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楚他們發現,今天的大哥很消沉。


    雖然還是在時不時地偷看嫂子,但是他好像喪失了再去自我介紹的勇氣,隻是一個人悶悶地坐在座位上。


    “大哥,你怎麽了?”


    “哼。”程子晟冷哼一聲,扭過頭不理他,實際上他現在誰也不想理,今早的事情足夠殺死他了好嗎?!為什麽要在那樣一個情況下偶遇啊!


    她成績那麽好,肯定喜歡學習優秀的人,而我今天早上幹了什麽呢……


    啊啊啊,他其實很想去和扶蘇解釋,但解釋什麽他自己也說不上來,難道說是那群渣滓自己衝上來找揍的嗎……


    程子晟你在想什麽汙穢的東西!怎麽能讓她從你嘴中聽到“渣滓”這樣的話呢!


    罪過,罪過……


    思來想去,程子晟終於在心裏組織了精美的語言,準備向扶蘇訴說。當她課間出去接水的時候,程子晟趕忙跟了上去。


    好,決定了,等她接完水回來,我就過去告訴她。加油!程子晟在心裏握拳。


    扶蘇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一直跟著自己,有些奇怪,於是回頭看了過去。


    又是他。


    彼時的程子晟本來還在默念,一個不妨等到了扶蘇的回眸,於是驀得一僵。


    他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慌亂,頭發仿佛要直接炸起來,急忙轉身奔跑,哪成想又一個不妨,他撞到了牆上。


    扶蘇:……


    最後是幾個小弟把眼冒金星的程哥扶到了操場上,這節課是體育課,以往都是程哥帶他們一起熱血地打籃球,可是程哥現在這個愈發低沉的狀態……


    幾個人在旁邊推來搡去,終於將袁楚推出了他們的包圍圈,袁楚隻能硬著頭皮上前。


    “程哥,打籃球不?”


    “滾。”


    “哦。”


    過了一會,袁楚再次上前:“程哥,你知道男人什麽時候最帥嗎?當然是打籃球的時候!程哥,你打籃球特別帥,哪一次打籃球沒有女生圍觀啊,說不定就把嫂子吸引過來了……”


    程子晟用自己陰沉的視線盯著一臉尬笑的袁楚:“你不要打。”


    袁楚很吃驚:“為什麽?”


    “她來了你幫我攔住她,我有話要跟她講。”說完,程子晟就帶著一個籃球到了球場。


    身邊的夥伴紛紛向袁楚告別,袁楚表示自己很堅強,嗯,沒事的,我不哭,剛剛努力勸說大哥絕對不是為了一起打籃球……


    嚶!


    “哇,程子晟好帥啊!!!”


    “你說我現在去追他還來得及嗎?”


    “前麵那位不要總是說我想說的話!”


    很快,籃球場上就圍了一圈無比激動的觀眾,其中以女性居多,青春的男孩最容易在這個熱血的活動中發揮自己力量的帥氣和配合的默契。但是今天,很多青春的男孩根本沒辦法燃燒自己的熱血,因為程子晟(程哥)……你特麽今天是瘋了嗎?大家都是腰間盤,憑什麽就你這麽突出?!


    程子晟在球場上揮汗如雨,他毫不在意自己已經成為了場內的焦點,隻全神貫注於一個又一個的投籃進球,場外的歡呼聲也並沒有讓他多分心神,他在乎的,隻是那個自己在乎的人有沒有來,以及……


    如何將自己獨領風騷的偉岸身姿呈現在她麵前。


    中場休息的時候,他狀似不經意在球場外掃視了一周,然後將危險的視線鎖定了在原地瑟瑟發抖的袁楚。


    袁楚:不!程哥,嫂子沒來它不怨我啊……


    嗬。


    程子晟狠瞪他一眼,麵色不好地拒絕了許多女生遞過來的礦泉水,然後獨自一人前往了小賣鋪。


    她沒來、她沒來、她沒來、她沒來、她沒來……


    剛剛還一直偽裝堅強的程子晟頭頂籠罩著烏雲,他的心裏一直在循環播放這一句話,自己陷入了無比的懊喪。


    我為什麽要聽袁楚那個傻缺的話?!直接去找她不就好了!還非要在太陽底下打籃球,就跟個傻缺似的!


    程子晟決定買完水就去找扶蘇,剩下的半場誰愛打誰打!然而,偶然一瞥,他在樹蔭下的長椅上發現了一個人。


    不、不會這麽巧的吧……


    程子晟深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挪動自己的腳步到那人的身旁:“你好。”


    那人側臉有些蒼白,她側頭看了一眼程子晟,旋即打算從長椅上離開。


    程子晟並沒有立刻自閉,因為他發現眼前的人似乎身體不太舒服。


    “你、你還好嗎?”


    扶蘇沒有理會他,她抿唇,直接繞開這個不知所措的大型犬。


    她的腳步非常虛浮,勉強著向前走了幾步之後,就被一陣疲軟的眩暈感襲擊了。


    “同學!”


    不知過了多久,扶蘇才朦朧地睜開雙眼,反應了幾秒之後,她發現自己在醫務室。


    “女孩子在經期確實容易腹痛,你這是疼暈過去了吧?我給你掛了針,你先在這兒躺一會兒吧。回家以後,可以試著用熱水泡泡腳、喝些紅糖水,這些對疼痛都有緩解的作用。”醫務室裏的校醫溫聲叮囑她。


    “我知道了,謝謝。”扶蘇說。


    其實她以前經期時倒是也疼過,但沒有像這次這麽嚴重,很可能是在前幾天下雨的時候受涼了吧。


    “哎喲哎喲,趙老師,您快來給我瞅瞅啊!我打籃球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好像把腳給扭了,艾瑪疼死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扶蘇抬眸,發現一個高個女生正倚著門框哀嚎。


    身量挺高,炸著半長的自來卷,鼻梁上架著個黑框眼鏡,而當扶蘇看清楚她的模樣時,身體不禁微微一顫,隨後又若無其事地移開眼。


    “喲,又是蔣一呀,”校醫語氣熟稔,“今天又是怎麽了?腳扭了我看看。”


    蔣一進來後在扶蘇臨近的床邊坐下,說:“跟我們班的幾個小妞打籃球來著,誰知道有一個根本不懂規矩,連人帶球給我撲到了!您幫我看看是不是扭傷了呀?”


    校醫幫她仔細檢查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道:“放心,就是扭了一下,沒傷,你強壯著呢!貼幾張膏藥就好了,等著啊,看你腿腳也不方便,校園卡給我,我直接去隔壁藥房給你拿藥。”


    “得嘞!”像影視劇裏的小太監一樣,蔣一直接將卡雙手奉上,“謝謝您!!!”


    等校醫出去之後,自來熟的蔣一開始跟這個看起來灰常高冷的女同學搭話:“同學,你這是咋啦?”


    扶蘇卻不看她,直接轉過臉看向窗外,被子下的手卻忍不住顫抖。


    蔣一爽朗地一笑,倒也不覺得尷尬:“瞧我,咱還不認識,放心啊,我不是壞人,我叫蔣一,是高二八班的體育委員,你呢?”


    扶蘇動作沒變,空氣仿佛漸漸凝滯,就在蔣一覺得她不會開口的時候,她卻說話了:“季扶蘇。”


    哦,這是名字呀!蔣一抓了抓自己蓬鬆的卷發,笑著說:“真好聽哎,是公子扶蘇的那個扶蘇嗎?”


    看到扶蘇並沒有說話的意圖,蔣一就開始自己自己找話題,從自己的姓名談到了自己的愛好,又從自己的愛好談回了自己的姓名。


    然而扶蘇一直淡淡地望著窗外。


    “看你這樣,不會是姨媽痛吧?”不等扶蘇回答,她就從兜裏掏出一個暖寶寶放到了她的床邊,“我最近也是姨媽痛,用了這個好多了。”


    扶蘇終於看向她,在觸及那溫暖的笑容時又仿佛被燙傷了一般快速移開視線,她仍然沒有開口,但是卻耳尖紅紅地將那袋暖寶寶收進自己的被子裏。


    蔣一忍不住笑得更開心了,她覺得,季扶蘇同學雖然看起來冷漠,但其實,很可愛呀。


    在將扶蘇送到醫務室之後,看著她掛上了針,程子晟就去幫她向黃老師請了假,雖然程校霸從來沒有因為這個去過黃老師的辦公室,但是他認為扶蘇應該會需要,然後假是請下來了,他卻被薅住繼續聽了半個多小時的思想教育。


    等到黃老師終於願意放人,他才急急忙忙去教學樓接了杯熱水,趕回了醫務室。


    “同學,”程子晟沒想到扶蘇會出現在醫務室的拐角處,他看向扶蘇的手背,“你……好點了嗎?”


    “嗯,”扶蘇看著他,想起昏迷前就是眼前這個人的懷抱接住了她,心裏不免多了些許感激,“謝謝你。”


    “不、不用客氣!”程子晟激動地大喊,俊秀的臉上又開始紅得要冒煙,“這都是我該做的!”


    扶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隻好沉默,麵色比起初遇時柔和了許多。


    “啊!同學,我已經幫你向班主任請過假了,這節課你可以繼續在醫務室裏休息的,我聽校醫說你這種症狀男孩子不懂,就讓我去給你打了開水,你、你要喝一點嗎?”程子晟遞出自己手中粉紅色的瓷杯,“這是我從學校的小賣鋪裏新買的……”


    “謝謝你,但是不用了,我現在想回教室。”扶蘇在他說起“這種症狀男孩子不懂”的時候有些羞赧,不過在她淡定如初的表情上並沒有體現,扶蘇沒想到他為自己做了那麽多,她再次鄭重地向對方道謝。


    “不同客氣的!!!”程子晟再次大喊,然後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請求,“同學,咱們可以做朋友嗎?”


    朋友?看著他充滿希冀的眼神,又聯想到他之前那些頗為古怪的舉動,扶蘇不由得怔住。


    想和自己,做朋友嗎?


    朋友,是可以一起分享,互相陪伴的人嗎?


    外婆說,朋友啊,就是終於有人和你在孤獨的旅程上碰到,然後萬分歡喜,彼此陪伴,一起走過一段段或者繁華或者荒涼的地段,甚至到了老年也可以一起把酒言歡;是那個你隻要用力呼喊,就一定會給你回應的人。


    可是季扶蘇沒有朋友,在過去或明或暗的十幾年,沒有人給她回應,陪她上路,和她把酒言歡。


    所以她隻能緊緊地抓住照在黑暗裏的那束光,她也曾滿心歡喜,期待有人能陪她走過那段孤獨的旅程。


    隻不過最後還是筋疲力盡了。


    夠了,扶蘇想,何必折磨自己呢,孤獨就孤獨著吧,我已經走過來好多年啦。


    可是今天有人想和她做朋友。


    聽人說他是個小霸王,天天逃課打架,而關於打架這一點,季扶蘇倒是有幸見到過。可是他見自己的時候,總是會莫名其妙的臉紅,然後做一些奇怪的舉動。


    季扶蘇固守在自己的城牆中,她從不向外看,所以,她從不懂人。


    可是她能感覺出來,這個少年對自己沒有惡意,他剛才還幫了自己這麽多。他的眼神清澈得像泉水,像冉冉升起的朝陽,像自己曾經對那束光的渴望。


    謝謝你,可是,不需要了,季扶蘇已經習慣了。


    所以……


    她低下頭,輕聲拒絕:“抱歉。”


    “哦……”程子晟很沮喪,但是也安慰自己這畢竟也在預料之中(今早的還給她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來著),很快他又打起精神,“那,同學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扶蘇疑惑,原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嗎……如果這樣,是怎麽跟班主任請假的呢……


    像是看穿了扶蘇的心底所想,程子晟急忙解釋:“之前是聽別人說過你的名字,但是,那畢竟不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啊……”如果不是你親口告訴我,允許我有資格知曉,那我,怎麽能叫出口呢,怎麽敢叫出口呢?


    你不知道,我是如何對它珍而重之,將它放在心口,卻小心翼翼不敢觸碰,像個窮鬼竊得了財富通天的寶藏。


    “就當是,當是這次我幫你的謝禮吧!”他急急地補充。


    扶蘇這次沒有猶豫,她看著一臉忐忑的程子晟,“季扶蘇,《詩經》裏‘山有扶蘇,隰有荷華’的扶蘇;也是秦始皇長子——公子扶蘇的那個扶蘇。”


    “你好季扶蘇同學!!!”程子晟終於激動起來,“我是程子晟,禾呈程,‘兒子’的子,日成晟——光明的那個晟!”


    扶蘇柔和了神情,禮尚往來:“你好,程子晟同學。”


    ------題外話------


    每天一更,天天加油!我的努力一定會被大家看到的!(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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