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孫春紅拿回的他吃回扣的證據沒敢送到程木濱手裏,季中正長長地鬆了口氣。


    五支運輸隊裏,有一個他介紹去的老鄉,時間長了人們早忘了這茬兒。正是這位平和老鄉,早把孫春紅吃私的錢,一筆一筆記錄得詳詳細細,算得明明白白。供應商又在他的遊說下,對提供證據產生了動搖,經手人因不願摻入事非中辭職。眼下暫時平安無事,季中正坐上了開往銀川的火車。


    老季精明,第一次去楊金福那裏連電話也沒打,怕是被一口回絕了沒法子再開口。


    下了火車,輾轉找到方程太陽能專賣店時,楊金福沒在,隻有楊金福的妻子小呂在哭哭啼啼地打電話。電話那端孩子哇哇地哭叫媽媽,這端小呂淚水流滿臉頰,原來是小呂在和老家的孩子通電話。九九年生了孩子,為了不影響做生意,四個月就把孩子送回了老家讓老人照看。怕來回花錢也怕耽誤時間,從去年八月十五到現在,小呂和孩子已多半年沒有見麵了。


    季中正不忍心聽下去,轉身出了門。小呂很快掛了電話,跑出門把老季請進店來。楊金福住工廠宿舍時,小呂去過,所以認得季中正。聽小呂說楊金福從房上摔下來,摔劈了腳踝骨正在住院。簡單問了幾句,季中正便趕往醫院。


    在一家民營的小骨科醫院,在隻有一張床位的小房間裏,楊金福雙腳到小腿中間都分別打著石膏,正躺在病床上呻吟。老季走進病房,沒有說話,一屁股坐在床邊,一把抓起楊金福的手。楊金福睜開眼睛。見到家鄉的親人,見到曾經在廠區共同住了半年的室友,眼圈兒發紅,微弱地叫了聲季總,你怎麽來了?


    每天晚上,小呂關了店門後就到醫院裏陪護楊金福。這晚,讓季中正攆回了店裏。從九六年年末來到銀川,五年多大部分時間兩個人都住在店裏。門店的層高還算可以,在一側搭起個一米多高的閣樓,差不多像火車的上鋪。既可以放東西,又能睡覺。用安裝用的梯子上上下下,也算方便。銀川晝夜溫差大,夏天晚上還好說,冬天卻冷得厲害,漫長的嚴冬很是難熬。隻在生孩子的前後八個月時間裏,兩人才咬咬牙,在外麵租了段兒時間的居民房。


    端屎端尿老季不辭勞苦,陪著楊金福在醫院裏呆了兩天兩夜。每天,還到外邊買些羊肉湯來給他補身子。兩天後楊金福疼痛減輕了,不再哼哼,才給老季講了那個啼笑皆非的故事。


    那天去一個別墅安裝太陽能。敲門後,一個睡衣敞開袒胸露乳的年輕女子開了門。把個楊金福嚇了一跳,站在門口發楞。女子說進來吧,不是來安裝太陽能的嘛。楊金福走進廳來,女子仍回臥室。去樓頂的梯子在陽台上,需要從臥室穿過。楊金福衝屋裏喊你穿衣起來吧,我要去陽台。年輕女子不耐煩,說你去就去幹嘛讓我起來。


    等了半天不見屋裏有動靜,楊金福鼓足勇氣推開了門。女子四肢朝天地躺在床上,楊金福徑直向陽台走去。女子說你站住,楊金福低著頭停下腳步。女子說你到那邊衣櫃裏給我拿衛生巾來。楊金福沒有說話,女子說你不去拿,等我家老大回來,我就告你強奸。


    進了這樣的場景,本來就有了嫌疑,楊金福索性按女子的指點把衛生巾拿出來,給她扔了過去。不勞動,也不知勞動者的尊嚴,年輕女子咯咯地笑。


    楊金福爬到樓頂上去安裝,一趟趟地穿過臥室去衛生間去室外,年輕女子毫不避諱。在太陽能即將安裝完工時,站在樓頂上神情恍惚的楊金福一腳踏空,摔下樓來。幸好是二樓,隻摔劈了腳踝骨,擦破了胳膊。但壞事成雙,出奇地摔壞了兩隻腳。


    季中正笑笑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虧是隻讓你拿了個衛生巾,要是誣告你,你可就慘了。楊金福說往常安裝,有讓給扔垃圾的,有讓打掃屋子的,也有讓給搬挪家具的,過分的還有讓給洗衣服的,那天那個真是太狗血了。


    老季也不曉得,太陽能安裝工還有這麽多“兼職”。


    季中正並沒有挑明自己的來意,依楊金福現在的狀況,挑明了也沒啥用。反正,楊金福也猜得到,還不如趁機打打感情牌。


    離開銀川,老季又乘車東進陝北、山西和河北,一路向著回程的方向走訪熟識的方程代理商。倘若那些代理商被遊說反水十之有一,也足夠消化他今年工廠的產能。事實上,多數代理商或是對他表麵客套,或是不冷不熱,隻有極個別和方程廠有矛盾積怨深的,才答應做他的代理。


    季中正也明白,有些方程的鐵杆代理商,他去了也白去。譬如浙江的胡伯元。


    眼下,別說讓胡伯元換個太陽能牌子來賣,就是做方程太陽能,老胡也是打了退堂鼓。


    浙江南端的溫州,交通閉塞,往東是無垠的東海。七山二水一分田,使得溫州物產匱乏。生活在這裏的人知道,想要富起來,唯有走出去。溫州的貨郎們走遍全國,走向了世界。


    幾個月前,精明的溫州人瞄上了房子。組團到上海一擲五千萬買樓,兩個月後,又一波溫州人殺進,成交了八千萬。有人說那時的溫州炒房團有十萬人,手握千億人民幣。


    越都不屬溫州,但距溫州隻一百多公裏,胡伯元妻子朋友的親戚就在溫州炒房團裏。耳熏目染,不久胡伯元妻子和朋友一起加入。左手進右手出,五個月的時間,靠倒賣兩套房獲利百萬,夠胡伯元賣太陽能兩年的利潤。嚐到甜頭兒,胡伯元抽出錢來大力支持媳婦。


    北方的太陽能代理商譬如楊金福,想的是在一個城市做好服務口碑,做長久的生意。而南方特別是浙江的代理商是以賺快錢為中心,所有的營生隻不過是賺錢的暫時依托。沒有商機時,賣小小紐扣賺一厘的事也做。而一旦嗅到新的商機,聞風而動比兔子跑得快。


    所以,看到胡伯元越都代理店經營沒起色,程木濱責怪他不用心做生意不忠誠時,胡伯元無言以對。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在他心裏,能多賺到錢才是根本。大家平等做生意,我又不是你的傭人,什麽忠不忠的,這個北方老板兄弟的論調怪怪的。


    季中正回到平和縣後,又給楊金福寄去了大量的保健營養品。小呂被季總感動的不得了。而楊金福心裏明白,有朝一日他提出讓做代理,自己會陷入兩難境地。賣季總的太陽能,對不起木濱老板對自己的支持。不賣他的太陽能,麵對季總對自己的關懷又情何以堪?


    《鐵佛日報》刊登的消息:二零零一年,鐵佛市有十家民營企業上繳稅金過千萬。方程公司是民企納稅十強之一,銷售收入一億五千六百萬,但遠沒有達到年初設定的兩億元目標。


    程木濱、焦冬餘、李總工和危無畏等高級主管開閉門會,大致總結了五條原因。第一條,也是最主要的,工程沒有真正地做起來,最大的阻礙是房地產的不認同,當然這也是太陽能熱水機行業共性的問題。第二條,技術開發沒跟上,沒有新的有競爭力的產品。第三條,新上馬的企業多,市場終端競爭加劇。第四條,生產人員的波動,影響了產品質量的穩定性,售後服務也拖了後腿。第五條,來自季中正的影響。


    新的一年,仍執行上一年兩億的銷售目標。對於總結的五條原因,分別做出相應改善。但在對待季中正的問題上,出現了不同意見。由於去年秋冬銷售的大幅回落,程木濱根本沒有騰出時間去供應商處索要老季吃私的證據。也沒聽到季中正又搞什麽事,所以就打算放棄對老季的起訴,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焦冬餘和危無畏則認為,隻要季中正搞太陽能,肯定會分流方程公司現有的各種資源。如有可能一定要起訴他,結果不用管,隻要老季吃了官司,既耽誤精力又殺了銳氣,總是對我們有好處的。他再去做什麽事,就不會那麽明目張膽,就會有所顧忌。


    正當對季中正的意見有所分歧時,市場上傳來了消息。山西介休和河北正定的兩家經銷商,反水做了老季的代理。來自銀川的消息並不確定,在楊金福專賣店的不遠處,新開了一家老季太陽能的經銷店。負責西北的業務員分析,有可能是楊金福一手拖兩家。


    傷筯動骨一百天。楊金福病好出院後,季中正再次找上門來。無耐,楊金福隻好暗中雇人,為老季開了一間太陽能門麵。


    方程業務員確認了楊金福的事情之後,火速地打電話匯報到公司。楊金福雖然沒有像介休和正定那兩家代理商一樣反水,但一心不可二用。事實上,不可能不影響方程太陽能在銀川市場的銷售。


    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季中正從未善罷幹休,一直在衝著方程代理商渠道暗暗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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