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府,安靜沉寂。


    信王雲絎坐在書房的燭光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是啟皇雲智的弟弟,為人正直善良,早已看不慣朝中的風氣,可是卻無能為力,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信王,並沒有實力與封賢達對抗,該怎樣改變這腐敗的氣息呢?


    燭火在黑暗處跳動著,將他的身影印在窗紗之上。


    突然一道黑影映入他的眼瞼,他驚慌地立起身沉聲喝道:“誰?”


    黑影一閃便消失了。


    留下信王一人在原地發呆,雖然心中驚慌卻比不上那深深的猜疑,他不知道此人是誰,來幹什麽,來了為何不現身。


    此人能自由進出王府不被侍衛發現,顯然武功深不可測,若取自己的首級猶如探囊取物,可是他為何不動手呢,目的何在?


    朝中的能人誌士在朋黨勾結的戰爭中已經被迫害的殆盡。


    看著這大好的河山,就這樣毀滅,一切都像過眼雲煙消失無蹤。


    此人似乎與平常來拜訪他的人不一樣,是敵是友分辨不清…


    郊外黑鬆林,離城有百裏之遙,是信王經常去的地方,無花無草,卻優雅僻靜,無事的時信王便帶了隨從到此地散心。


    青鬆雖依舊,物事人已非。


    記得上次來這裏,還是與朝中的幾個賢臣商討伐封之事,可是轉眼間一個個便被殘害。


    而自己雖躲過了一次次的刺殺,但身邊的人卻一個一個在減少,這殘缺不堪的朝廷,何時才能重整!


    此時,他立於林見,耳聽鬆濤陣陣,心中幾多感慨,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走到最後,陽光依舊明媚,而山河卻不在妖嬈。


    他正冥想出神,眼前一花麵前已是多了一人,看情形此人武功了得,侍衛就在他幾米開外,卻沒有被驚動。


    白紗遮麵,手持長劍,此人似乎來勢洶洶,信王不由被嚇一跳,驚恐中被此人撲倒在地滾落一旁,隨即幾支利箭“唰唰唰”射在了他們原先站立的地方。


    雲絎看了心中不由一陣慌亂,這樣的事情雖然經常出現,可是像今天這樣的險情,還是第一次,若不是這白紗之人相救,他怕是今日逃不過此劫。


    他被白紗之人護住躲在了草叢之中,雖然此地茅草茂密,但終究不是躲避的地方。


    看著那四名黑衣人慢慢靠近,雲絎心急想起身逃走,被白紗人拉住,在他手中寫道:“刺客很有耐心,不要輕舉妄動。”


    雲絎哪裏管那麽多,逃命是他這麽多年學會並得以致用的最佳技能,此時不用何時用,腳底抹油開溜吧。


    他剛起身,冷箭便飛了過來,若不是白紗人眼疾手快用劍格開,這次怕是閻王爺留他蹲班了。


    密林中閃出四名黑衣蒙麵人,將他倆圍了起來。


    信王府的幾名侍衛發現還未抵抗,便被這四人收拾掉。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信王的命,那白紗之人將信王護在身後,揮舞著長劍抵擋住他們的進攻。


    雲絎並不知道此人是誰,為何要救自己,看他緊張自己的安全,心下十分感激。


    隻是在此人撲倒自己滾落一旁時,感覺此人的身體十分柔軟,不似男子之軀,一時間他有些搞不明白,此人到底是男是女。


    在此境況也不容他細細揣摩,他雖會些拳腳功夫,平日裏也找王府裏的侍衛練過招式,可是在這裏他完全沒法與這些人相比。


    白紗之人武功雖高,麵對四個蒙麵高手,加上拖累上一個廢物王爺,似乎抵抗變得吃力起來。


    “受死吧。”


    一個蒙麵人似乎是四人首領,他舉起劍對準了信王刺去,疲憊的信王此時哪裏還能躲的過去。


    他“哎呀”一聲,雙眼一眯就等受死了。


    白紗之人正在抵擋其他人的攻擊,眼看沒法再去施救,竟然不顧性命地將雲絎撲倒擋住了這一劍,蒙麵人失去了準頭,長劍刺在了白紗之人的胳膊上鮮血直流。


    他顧不得自己的傷勢,拉起雲絎往山上跑去,蒙麵人緊追不放。


    山林茂密脫身不易,但藏身卻很容易,白紗之人拉住雲絎在濃密的山林中穿梭,竟然將四名蒙麵之人甩掉。


    此時天色漸暗,尋找下山之路變的艱難起來,雲絎身嬌體貴,先前為了逃命拚了命的奔跑,此時已是累的再也拔不動腿,平時愛幹淨的他,不管不顧地一下躺倒在地,再也不想動彈。


    白紗之人看了雲絎一眼,他一樣疲憊,靠著一棵大樹坐了下來,胳膊上的傷一陣陣劇痛,血順著胳膊流了下來,他忍著痛將衣服撕下一小塊布條紮好傷口。


    “你是誰,為何要救我?”雲絎喘息過後問他。


    白紗之人看了看他,並沒有想回答他的樣子,似乎前一陣子的拚殺與躲避追擊,讓他有些疲憊不堪。


    雲絎見他不回答,心中有些急躁,此次刺殺是最危險也是最狼狽的一次,而救他的這個人不但不以真麵目示人,竟然連話都不說。


    便又追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為何會在這裏出現,為什麽拚了命的救本王?”


    他言外之意有些懷疑此人的身份,事情雖不突然,但卻很巧合


    被刺殺的他已經習以為常,但有人出手相救,這還真是第一次,而且還是拚死相護。


    那人聽了竟然“哼”了一聲,還是不答話,站起身來看了一下周圍,便走到雲絎的身邊拉起他要走。


    身為王爺的雲絎哪裏受過這樣的待遇,掙脫他的手道:“你不說我就不走,我怎麽能跟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同路?”


    看他賴呼呼的樣子,白紗之人見了又是氣又是好笑,可是此時境地他怎能放鬆,那些黑衣蒙麵人隨時都會找到這裏,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找到下山的路,否則就會被困死在這座山上。


    “我走不動了,不想走了。”雲絎道:“山路濕滑,夜晚不變方向,強行下山會更危險,咱們先在此歇息片刻,此地山林茂密,他們想找到咱們也要一些時間,到那時他們人困馬乏,咱們卻體力充沛,就是逃也有力氣。”他說著背對著那人和衣躺下。


    白紗之人聽了也頗覺有理,倒是要另眼相看這個廢物王爺了,便不在與他理論,靠在樹上也眯上了眼睛。


    雲絎偷偷地轉過身子看著他,心中不由地琢磨起此人,看他身形消瘦,身體柔弱,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強大的能量,受了傷還能支撐到現在。


    雖然隻能看到他的雙目,從眉毛上來看細長濃密不似男人的那般又黑又粗,眼睛雖然看不出此人的喜怒哀樂,卻給人一種深邃憂傷的感覺。


    手指被他握住時柔若無骨,就似握住了女人手一般,難道他……


    可能與歹徒搏鬥太過勞累,白紗之人靠著大樹昏昏睡去,


    雲絎躺在地上打量猜疑了半響,慢慢起身悄聲地爬到此人的麵前,伸出手想去將那層白紗扯下。


    就在雲絎手指快要接觸到白紗時,他卻翻了個身避開了雲絎的手。


    雲絎不由地索然沒趣,氣惱地又躺倒在地。


    那人扭頭看了看他頗覺有趣,心中一笑,見他蜷縮成一團,不由一聲歎息,將長袍脫下蓋在了他的身上,自己這才靠在樹上歇息,然而胳膊上的劍傷疼的讓他無法入眠。


    這一夜倒是安穩,那夥蒙麵人並沒有找到他們,雲絎雖嬌生慣養,但對於疲憊不堪的他來說,這鋪有樹葉的大地是再好不過的床了。


    他一覺睡醒精神了許多,再看那白紗之人,早不在身邊,心中一驚。


    暗忖:他已經棄我而去?又一想,人家本來就沒有義務保護他,昨日已經為他受傷,走了也是常情。


    他有些失落地站起來,看著身上披著那人的長袍,心中不覺一陣溫暖,隻可惜,不知道他長得是何樣貌,唉,就連聲音也沒有聽到過。


    正當他傷感時,那人手裏拿了兩個野果走了過來,將果子放在了他的手中,示意讓他吃。


    雲絎見到他沒有走,心中大喜過望,拿著野果一個勁地衝他笑。


    白紗之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衝他揮了揮手,走在了前麵,雲絎邊吃著野果邊聽話地跟在了他的身後,昨日那桀驁不馴的神情完全沒有了。


    他心中在想:不知道你的麵目就不知道吧,不說話就不說吧,隻要你不拋棄我就好。


    他在揣摩自己的心思,也不管身邊的險境,似乎同這人在一起,就會感到安全。


    他這種心理在悄然地發生著變化,好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正行走間,白紗之人突然停住了腳步,雲絎抬頭一看,見四名黑衣蒙麵人攔在了麵前。


    為首的見了他們不由哈哈一陣大笑道:“你們再怎麽躲避,也隻不過是多活一陣子罷了,還是乖乖受死吧。”


    他揮了揮手,其他三人便動了手,完全沒有疲憊的樣子。


    白紗之人一把握住雲絎的手,那手冰涼卻堅定,手持長劍迎了上去。


    這場廝殺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他握長劍的手在微微發抖,雲絎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異常,看著白紗之人額頭汗水滾落,眼神雖然有些痛苦但很堅毅。


    “你怎麽了?”雲絎不由關心地在他身後小聲問道。


    白紗之人並沒有回話,也沒有看他,長劍護身,他知道自己決不能倒下。


    他拉著雲絎邊打邊逃,以他的武功衝出去並不難,此時拖著雲絎,便難了。


    他們逃到一個山凹處躲了起來,幸虧此地樹木雜草茂盛,否則又被那四名蒙麵人發現,白紗之人緊緊地護住雲絎,兩人距離很近,彼此間能聽到喘息與心跳的聲音。


    待那些蒙麵人消失在叢林中,白紗之人這才喘了一口氣,似乎才感到胳膊上的傷痛,讓他不由地伸手捂住了傷口。


    “我看看。”雲絎想去探視他的傷口,便湊了過來。


    那人挪動了一下身子,沒有讓他看,站起身子走了幾步,卻一下子栽倒在地。


    “你怎麽了。”雲絎一把扶住他,見他雙目微閉,眉頭緊鎖。


    他用手試探了一下他的額頭,燙的厲害,連忙去探視此人的傷勢,撕開衣袖才發覺,劍傷周圍已經發黑。


    “中毒了?”


    雲絎心中不由的一陣感激,原來他是在用生命堅持,隻為自己這個陌生人。


    “你怎麽這麽傻呢?”雲絎知道若不及時將毒血放出,此人性命堪憂。


    “怎麽辦,怎麽辦。”


    雲絎從未真正地自己處理過問題,自便是同有誌之士探討朝廷之事,也沒有自己拿過意見,此時突然遇到這麽棘手的事情,他還真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著白紗之人,突然想起被蛇咬了可以把毒吸出來,而此人是為自己中的毒,想到此便不再猶豫,俯下身用嘴去吸傷口,將毒血吸盡,撕下了自己的衣角為他包紮。


    此招果然管用,片刻那人醒了過來,抓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手上寫道:“你快逃,我不會有事的。”


    雲絎道:“你都這樣了,還在想別人,本王就是再貪生怕死,也不能將你丟下不管。”


    那人微微一笑又寫道:“我今早勘察了一下山勢,順著我們現在走的方向,就會到山下。”


    雲絎生氣道:“你是啞巴嗎,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要用寫的。”


    還未等那人動作,遠遠的就傳來了呼叫的聲音,雲絎不敢大意,他偷偷地向聲音望去,見是本府的侍衛統領馬龍、禦風軍顯附與洛琦,顯然是府裏見他一夜未歸,才請示了皇上來尋他。


    當下他滿麵喜色就要起身答話,卻被白紗之人拉住,在他的手中寫道:“你自己出去,不要讓其他人看到我。”


    雲絎本來不想答應他,後來一想這些來尋他的人裏麵有封賢達的人,顯附與洛琦都是封賢達得力的手下,此人是為救自己身處險境,要是讓他們知道了此人的存在,那不是羊入虎口嗎,當下點了點頭,對他小聲道:“你一定要等我,我會來救你的。”


    那人點了點頭。


    雲絎這才爬出山凹,衝馬龍他們走了過去,喊道:“我在這裏。”


    馬龍見了大喜過望衝了過去,跪倒在地道:“屬下來遲了,王爺你沒事就好。”


    顯附與洛琦也跪地請安,顯附眼神中似有一絲失望掠過。


    雲絎在他們的簇擁下往山下走去,他不敢回頭,隻好在心中默念,希望那人能等到自己派人來救他。


    白紗之人看著他安全離去心中釋然,疲倦不堪地靠在大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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