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站在窗口,捅破窗紙向裏端詳,發現貓五立刻有所察覺,微微驚訝。不愧有聖手之稱,他一眼看破了貓五極力掩飾的痛楚。


    徐容轉向蕭洋,眼底劃過一抹讚賞:“我還以為你迷上了一位美嬌娘,沒想到是位巾幗。”


    蕭洋沒好氣地回答:“說正經的,她怎麽回事?”


    徐容摩挲著自己的下巴沉思片刻,說:“我需要府醫的望聞聽切的記錄,還要取那個姑娘的一點血。“


    蕭洋皺眉:”多少?“


    徐容愣了愣,才明白他指的是取多少血,不由失笑:”看把你緊張的,又不是一碗血,就是幾滴用來察看毒藥在血液中的擴散。“


    當貓五聽到府醫說采取放血療法的時候一臉狐疑,月信本就失血,通常治療葵水之痛都是補血,怎麽還給她放血?而且按照府醫的說法,放血是為了排出身體中的廢物毒素,就那麽幾滴血能起什麽作用?


    雖然心中腹誹吐槽,貓五還是扮演著乖巧病人,安靜地讓她抽血。


    仔細看著那些記錄和血液,徐容自進府一直掛在臉上的輕愉之色蕩然無存。這個姑娘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蕭洋看出他的情緒變化:“是很嚴重的毒嗎?”


    徐容苦笑:“豈止嚴重,這毒別名殤斷腸,服藥之人如果得不到解藥,就會感到五髒六腑都在胸膛中翻滾,痛不欲生。我還以為這麽惡毒的毒藥已經失傳了,沒想到它現在又重出江湖。”


    蕭洋聞言色變,徐容歎息道:“我也算虛長幾十歲,遊走江湖見識廣闊,還從未見過在這種級別的毒藥發作時能夠平靜如斯的。”


    蕭洋想起自己與貓五的對話,不敢置信道:“可是她還能與我正常對話,甚至開玩笑!”


    徐容愕然,須臾搖頭:“這樣能忍痛的人,總是會受很多苦,那姑娘不容易啊。”


    蕭洋立刻想起上次自己害她受傷,心中劇痛,急切問道:“先生能配出解藥嗎?”


    徐容擺擺手:“慚愧慚愧,見識有限,我也隻是聽說過這種毒藥,並不知道它的配方,更配不出解藥。這種毒發作主要是疼痛,並不威脅生命,貿然嚐試反而有危險,我隻能稍稍緩解她的疼痛。”


    蕭洋急忙讓下人呈上筆墨紙硯,徐容揮筆如飛,一行飄逸之字落在紙上,其中不乏稀有名貴藥材,蕭洋卻連看都不看就讓下人速去熬製。


    貓五接到那碗散發著濃重苦味的藥湯時,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倒是喝出幾分草原漢子幹下一碗烈酒的瀟灑豪爽之意。


    半個時辰後,貓五麵色古怪地發現,疼痛似乎真的減弱了不少......難道自己真的有了葵水之痛?


    貓五嘴角抽搐,這還真是歪打正著,治月信的藥竟然能緩解毒藥發作的疼痛,簡直匪夷所思。


    (徐容胡子氣歪了:什麽歪打正著,那是老夫開的藥!)


    貓五轉身,卻撞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驚惶抬頭,在那雙幽深的眸子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他什麽時候進來的?


    蕭洋用力地抱緊她,仿佛擔心她回想沙子般在指間流走。低沉的聲音在上方響起:“為什麽這麽嚴重卻不告訴我?”


    關於這種極罕見的毒藥,蕭洋思緒紛雜。她這麽會接觸到這樣可怕的劇毒?想到她得罪過的人,柳氏和蕭濛在腦海裏滑過。柳氏出身也算富貴但背景沒有這麽強,可以排除;根據暗衛情報,上次引蛇藥大概是蕭濛所為,但是如果是她下毒,肯定不會選擇稀有而不致命的毒藥。百花樓背後勢力黑暗而複雜,或許這種毒藥是百花樓為了控製藝妓所準備的?那也未免太大動幹戈了。或許,前些日潛入府中的神秘高手,和此事有些聯係?他的層次倒是能接觸到殤斷腸,隻是有什麽目的能讓他這麽做呢?


    蕭洋沒有注意到自己腦海思緒的混亂,這大概就是關心則亂。而貓五柔聲答道:“隻是些許舊疾,早已習慣了,並未大礙,倒是驚擾了王爺。”


    蕭洋聽到她平靜自持的話語,更覺心中抽痛,隻想把她所受苦難轉移到自己身上。為什麽每次她經受痛苦時總是如此平靜,平靜地讓人心碎。這許多痛苦,為什麽她總要一人承擔?


    蕭洋想起她剛剛的話,”習慣了“,看來真是百花樓所為。來到王府之前的這些年裏,她都經曆了些什麽?蕭洋曾以為自己處處偽裝的童年已是充滿黑暗,而她恐怕承受了更多。


    蕭洋愈加自責,她來到王府後情況非但沒有好轉,自己反而讓她添了一身的傷。她內心大概還怨恨著自己吧?那樣的拋棄怎能釋懷呢?


    蕭洋不知不覺中把最後一句說出聲,貓五聞言身體僵硬,緩緩抬頭看向他,兩雙眼久久相對。


    她終於開口,朱唇輕啟吐出的話語在蕭洋耳中宛如天籟:“田田不恨了。”


    是啊,起初她厭惡他,可是自從那晚見到他失魂落魄的狼狽,貓五發現自己恨不起來。


    蕭洋看出貓五眸中閃爍的真摯,以前從未有過的真摯。他注意到她說的是“不恨了”而不是“不恨”,這個發現反而令他更欣喜。這說明,她是漸漸原諒了自己,而不是從一開始就無視自己的心中毫無波瀾。她對自己有感情,對嗎?


    什麽是愛?他們都不明白。或許,能讓一個殘忍冷漠的人,變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就是愛吧。


    這邊情意深重,而在大皇子府卻氣氛僵硬,星硬著頭皮跪在地上:“主上,監視的人報告,毒醫聖手已經進王府了。殤斷腸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烈焰堂,這太容易暴露了。”


    大皇子聽到這句話,幾不可察地皺皺眉。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毒醫聖手和蕭洋的關係比原先預想還密切,而是——原來那個清冷不似人間的女子也會痛。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荒謬,卻真真切切出現在蕭鴻腦海中。原來她也會流露情緒,被旁人發現她的痛楚。既然還有七情六欲,那她就不是絕對冷漠......還是可以得到的。


    蕭鴻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心中輕鬆許多。


    星提心吊膽地看著蕭鴻眉毛微微皺起,隨後又舒展開來。他覺得私下裏一向陰鷙的蕭鴻幾乎是和顏悅色地說:“那你今天晚上把解藥送過去罷,免得她暴露,而且情報也該取了。”


    星離開的時候還心有餘悸,悄悄想著,幸虧今天遇上主上心情好,平日他發布命令什麽時候超過了五個字?


    ------題外話------


    蕭鴻喜歡貓五的清冷,但也因為她的清冷而惱怒。他因為貓五的獨特而著迷,卻對得不到之物懷著一種偏執的憤怒。某種程度上,這對他自己也是一種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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