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少大婚之日,我送去一對鴛鴦玉,雖然不是特別貴重,但此玉是九刹獨有的五彩玉。


    柳大少倒也豪氣,回贈了百來壇花澗月,還有幾十壇他自己調的新酒,名為溪芷露,他說溪芷露更適合女子飲用。


    坐在我的花澗月的頂樓,飲了數十杯酒到興起了我想彈琴的念頭。說來也有些怪,我喜歡聽琴卻不會彈琴更不會辨別琴的好壞。


    手指撫上琴弦,撥弄出來的聲音曲不成曲調不成調,壞了閣外這一片大好風景。


    “啪”的幾聲,第二十把琴的弦,斷了。


    若水從樓下上來,搖搖頭將琴拿走,嘴角微微翹起。


    這若水,膽子越來越大了。


    不一會兒若水又上來了,可能跑的有些快,氣喘的厲害,“姑娘,有人找你說有事相求。”


    我坐在那沒動,瞥了若水一眼,“我又不是什麽濟世之人,他求我就要幫麽?”


    “可是來人說她手上有什麽冰玉碟的,還說是有人告訴他們來這找你你就會幫忙……”若水終於把氣順過來了。


    冰玉碟啊,那是我小時候師父送個我把玩的小圓盤。隻有我半個手掌那麽大,通體發白,上麵的紋路是杏花和我的名字。那是師父特意為我雕琢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貼身帶著的,隻是後來老跟著大師兄後麵也就淡忘了這冰玉碟,再後來就不見了蹤影。


    我是師父在九刹迷霧裏撿到的,師父說那時我正爬在九刹聖獸龍馬的背上揪著它的耳朵咯咯的笑個不停。


    看見師父也不懼生,伸著小短手就要他抱,於是師父就索性把我抱回了四界之心璿璣墟。


    後來了解了我的本性,每每見我都會眯著眼盯著我看半晌,然後搖頭,嘴裏咕噥著孽緣孽緣。


    師父是個性子古怪的人,明明年青俊美偏卻把自己弄的像個小老頭。因為愛竹成癡常年穿著一件白色繡著墨竹的長袍戴著刻著竹的圓玉發帶,那時我總以為師父千年不更衣,後來才知道他所有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樣的。他最愛不按理出牌,前一秒還和你笑開了眼角,後一秒就黑了臉。偏偏四界的眾生靈還覺得師父性子好,有悲天憫人的心,四界有他是四界之福。


    師父座下有四個關門弟子,我是最小的一個,比第三個還小了八百多歲,所以師父和其他三個弟子都叫我小幺。


    那時年紀太小,師父便不要求我和他們一起練功。教功夫的師父特別可怕,很少誇他們練的好,大部分是嚴厲的訓斥。每回這個時候我就愛坐在樹上哈哈大笑,有時忘形了還順便喝幾口從師父那偷來的杏花雨。而師父知道就會罰我待在樹上一天不準下來,也不準吃任何東西,隻不過我從來不聽他的。


    任性妄為慣了,難免就會犯錯。


    那日師父在和四界的八位長老共商大事,我不聽師兄的勸告,硬是闖了進去。隻是為了和師姐打賭我能拿到父頭發上的玉發帶,師父自然是把我嗬斥出來,他對我從來沒用過這麽重語氣,心生不滿的我回頭就把他最愛的竹林一把火燒了個精光,現在想想倒是可笑了。


    我想師父一輩子都沒那麽生氣過,他說我這性子野蠻霸道又惡劣一氣之下把我丟在璿璣的死亡之境,任憑師兄師姐如何求情也沒用。


    那裏雖說山清水秀重巒疊嶂,萬物生靈勃勃生機,可都隻是幻想。盡管你能看到感受到,但就是觸摸不到,你會在裏麵一直飄一直蕩直到沉睡而後消亡。


    這是我頭一次感到有些害怕,遊走數日找不到出口之後,我任由自己流放在其間。那時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不論生死都得待在這,不由得不滿起師父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師父又把我從死亡之境抱了出來,那時候我已經進入半沉睡狀態。


    我醒來時就見師父坐在我的床頭,將一個小玉盤放在我手心裏,和師父發帶上的玉相像卻又不同,那就是師父親手為我刻的冰玉碟。


    那一瞬間,對師父僅有的一些不滿也消耗殆盡,也許真是我太任性了些,那一刻我也知道了反省和收斂。


    也真正對師父有了該有的尊敬。


    “若水,你讓他們上來吧。”最後還是決定見見他們。


    不一會兒便有兩人上來,是一男一女。


    我倒了一杯花澗月,獨自喝起來:“我這沒椅子,你們隨意。”


    他們倒也不生氣,很隨意的就坐到了我對麵。


    “我家爺中了常人無法解的毒,幸得高人指點,特來求紅衣姑娘。”開口的女子我見猶憐,芙蓉如麵柳如眉。不同於若水的深綠衣裙,她穿的是淡淡的綠。而男子劍眉星目,他有些淳弱可眉宇間的威嚴卻沒絲毫折損,雖一身黑袍卻鑲了金邊,而他的發飾和腰帶佩玉則彰顯了他的身份。


    “找我幫忙,還藏著噎著這身份,真是有誠意啊。”我斜坐著,手撐著下巴抵在桌上,“冰玉碟呢?”


    女子從懷裏拿出冰玉碟輕放在桌上,有些為難又有些害怕的說道:“我們並非有意隱瞞,隻是我們……”


    我伸手拿過冰玉碟,手指摩擦著上頭的紋路,真懷念這感覺。“隻是什麽?不就一個是這九瓏的太子,一個是一條竹葉青麽。”


    “我是皇甫揚,她是清淺。我已告知紅衣姑娘,紅衣姑娘也已知曉,那我這毒?”皇甫揚倒是沉的住氣,也有些韌勁。


    “你這毒很好解啊,不就是被一條銀環蛇咬了一口麽。”我看了皇甫揚片刻,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


    “可我同為蛇類卻解不了爺的毒,反而我自己都……”清淺眼裏止不住的擔憂皇甫揚。


    “你沒她毒,道行沒她高自然解不了。”我坐直了身子,“話說這冰玉碟誰給你們的?”


    “他不願我們透露太多,隻是說時候到了他會來找你。”清淺接著道,而手一邊為皇甫揚順著氣。


    “嗬,這高人可真厲害,竟能壓製這毒,想必他也能拔除這毒才對吧?”我對他們說的這位高人有興趣的很,所以說話有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他隻能抑製,若要拔毒他不能盡除。”皇甫揚不疾不徐的回道。


    我和他對視片刻,看著他一直垂下來沒有動的手,便道:“罷了,看在你們把冰玉碟送到我手裏的份上,我就幫你們一二,不過東西要你們自己去取。”我在冰玉碟上加了法印,見此如見我本人。


    我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他們若是還要得寸進尺的話,我可就要翻臉不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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