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壑環立,峭壁如削,瀑布轟鳴飛瀉,猶如銀龍騰舞,直衝百丈,氣勢恢弘。


    龍若璃翩然立在半山洞口,黑袍木杖,低頭凝望。


    水霧蒙蒙如針,狂風吹來,崖壁上的橫鬆、灌木起伏搖曳,在陽光中閃耀著七彩光環。


    崖底的龍湫潭,白浪滾滾,金光粼粼,不斷有銀魚破浪高高躍起,在半空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入水中。


    相同打扮的鳳曜來到她的身邊,伸出雙手緊緊懷抱住龍若璃,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肩頭,輕聲說道:”姐姐,又想家了嗎?“


    風景無限美,卻像是鏡中花水中月,空空蕩蕩。


    龍若璃怔怔地站這,臉容木無表情,也象是化作了石頭一般。


    長袍雙袖盈風鼓舞,心內也是這般空空落落,從未有過的失落迷惘。


    淡淡道:“有家不能回,有心卻無力。”


    隨後又補充了一聲道:”妹妹,不知你可有心上人了?“


    鳳曜身子一顫道:”還沒有呢。“


    龍若璃也不揭穿,繼續說道:”你沒有,可是姐姐有了。“


    鳳曜身體僵硬,心頭卻是狂震不已,隨後又是一陣壓抑不住的絞痛,不知緣由來的莫名奇妙。


    瀑布轟鳴,鳥啼如麵,隻聽龍若璃道:“龍首節,大雨紛飛,我和他出生隻不過差了一天。當時大天師就曾言我們是仙人降世,人間謫仙,將來必會帶領我人族傲立蒼穹。”


    “那年夏天,我與他一同上了峨眉山,拜師學藝,在山上一待就是二十多年,情比血濃,記得那時我還長長欺負他。”


    說到這裏龍若璃忽然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雖然現在是老婦人的外形,卻也是難以掩飾那一瞬的風情。


    鳳曜怔怔地聽著。


    “那時我不過幾歲大小,活潑快樂,無憂無慮,我將他當作最為沉默可信的人,就連每天說了什麽話,作了什麽討事,全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他,他這樣聽我絮絮叨叨二十幾年。“


    ”他是蜀山一脈,修為精進緩慢,而我從小就體質過人,修煉的又是合乎我身體的心法,修煉極快,一直都是我壓著他打,從小到大。“


    ”其實我知道,他不是打不過我,隻是不忍心傷害我罷了,你在人族待了這麽久,應該知道蜀山劍道從來不在乎境界高低,法力的多少隻是限製他們施展法術的持久而已,完全不能影響劍術的施展,蜀山法術重殺伐。我知道,他隻是逗我開心罷了。“


    “那是我此生最為快樂又最為痛苦的日子,每天與他舉案齊眉,世上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但是與親人分離,又無時無刻不想著家裏的父母,我身份特殊,身負重擔,又是如此的不快樂。”


    “每一天都象在水中沉浮,火裏煎熬。我就想說與他一起隱居山林就此過完一身,好幾次想要不顧一切地說出來,但看著師傅師兄們殷切的關懷,父皇母後每日的傳訊,就是說不出口。”


    說著還從袖中取出一個綠色海螺,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道:“那些話一天天地憋悶在我的心裏,卻找不著人傾訴,難受得就快瘋了。“


    ”也許是他看出了我的欲言又止,送了我這個青玉留聲螺,對著海螺說話,能將說過的話完美的保存在裏麵,出入法力就能放出來聽。“


    龍若璃撫摩著那青玉留聲螺,徐徐道:“從那時起,每當我心裏煩躁鬱悶之時,便一個人到飛來峰的飛來亭,對著這青玉留聲螺傾吐自訴。這二十多年來,它聽了我滿腹牢騷。”


    聲音低沉嘶啞,說不出的孤獨寂寞。


    鳳曜癡癡地聽著,心中威威,淚水盈盈。


    她又何曾不是如此,也每每會有這樣憋悶難受的時候,仿佛有千言萬語,卻不知當與何人說。


    譬如當下。


    龍若璃頓了半晌,微微一笑,忽然將青玉留聲螺遞到她手中,淡淡道:“現在我與他已經分割兩界,十年後才能再回人間,到時候不知會如何。你今後有什麽話,再也不愁說不出口啦。這留聲螺,就送你罷。”


    鳳曜一怔,驀然明想到姐姐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喉嚨像是火燒了一般,搖頭道:“姐姐,我……我……”


    ”姐姐送你的你就留著吧,雖然我不知道那人是誰,能讓我的好妹妹如此牽掛,這麽優秀的妹妹可不能像我這樣羞怯哦“


    拍了怕她的肩膀,龍若璃轉身離去,留下那隻青螺和形影單隻的鳳曜。


    狂風卷過瀑簾,水霧蒙蒙飛舞,撲落在她的臉上,分不清楚哪些才是淚水。


    鳳曜腦海中有響起辰烏蘭曾經說過的話:”“融雪天山上,忘川的冰雪已經融化了。當年我為了忘記往事,踏上雪山尋找......”


    衣袍鼓舞,仿佛荷花帶雨,搖拽翻飛。


    瀑布轟鳴聲震耳欲聾,蓋過了所有的聲響。


    天高雲淡,水霧迷蒙,漫山的火紅情花烈火似的在風中熊熊跳躍。


    **********


    豔陽高照,鬼氣陰鬱,渾濁的冥河沿著峽穀滾滾奔流而來,轟鳴不絕。


    奢繁西指著極遠處的蒙蒙雲霧,道:“那裏便是地火山川了,過了西望崖,便是百裏霧瘴,目不視物。你們先到流沙東岸的三株樹,采摘彗星珠葉作為明炬,采到蒼梧樹所結果的赤火果,再上融雪天山就不會被凍死了。”


    龍若璃微微點頭,鼓足法力,直上藍穹。


    狂風凜冽,眾峰參差,俯首下瞰,峽穀如長溝深井,水光閃爍。


    峽穀之外,峰巒疊嶂,如滄海狂濤,一浪推著一浪,無邊無垠。


    冥河蜿蜒到了北邊極遠處,山勢漸緩,丘陵間黃沙連綿,宛如沙漠,在狂風下徐徐流動,金光刺眼,想來便是巫地極為有名的荒漠了。


    前方忽然傳來“啞啞”怪叫,轉頭望去,一片黑蒙蒙之物如輕煙卷舞,急速逼近。


    二人迅速運起法力,隱匿身形,急轉而下。


    黑煙滾滾,啞啞刺耳,從上方飄然飛過,相隔極近,才看清那烏煙赫然是數以萬計、微小如手掌的黑鳥組成。


    鳳曜是妖族公主,對於千奇百怪的妖獸最是熟悉,雖然此地乃是冥界,但是也知之甚詳。


    這種怪鳥乃天地間的一種奇禽,小如手掌,卻凶狂無比,名叫蜂鳥。


    一旦集結進攻,哪怕是體型龐大的妖獸凶獸,也不是它們的一合之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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