車,眼前是朱麗麗的綠豆眼和大臉盤。


    “我呢?”麗麗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你嘛……”阿蓋搜盡枯腸,“……氣質不錯。”


    “還算識貨。”朱麗麗滿意了,扭著屁股繼續往樓上走,卻沒有看見阿蓋在身後狂吐不止。


    叢容的寢室到了。


    朱麗麗熟門熟路地推開門:“叢容,猜猜誰來啦?”


    叢容並不在房間裏,在她的座位上竟然坐著一個男孩。


    朱麗麗對帥哥向來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即使隻見過一麵,她也一眼就認了出來,麵前的這位男孩叫陳宗翰。


    “啊,好巧啊,我們又見麵了!”她當即向著陳宗翰狂奔而去。


    陳宗翰忙不迭地站起來:“你好,你是……”他實在記不起麵前這個十三點兮兮的女孩是誰。


    “我們曾經見過麵啊,我是叢容的好朋友,看樣子你也是叢容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啦!”


    陳宗翰依稀記得自己曾聽到過這一套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的理論。


    “我是xx大學二年級的學生,我叫朱麗麗。我的寢室電話是1234567,家裏電話是7654321,手機號碼是13501234567.我的名片還在印刷當中,所以隻能以後給你,請問你的聯係電話是多少?”這些話朱麗麗不用大腦思考都能如此流利地說出,可見她已經對著不下百來十個男孩說過了。


    從沒見過這等架勢的陳宗翰忙看向一邊,指望有人能幫他突出重圍。


    可是,寢室中唯一能幫他的朱麗葉此時也自身難保了。


    那邊廂,阿蓋正流著口水對她大發花癡:“你一定是校花吧,不是校花就是係花,不是係花就是班花,不是班花就是室花……總之,你一定是很花的。”


    “你說誰很花?”朱麗葉連忙澄清自己,偷看陳宗翰一眼,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的表白,“你不要亂說,我可是很正經的。”


    “當然當然,”阿蓋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我一看到像你這樣的女孩,就會變得語無倫次。讓我們先認識一下吧。我叫蓋世愛,也就是全世界都愛的意思,不過如果你肯跟我做朋友,我就把全世界的愛都給你一……”


    “都給誰啊?”有個聲音冷不防從旁邊冒出來。


    難得朱麗麗竟然放棄了麵前的大帥哥,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來到了蓋世愛和朱麗葉的周圍,剛好趕上阿蓋的最後一句話。


    阿蓋連忙看向麗麗,盡管腸胃中有昨晚遺留下的飯菜在做祟,但迫於麗麗的淫威,仍是說了出來:“當然都是給你啦!”


    說完便再也壓抑不住,轉過頭去幹嘔起來。


    朱麗麗也是一陣惡心欲吐。


    朱麗葉看得實在是有些奇怪:“你們兩個沒事吧?”


    “呃——沒事!”阿蓋邊吐邊道。


    “吐著吐著就習慣了。”朱麗麗東施效顰般地用手撫著胸口。


    朱麗葉看著眼前的這對奇男怪女,一肚子的惱火。本來她已經把今天安排得好好的——趁著叢容外出而小蘭和linda都不在的機會,以參觀一下叢容的生活環境為由,把陳宗翰請到寢室裏來,然後她便可以和這個“咖哩雞塊”孤男寡女地呆在一起。盡管朱麗葉對如何倒追男人並不精通,但她知道,單獨相處可是對增進感情起著決定性作用。再加上她的花容月貌、軟語溫言,這陳宗翰不手到擒來才怪!


    可是……可是偏偏有這兩個活寶在這裏插亮了兩隻一千瓦的電燈泡,打斷了她的大好時光。


    蓋世愛總算吐完了,回頭看到朱麗葉卻又流起了口水。


    就連朱麗麗對他那副白癡樣也看不下去了,還是直奔主題吧:“叢容呢?”


    “叢容她出去了,你們有什麽事情,等她回來我可以轉告給她。”——拜托趕快說了,趕快走吧。


    “我們是來告訴她……”一向老臉厚皮的朱麗麗竟然也有害羞的時候,如果叢容在的話,非驚訝得眼睛也掉下來不可——麗麗竟然臉紅得連臉上的雀斑都呼之欲出。


    她用手肘撞了撞阿蓋,阿蓋會意,接下去道:“請你轉告她……”不知是因為真的感冒了呢,還是有別的原因,阿蓋咳嗽了半天,直到麗麗幾乎把他的脊梁拍斷才把話說出來:“我和朱麗麗……好……好上了!”


    好不容易終於把話說出來了,二人含情默默地對視一眼,然後又別轉身嘔吐一番。


    “如果沒別的事……”他們的肉麻表演若是再看下去,隻怕朱麗葉也要狂吐不止了。


    “那我們就走了。”朱麗麗本來想再和陳宗翰說會子話的,但又看到阿蓋對朱麗葉垂涎三尺的樣子,覺得還是先走為妙。


    二人剛走到門口,麗麗忽然又想起了什麽,轉身問道:“你知道叢容上哪裏去了嗎?最近我老是找不到她。”


    陳宗翰也支起了耳朵,有關叢容的任何話題都是他關心的。


    雖然不想讓陳宗翰那家夥對叢容了解過多,但是朱麗葉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坦誠,還是如實相告:“她去找人了。她好像找到了那個叫葉峰的家夥了。”


    “葉大帥哥?”


    “吊死鬼?”


    在朱麗麗刺耳的尖叫和那個叫蓋世愛的家夥的驚呼聲中,朱麗葉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他們接下來的話更讓朱麗葉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那我們再等會兒吧,叢容回來說不定會有好消息呢!”


    “請問,這位葉峰是誰?”此時陳宗翰開口了。


    “他呀,他是我們南華高中——對了,我們和叢容都是高中同學——除了楚天歌外最帥的超級帥哥哥。人又酷,又會唱歌,還會彈吉他……”


    “你知不知道‘open’樂隊?在我們那個時候可是風靡一時的,葉峰是樂隊裏的吉他手。順便說一句:這個樂隊可是由我一手組建的,當時真是曆經千難萬險,好不容易才……”


    “每次葉峰和我說話,我都會激動得就快暈倒了。還有楚天歌也是。現在想起他,我的心都砰砰亂跳。他好帥哦!笑起來就像陽光一樣燦爛……”


    “楚天歌是我的哥們。我們兩個是生死兄弟,創辦樂隊就是我們兩個人的主意。所以我們是‘open’的並列老大……”


    說起往事,阿蓋和朱麗麗就像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陳宗翰則聽得饒有興致。


    與此同時,朱麗葉悔恨的淚水也像黃河之水那樣流之不盡——多好的天賜良機,就這樣讓她引狼入室地給白白浪費了!!!


    ——平湖路27弄6號。


    叢容再看了一遍手中的紙條,沒錯,就是這裏。


    麵前是一幢石庫門的老房子。門內是每家每戶的廚房,門前地上是洗衣洗菜後留下的積水。弄堂裏有位老太太在升著煤爐,一邊還好奇地看著叢容。一陣冷風吹來,煙味嗆得叢容幾乎透不過氣來。


    應該是在這幢樓的兩樓。叢容往樓上看了看,隻有一扇窗子微微開著,從窗口處伸出一條竹杆,晾著些內衣褲。別的窗子都緊緊閉著,透過那日積月累的灰塵,隻覺得窗內是一片黑乎乎的光景。


    這真的是葉峰現在的住所嗎?


    叢容有些疑惑,會不會是唱片公司裏那位主管搞錯了?


    葉峰以前的小屋雖然小而簡陋,但至少有廚房有衛生間。晚上,透過玻璃天窗還能看到星星。在那個小屋裏,叢容曾經幫他整理過房間,在地板上跟著葉峰學吉他,偷看他寫在電腦上的歌詞……


    叢容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了。葉峰,在你現在的住所裏,我們還能回到過去那樣的無拘無束嗎?


    她想起自己這兩天的奔波——先是找到了那個電台,了解到了製作那晚所放的那首歌的唱片公司。然後再來到“中華之星”這家名字起得非常之大其實卻是個隻有四、五個工作人員的小公司。


    ——葉峰果然是這家公司的簽約歌手。


    公司主管起先無論如何不肯透露自己旗下演藝人員的聯係地址。叢容便連著一個星期等在公司門外,等待葉峰的出現。


    她的舉動終於感動了那位主管,答應把葉峰目前的住址給叢容。


    “我不知道他是否值得你這麽做。”當主管把地址交給叢容時說道,“但是,我很羨慕他能有你這樣一位女朋友。”


    叢容深深地吸了口氣,調整自己因為緊張而不穩的呼吸,避開老太太好奇的眼光,再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的那汪積水。她已經繞著這房子轉了兩圈,終於確定入口就在這廚房裏。


    正要舉步踏入,老太太警覺地問道:“你找誰?”


    “我找,找一個姓葉的男孩。”叢容回答道,“這裏有這人吧?”


    老太太眯著眼睛上下看了她一番:“走廚房裏的樓梯上去,在轉角的亭子間。”


    叢容走進了共有七戶人家合用的廚房,又小又陡的木樓梯正在進門的右手邊。


    身後的老太太喃喃地道:“又是一個……”語氣中頗有些不滿。


    不明所以地看了那老太一眼,叢容走上了那樓梯。一踏上那老舊的木板,就有“吱吱”的聲音發出,越往上,眼前越是暗黑一片。從樓上傳來的些許光芒使她可以看見樓梯轉角處依稀有一扇木門。


    叢容的心猛地狂跳起來——葉峰應該就在這門後麵吧!


    輕輕地踏上樓板,叢容停在了那扇木門的前麵。


    從門後傳來一些零零碎碎的琴聲。叢容認得出,那是吉他的聲音,這麽斷斷續續,應該是葉峰在作曲吧。她正欲抬手敲門,卻忽然聽見了一個女孩的笑聲和一個男人低低的說話聲。這些聲音雖然輕,卻是那麽真切地從那扇門的背後傳來。


    叢容的心猛然抽緊了。


    她突然不想再去敲那門了,她突然想轉身就走就當自己從沒來過……可是,一切都懸而未決,她就連門背後是不是葉峰都不能肯定,怎麽能不給自己一個交代就走呢?


    叢容重重地在門上敲了兩下。


    門後的笑聲停止了,接著是一個男孩的聲音說:“進來吧,門沒鎖。”


    叢容再度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推開了那道木門。


    眼前是一間大約隻有九、十平方米的小房間,零亂而富有個性。所有的牆麵都被刷成了深藍色,地上扔著一張堆滿了衣服的席夢思、幾個座墊和一台電腦,沿牆靠著一個大大的cd架和書架,除此以外再無別的家具。


    叢容卻並沒有留意到這些。一推開門,她的目光便停留在坐在地上的那個人身上。


    葉峰靠著牆坐著,手中抱著吉他——他什麽都沒有變:長發、冷漠而棱角分明的臉、隨意卻又有個性的穿著。這一切都熟悉得叫叢容心痛。


    葉峰抬起頭來,看著來人。他的眼睛閃過一道光芒,叢容覺得自己從中讀出了驚訝、思念和喜悅。葉峰緩緩地站起身來,再抬頭時,那道光芒消失了。


    “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優等生’呀。”葉峰淡淡地說著,冷漠在他身上如影隨形。


    “葉峰……”叢容喃喃著,忽然覺得時光流轉,仿佛又回到了南華高中時,葉峰每天都對自己出言不遜的那段日子。


    有一隻手熟絡地插向了葉峰的臂彎,叢容驚覺地抬頭,這才第一次意識到屋裏的另一個人。


    “葉峰,你能給我介紹一下這位小姐嗎?”那隻手的主人用軟軟的聲音問道,她披著一頭卷曲的長發,五官修飾得很精致,身材苗條。站在葉峰身邊,兩人儼然就是一對壁人。


    叢容忽然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盡管是大冬天,她還是想跑到屋外呼吸一些新鮮空氣,就算是被北風狂吹著也好。


    “她是我中學同學,叫叢容。”叢容聽見葉峰不帶感情地介紹著自己。同學,這是一個多麽普通的名詞,代表著多麽一般的關係啊。


    “你好,”長發女孩向叢容打著招呼,“我叫淩子,是葉峰的經紀人,”她挽緊了葉峰,對著叢容笑了一下,“也是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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