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說話?”鬼鬼用肩膀撞了一下沈菲。


    “昨天為什麽沒去啊?我差點沒累死。”沈菲靠在樓道裏的暖氣上氣嘟嘟地說。


    “iamterriblysorry!”鬼鬼滿臉的歉意。


    沈菲撅著嘴說:“你少來!給我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來。”


    “我昨天和我那網上知己狂聊了一天一夜,你沒看見我這黑眼圈。”鬼鬼指著自己的眼眶說。


    “成了?”沈菲歪頭看著鬼鬼。


    “沒有!”


    “啊,怎麽這樣!”沈菲大呼。


    “哪那麽容易成啊?要是那麽容易我就得重新估量他的分量了。”


    “也是。昨天劉爽也去了!我們兩個比賽追木樺呢。”沈菲假裝漫不經心地說。


    “哦,你們打架了?”鬼鬼吃驚地問。


    “什麽都沒說,暗中較勁。把我累個半死,今天腿還痛呢。”沈菲皺著眉頭。


    “怪得了誰啊,是你們兩個樂意的。跟我哥說話了嗎?”


    “就我和劉爽摔著的時候他過來問了一句‘沒事吧?’後來就抓不到他人了,滑得太快。”沈菲轉過身來摸了一下暖氣管道,又很快地彈開。她一臉的沮喪。


    “怪我,下次我一定和你一起去!不過話說回來了,這本來就該你自己去的事,我在一旁不打擾你行動嗎?”鬼鬼笑嘻嘻地說。


    沈菲笑著打了鬼鬼一下,她心裏明白得很,自己的事還是該自己處理,她並不是真的怪鬼鬼。隻是一想到昨天在旱冰場的情景,就鬱悶得不得了,非得找個人傾訴一下才能緩解。玻璃窗外就是另一番天地了,又下雪了。窗子上一層水霧。鬼鬼和沈菲在窗子上畫笑臉,畫完一個又一個。笑臉對著她們笑,她們兩個人笑得開心極了。


    突然伸過來一隻粗壯的胳膊,嚇得沈菲和鬼鬼跳開。粗壯的胳膊攥起拳頭,在玻璃上按了一個印,然後伸出胡蘿卜似的食指在印記的上方點了五下,一個大腳丫子出現在玻璃窗上。來人齜出兩顆大牙衝著她們兩個嗬嗬一笑,然後對沈菲溫柔地說:“送……送給你!”


    “啊……”沈菲瘋了似的拉起鬼鬼順著樓道一直跑,跑到拐角處才停下。她們探出腦袋看見高大的趙子雲仍站在那裏,對著窗口發呆。“他怎麽這樣?”沈菲抱著頭苦惱地說。


    “人家傾情於你嘛!你就缺少他這種執著勁兒,不然你早就得手了。不過讓你碰上我表哥這麽難對付的,也算是老天厚愛你呀!讓你在年輕的時候談一場轟轟烈烈、永生難忘的戀愛呀。”鬼鬼笑著跑開了。沈菲靠在牆上,沉浸在鬼鬼這一番話裏。如果能一整天一整天地和木樺在一起,如果他能對自己笑笑,如果……


    突然她被撞了出去,她來不及反應就被拉住。沈菲定睛一看,是木樺。此刻他正拉著自己的左手臂,眉頭緊鎖著。木樺放開她,繞了過去。丟下一句冷冷的話:“以後別站在拐角。”


    勇敢!執著!沈菲鼓勵著自己!大聲地說出一句話:“你要對我負責!”


    “什麽?”木樺擰著眉頭轉身問。


    “你……你要對我負責!你摸過我的手,還不止一次。剛才你還抱我!”沈菲一咬牙耍起無賴。


    木樺站著沒動,盯著沈菲的眼睛,沈菲有些害怕,嚇得直往後退。“你……你想怎樣?”


    “你想我怎麽對你負責?”木樺突然問。


    “請我做你的……女朋友。”沈菲怯懦地說。木樺看著她沒說話。


    “你做我男朋友也成!”沈菲補充道。木樺仍沒說話,頭朝後仰著。用下巴對著沈菲。


    上課鈴突然在他們頭頂響了起來。沈菲皺著眉頭看著那個該死的黑鈴,早不響,晚不響,非這個關鍵的時刻響。或許再說兩句他就能答應了呢。鈴聲響完了,木樺挑釁地看著她。


    樓道裏安靜下來,很多教室都關起門講課了,沈菲看見鄭老師夾著教案從那邊走過來,離他們越來越近。沈菲看了木樺一眼,然後扭身往(2)班教室跑去。她一邊跑一邊勸自己,別哭!真的不能哭!自己怎麽這麽懦弱?遇到一點點小事就想哭。沈菲突然覺得自己的頭很痛。


    沈菲盼著下課,盼著鈴聲響。可能學生都有這樣一種心理,就是那該死的鈴聲,總是和自己作對。平時盼下課的時候總是不響。好不容易下課了,它又很快響起來。沈菲現在就是這種感覺。這一課沈菲的大腦不停地運轉,她鐵了心今天一定要跟木樺要個說法,不管是成與不成。鄭老師帶來的罐頭瓶子裏的茶水已經喝幹了,課仍沒下。沈菲最後想到:不論有多遲,放學鈴聲總是要響的,即便是停電了。鄭老師也有說不動的時候。鈴聲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的。她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提著書包。跑到鬼鬼和薑薇旁邊說:“好姐妹!我出發了!”不等鬼鬼和薑薇說話,沈菲已經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了教室。


    出了門直奔三班教室後門。後門開著,木樺正在自己的座位上收拾東西。沈菲想了想,就站在教室門口等。鬼鬼和薑薇追了出來,一左一右拍了一下沈菲的肩膀。沈菲嚇了一跳。


    “幹什麽呢?”鬼鬼明知故問。


    “哦!在等帥……哥呢!”薑薇笑眯眯地將帥字拉得好長。


    “噓!別打擾我幹正事!我今天一定要讓他給我個準話!”沈菲目不轉睛地盯著木樺,回手扒拉身後兩個礙事的家夥。


    “喲,過河拆橋!重色輕友,你看見沒有!走走,算咱們看錯人啦。”


    “就是就是!”鬼鬼和薑薇一唱一和地笑話沈菲,然後背著書包下樓了。“祝你成功!”鬼鬼大喊一聲,然後兩個人笑著走了。


    沈菲靠在門的旁邊,就等著木樺走出來。一個個少男少女走了過去,經過沈菲。木樺似乎是看見沈菲了。遲遲地坐在椅子上不動。於崇宇站在他旁邊,一下一下地拍著籃球。


    “木樺,你出來一下!”沈菲喊了一聲。(3)班的同學都看著她。“木樺,我找你有事!”沈菲又說。


    木樺沒理會,接過於崇宇的籃球托著從前門走了出去。沈菲追過去,快步追著他。她從教室追到籃球場,又從籃球場追出校門。她就一直死死地追著木樺。


    木樺把自行車鎖在複興商業城,背著吉他大步進了肯德基。沈菲小跑追上去。木樺買了一個雞腿堡,一杯咖啡。端著東西找了一個角落坐下。沈菲跑過去坐到他對麵,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木樺低著頭喝了一口咖啡,抬頭看了沈菲一眼。他真受不了沈菲的那種眼神。他把漢堡推給沈菲,然後起身又去買了一個漢堡加一大杯百事可樂。他把可樂也推給沈菲。然後自己吃了起來。沈菲自己跑去拿了一個吸管,也沒說什麽,就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喝一口可樂,咬一口漢堡。


    木樺吃完,拎起吉他就下了樓。沈菲端起可樂追了出去。木樺下了地下通道,靠牆坐下,拿出吉他彈起來。沈菲走過去,安靜地坐到木樺旁邊,把可樂放到一邊的地上。憂鬱的吉他聲在地下通道裏回蕩著,沈菲閉上眼睛。木樺輕輕地唱起來:


    我以為冬天是最美麗的季節


    冷冷的溪邊有你還有魚在水裏一對對很自在


    一對對很相愛讓人想到未來


    是不是你也和我一起在尋找


    那種魚隻有幸福的人看得到誰用愛去擁抱


    它就在周圍繞陪你一直到老


    我知道這些日子你要承擔多少哀傷


    才可以麵對破碎的夢想


    我相信那麽多的關心總會帶來希望


    你忘了我們這裏還有魚


    ……


    一曲終了,沈菲幽幽地說:“我知道你不快樂。不要封閉起自己好不好?”


    木樺沒看她,也沒說話,繼續彈起來。地下通道的幾盞燈亮了起來,但仍很暗。


    “看到你不快樂,我也很難過。我希望你能笑一笑,和普通的十八歲男生一樣。你為什麽不快樂呢?能不能對我說說?”她歪頭看著木樺,木樺仍沒什麽反應。


    沈菲接著說:“你能不能說句話?你整天皺著眉頭,也不怎麽說話。你知道嗎,同學們都說你自閉。你為什麽不能開心點?你的耳朵沒問題吧,為什麽不回答我呢?你完全用不著裝酷!你已經很酷了!再裝就要成僵屍了!我從沒見你笑過,很想看你笑起來是什麽樣子。笑笑好嗎?反正這裏也隻有我們兩個人,我保證不會對別人說。你隻笑給我看看好不好?”沈菲說完望著木樺。


    木樺又唱了起來,這次不知道唱的什麽歌。也是很憂鬱的,沈菲聽得鼻子有些發酸,她吸吸鼻子,對著唱歌的木樺說:“你不要對我這樣好嗎?你知道嗎?自從鬼鬼生日那天碰到你,我的生活全改變了……我以前很快樂,完全不知道愁為何物。但是我碰到了你,隻要一想到你不開心的臉,我馬上就會失落起來,心情也莫名地變壞。我自私一點講,請你以後不要皺眉了好嗎?我已經感受到了不開心是什麽滋味,我不想再嚐下去。你難道就沒有厭惡這種不開心的滋味嗎?不想換個心情再繼續生活下去嗎?”沈菲頓了頓,然後繼續說:“你到底有什麽事,不能告訴我嗎?這麽久了,你就不能把我當成朋友嗎?即便是當成於崇宇那樣的朋友也可以……你為什麽不說話?說句話好嗎?”沈菲一邊說一邊哭了出來,有不少路人停下來,看著他們。沈菲毫不在乎,繼續自言自語地說著。


    一曲又一曲,木樺仍低著頭唱歌。沈菲說累了,哭累了,她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起身朝著出口走去。天已經很黑了,西長安街上燈火輝煌。沈菲提了提自己的外衣領,雪花又開始飛舞起來,地上的雪被凍成冰粒。踩起來咯吱咯吱地響。


    木樺仍在地下通道裏唱著歌,一隻黑色的小狗走過,望望他,然後湊過來趴到他身旁,木樺停下手指,歪頭看看小狗,又看看小狗旁邊的百事可樂杯。他伸出手摸了摸小狗的頭,悄聲地說:“你無家可歸了嗎?”小狗小聲地嗚咽著。木樺又說:“你以後就叫栗子吧,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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