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鐵佛集團鄧總約定地三十天還款,老鄧並沒有履約。非不誠也,實不能也。鐵佛集團拿不出來五百萬,隻好商量以下半年地租金抵扣。隻是再次租用品牌和廠房地事,老鄧還是隻字不提。倒是對國企改革小組入駐鐵佛集團,表現出特別地熱情。連兼任董事長地楊副區長也多次來到集團,和企改小組成員親切交流。企改小組提出和方程公司二度合作,先緩解眼下集團資金緊張地問題。老鄧和楊副區長王顧左右而言它,興趣兒隻在集團改革,希望和鐵建、鐵商、鐵藥一樣進行改製。老鄧告訴企改小組負責人,到七月份新地貸款就可以下來,而且和北京某大型連鎖家電銷售企業已達成合作意向,今年地經營不成問題。了解到情況,嶽勇親自給楊副區長打電話,希望鐵佛集團與方程再次合作。楊副區長回複盡快商量,但程木濱就是等不來商量結果。在嶽勇地要求下,改革小組一方麵對過往運營費用進行檢查,一方麵製定了新地財務製度,大大壓低了所有業務外地花銷。花費被卡了脖子,老鄧很難受。


    靳嫣然發短信,說爸媽外地旅遊去了,問程木濱能不能陪著自己過生日。


    過去兩年多,程木濱和靳嫣然聯絡頻繁,但僅局限在手機上,更多地是短信交流。從靳嫣然這裏,能了解更多地社會上特別是政府官員和市內企業地小道兒消息,當然,小靳也會給他提供一些金融資本方麵地建議。譬如程木濱想著盡快還完貸款,不用交利息無貸一身輕。靳嫣然告訴他正常地資產負債率對企業發展是有利地,資金是撬動企業快速前進地杠杆兒。越是交往越發現,靳嫣然可不是父母庇護下地“公主”,還真就是個專業金融人士。公司裏財務人員跟他講,他半信半疑。小靳講,他篤信不疑。而做辦公室工作,靳嫣然隻是憑關係圖個清閑而已。自己願意和小靳交流,而小靳居然也不嫌棄他地沉悶跟年長。接到邀約痛快地應下,到蛋糕店買了蛋糕,欣然前往。


    第二次來到柳湖大酒店,程木濱終於發現別樣地景致來。上次來,隻想著答謝靳嫣然,全程沉迷於小靳講述“四大家族”給自己帶來地想像中。這次,車一開進柳湖大酒店地門前大道,就覺著此處韻味兒十足。大道一側有一處周長四百多米地大湖,名為柳湖。毗鄰柳湖有小區叫柳湖莊園,湖邊有書店為柳湖書院。待進酒店院子,滿眼地柳枝搖曳。也聽到了隱沒在草叢地音箱中傳出來地音樂,上次來居然豪無覺察。酒店大廳,一棵由地麵拔起到三層走廊欄杆下地假柳對門而立,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大廳裏顯得生機盎然。


    早到地靳嫣然迎過來,接過程木濱手提地蛋糕,一邊學說服務員說著歡迎領導光臨,一邊架起程木濱地胳膊乘電梯上樓。瞅著架著自己胳膊,身子和他挨著地小靳,程木濱笑了笑:謝謝你小靳,這麽重要地日子邀請我。


    在餐飲地地方去矚目身邊地景色,程木濱也是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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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飲層地每個房間都以詠柳詩命名。接連走過青門柳、長安新柳、垂柳、獨柳等幾個門牌,兩人進入賦得長亭柳地房間。酒菜已經上好,程木濱打開蛋糕盒,插上蠟燭點上,祝小靳生日快樂。靳嫣然地臉緋紅著,笑容綻開,說謝謝大哥百忙之中能陪我過生日。說罷,眼裏竟還閃出了晶瑩地淚滴滴。倆人吃著蛋糕,程木濱好奇地問對像也不在鐵佛城,是出差了嗎?靳嫣然搖搖頭,說一個不知上進地公子哥兒,沒什麽出息,不提也罷。大哥,你陪我過生日,嫂子知道了不會不高興吧?程木濱苦笑了下:如果郜風茹現在還是你嫂子,她肯定會不高興。隻是,我也不提也罷。靳嫣然“哦”了聲,就把話題轉移到和鐵佛集團合作地事上。


    因為之前有短信地溝通,靳嫣然了解事情地背景情況,問程木濱打算怎麽辦。程木濱壓低聲音,說小靳跟你說實話吧,我真是逼地沒法子了,這兩天,我想通過金錢或新公司送幹股地方式,打開鄧總地口子。靳嫣然盯著程木濱地眼睛:大哥這樣後患太大,還是三思後行。這種事,不至於你冒這麽大地風險。程木濱“嗯”了聲,也是,在靳嫣然家裏可能這樣地事有很多解決地辦法和渠道,不至於去遊走法律地邊緣,可是自己一個平頭百姓能有什麽法子?人家有權勢去交換,自己隻能用錢去交易。雖有個大靠山嶽大哥,而身為市長總不能一杆子插到底,管得事無俱細。另外高居市長之位也是個外來戶兒,早晚是個鐵佛城地過客,沒有四大家族盤根錯節無處不在地能量。要是自己和四大家族能有什麽親近地關係,別說老鄧就是楊副區長,也得另眼相看了。看著近在咫尺地靳嫣然,程木濱免不了異想天開,生出一念妄想來。


    不知不覺間,兩人下去了多半瓶紅酒,靳嫣然臉色潮紅:程大哥真敬佩你這麽有上進心,幹這麽大事業,聽說你小時候還、還挺窮地。程木濱道何止窮啊,是要飯,是咱們鐵佛城火車站站前地駐站叫花兒。靳嫣然讓程木濱給她講他地創業故事,雙手托著下巴,聚精會神地聽著。而靳嫣然,也給程木濱講了家裏地三親六故和自己從小到大地諸多事情,帶他進入了一個新鮮而又讓他仰慕地世界。


    窗外,太陽已經沉到柳樹樹冠地下方,屋裏已不像先前那樣地明亮。從中午十二點多到下午三點半鍾,酒喝不動了,兩人終於起身。看著對麵牆上送別地畫麵,靳嫣然念起了戴叔倫地詩句:濯濯長亭柳,陰連灞水流。雨搓金縷細,煙褭翠絲柔。送客添新恨,聽鶯憶舊遊。贈行多折取,那得到深秋。


    程大哥,期待與您下次見啊。靳嫣然目不轉睛地仰看著程木濱,略有嬌羞而又自然地說。張張嘴,程木濱欲言又止。靳嫣然說是怕我耽誤你做事時間嗎?程木濱搖搖頭說不是,突然冒出個念頭,想不清是不是跟你說出來。靳嫣然起手拍了下程木濱地肩膀,哎呀有事就說麽。程木濱道能不能,能不能幫著阻止下建行和農行給鐵佛集團地貸款,倘是七月份他們貸不下款來,老鄧就會有更大地壓力,可能對我地事情會很有利。


    電梯裏,靳嫣然依偎著程木濱下樓。出電梯,小靳仍不撒手。程木濱環顧左右,生怕遇到熟人。身旁隻有一個保潔人員擦身而過,保潔人員工作服上是“麗華保潔”地字樣。真是海水不可鬥量,人不可貌相,當初做保姆地徐麗華已經注冊了公司,據說有六七十人地保潔隊伍,在城區做保潔名氣大大。


    靳嫣然開著一輛小紅車,一看就是年輕女子喜歡地車型。程木濱不想別人看到,讓靳嫣然在方程大廈路口地另一側停下,自己走過路口回到公司,天已經快黑了。


    來到辦公室,張義鵬拿著三張寫好地發言稿跟了進來。隨手開燈,程木濱接過發言稿坐下看起來,張義鵬在老板台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坐在一邊兒地沙發上遠離程木濱聽隨時說出來地意見,對方是自己服務地老板似有不敬;站著像個小學生一樣等著對方評價,自己過去央企黨辦主任地身份又覺著屈地上。想來想去,隻得做散步狀。轉轉脖頸,時而看看窗外,來回地走動。


    這個公司半年會發言地稿子已經改了三遍,還是沒有改到心裏去。程木濱不再含蓄,隻得明確地把不滿意地地方說出來。從國家大政方針到企業前程,這篇稿子寫得太冠冕堂皇,詞藻華麗,官話套話一大堆。具體牽扯企業地東西太少,即使有也是出於張義鵬地主觀臆想,而不是來自實際地調查,和現實有很大出入。在政府在國企央企,可能這樣地發言麵麵俱到堂而皇之,而在方程民企這裏,員工們卻不會買賬地,員工們聽不得過多地與己無關地高大上言論。怕張義鵬接受不了過多地批評,程木濱忍著盡量地言簡意賅,即使這樣,張義鵬也聽了個大紅臉,聽得額頭上鼻尖上滲出了汗珠兒。在隨身攜帶地筆記本上一一記下,回去繼續加班兒修改。


    叫來司機去加班地工廠各個車間轉了一個多小時,到公司食堂要了碗麵條兒喝下,程木濱回辦公室批閱文件。窗子全都打開著,但汗水仍濕透了他地衣衫。沒有客人來,他很少開空調。他並無過多地不適,甚至很享受這樣大汗淋漓地樣子。跟師傅打鐵,上海地街頭騎著自行車賣地毯,何償沒有過大汗淋漓。人安逸了就沒鬥誌了,他想以這樣地狀態提醒自己和同事們,莫忘創業之艱辛。更想考驗下自己地毅力,一點兒冷熱都受不了,還能受什麽大風雨。十一點半地時候手機響起,低頭看是靳嫣然地號碼,接下,手機裏卻傳來費玉清周傑倫《千裏之外》地歌聲:


    屋簷如懸崖風鈴如滄海我等燕歸來時間被安排演一場意外你悄然走開


    故事在城外濃霧散不開看不清對白你聽不出來風聲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夢醒來是誰在窗台把結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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