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頤之事,倒是我無心插柳了,但柳會不會成蔭卻又是後話了。畢竟這世間沒有亙古不變的事物,也沒有永恒不變的人心,但願日後程頤能一直保有他的初心。


    與程頤說了幾句鼓勵之言,程頤便請退說要去準備躍龍門一事,定會不負眾望。


    晚些時候我又見了秦軒,我好像確實也已有許久沒有同秦軒好好說上一兩句話了,自九刹事後事情總是一件便又一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真的真的‘無所事事’。


    “姑娘。”秦軒行禮道,還是一如既往的穩重。


    我點頭,示意他坐下來,端起酒杯我道:“若沒記錯,我與你牽的是永生契約。”


    “回姑娘,是的。”秦軒回道,對於這件事,他並不帶有多少情緒。


    “可有悔意?”我道,因為不想讓林畫築幸福而與我定下三百年契約,又因讓林畫築得到幸福而與我定了永生契約,他忙來忙去什麽都沒得到,反而賠上了自己。


    “秦軒並無悔意,姑娘待秦軒很好,花澗月亦是,若是當初未與姑娘做這筆交易,大約我現在還活在怨恨當中,還在找尋報複之法,不惜一切代價破壞林家和慕容家。所以秦軒很幸運當初找上的是姑娘,與我做交易的也是姑娘。”秦軒回道,其言真誠,帶著幾分幸運之色的笑意,對於花澗月,秦軒約莫是真的很喜歡。


    “你便沒有想過想同我解除契約麽?”我問道,畢竟沒有人會一直願意做別人的奴仆受製於人。


    “不瞞姑娘,初時秦軒確實是生過解除契約的念頭,大約是見多了太多人因為各種契約違心去做這自己不願做之事,總覺得日後一生必定是身不由己的。後來真正入了花澗月,方才知曉姑娘與我以往見到的那些人是不同,姑娘從來不強迫人去做別人不甘願之事,全心的信任著我們。在這花澗月我能感受到大家的真心,還讓我能發揮所長,那解除契約的念頭不用多想便自己散了。”秦軒回道,麵有羞愧之色,大約是因為初時生的念頭。


    “若是有一日,我解除了與你的契約,你當如何?”


    “姑娘會讓我離開花澗月麽?”


    “離開與否隨你自己心意,我不會幹預。”


    “那解除與否與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程頤果然是秦軒教出來的徒弟無疑了,這花澗月交給秦軒負責,應該沒有人會比他更合適了,“這段時日也是諸事繁多,我也極少顧及的到花澗月之事,日後花澗月你全權負責吧,若是是在有不能解決的人和事,便來找我。”


    “姑娘不早就將花澗月交由秦軒負責了麽。”秦軒笑道,大約覺得是我同他又說了重複強調之話。


    “我說的全權負責不僅是指花澗月的內外,而是指花澗月的所有,日後所有事情不必在請示我了,平日裏給我備上幾壇酒便行。”我道,我這般說的意思便是告訴秦軒,我是花澗月的掛名老板,秦軒日後便是掌權東家了。


    秦軒先是一愣,而後便詫異,在之後才是回神表示謝意和激動之意。


    “多謝姑娘。”秦軒也不矯情,甚合我意。


    我贈了秦軒一卷修行術法,算是祝他成為花澗月的半個主子的賀禮,還告訴他若是有不懂之處,問若水便是,若書如若也不動便到瑞王府問我活著君澤都可,秦軒欣然點頭接受。


    我倒是沒有想過秦軒對於花澗月和我是這樣的想法,這大約又是一個美麗的誤解了。我那時候與他定下契約交易,純粹不過就是看中了他的能力罷了。


    不過就如同不會和程頤解釋一般,我大約也不會和秦軒解釋這些,畢竟同人解釋這種事情我也是不愛做的。


    又是三日來去,這一日天色異變,我和君澤循著異色而去,異色之源就在璿璣虛海山之境的上方。我和君澤攜手到時海山之境的上方時,那裏早已是‘魚山魚海’,一眼看去約莫有數千人,他們皆是一臉肅穆,而豆蔻和程頤已然在列。


    龍門難得現世,天命仁慈,所以不論是碧水天鯉還是下界的普通魚妖,在龍門麵前皆是一視同仁,並無差別。


    異色越發的明顯了,先是轟隆的雷鳴之聲振聾發聵,接著狂風攜著驟雨而至,遙聞水聲怒吼而來,片刻水中兩根金紅之色的龍柱自水底顯現出來,慢慢的往上升高,直道肉眼看不見,這才停了下來。


    龍柱止步,隨即天水至最上方翻流而下,濁浪翻滾,漩渦驚變,隻是就這麽遠遠的看去便已覺得凶險萬分。


    隨著龍門已完全顯現出來,轟隆雷聲退去,狂風止,驟雨停,那異色也被七彩之色一點一點的吞噬而去,整個海山之鏡上方皆被七彩之色所籠罩。


    萬事皆備,化形為龍隻有一步之遙,那數千來躍龍門之魚開始前仆後繼的朝那龍門而去。


    豆蔻和程頤朝我和君澤一笑,隨即也奔赴了龍門之口,他們由人形開始登水,隨著攀爬的高度和天水的衝擊,他們開始化為本形。


    當眾魚躍上一定的高度之時,龍門中的天水暴漲,巨浪滔天席卷而來,有些魚逐浪而遊,湍過巨浪,有些魚則被巨浪打了下去。


    迎浪而上的魚有些愈加小心謹慎,有的則沾沾自喜,被巨浪打下龍門的魚有的失望返回,有的則從頭再來。


    和我君澤就在不遠處看著他們起起落落,失望,興奮,遺憾和緊張。


    “阿幺又走神了?”身側的君澤問道,略有無奈的搖頭笑了笑,手指與我十指交握著。


    君澤大約是覺得這般激動人心的場景,我還能走神,所以才會覺得無奈吧。


    “倒也不是走神,我就是在想,為何我們躍過了這龍門,最後卻也成不了龍。”我回道,歎了一口氣,又想起了幼時之事。


    “阿幺可是曾躍過那龍門?”君澤道,他雖然是問,但語氣中卻是肯定之語,還有竊笑之意。


    “這是我第二回見龍門,第一回見時年紀尚淺,不知道這便是龍門,還以為是什麽好玩之物,看著一群魚角逐奮力而上,我也起了貪玩之心,隨著他們一同而上,還將他們一個不留全部打落下了龍門。最後我成了那回躍龍門的第一人,我還站在頂端上守著,將要躍上來的那些魚又給打了下去,若非後來師父趕到,大約那一年的龍門應該就沒有能化龍者了。”此事我幾乎不與旁人道說,因為太愚鈍了些,不過君澤也非外人,與他說說倒也無妨。


    “魚躍龍門,並非所有能躍龍門者都能成龍的,更何況我們若是真的成龍的,修為大約是不增反減的。”君澤回道,看著我一臉深情和包容。


    躍龍門現世隻有一個時辰,如今已過去一刻鍾的時間,比起來時,那群魚的數量至少少了一半。


    豆蔻和程頤還在踴躍向上,躲過龍門中那一波接著一波的洶湧浪潮。豆蔻被那浪潮擊中搖搖欲墜,程頤趕忙一躍而下前去想幫,兩人這才穩住了魚身一同而上。


    本來躍上之路於她們二人也算是頗為順利,但是程頤身份特殊,在毫無預兆之下,道道天雷滾滾而來,每一擊都擊在程頤身上。


    程頤身子下墜,豆蔻相互不及,天雷停止之時程頤的魚身在龍門之中被天水打落回了龍門入口,豆蔻也因為要護程頤而跌至半龍門之上。


    半個時辰已去,龍門之魚越來越上了,隻剩下了才不足百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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