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霜院中,即使聽灑掃丫鬟們說屋子已經開窗門透過氣。


    但她還是能從房間裏聞到一股木質腐朽的潮濕味。


    待她周身收拾清爽後,此刻再看仿若換了個人似的。


    三年前的衣物都嫌小,已經不能穿,雲氏也似知道。


    但送來的衣服都是比較老氣的顏色,一個穿不好,人看去瞬間就如老上幾歲一般。


    青色衣衫很是挑人,但當一襲青色的織錦長裙穿在她身上時,卻顯得她的氣質淡然優雅無比的清華。


    在屋裏找個杌子坐下,看著麵前這個這個半大,在她眼中還算是個孩子的婢女。


    神情平靜語氣漠然道:“剛在院子裏聽她們喚你為阿靈是也不是?”。


    “回小姐,是的,奴婢名叫阿靈。”


    說話的小丫頭有著一雙水汪汪仿若會說話般的大眼睛。


    此刻,那目光裏透著疑惑,在飛快的看了一眼她後低下了頭。


    她看著麵前這個叫阿靈的女孩仿佛透過這雙眼睛看到了另外一人。


    大眼睛靈動水潤倒和曾經牢獄裏的那個阿靈想象。


    那個曾經和她在牢房裏相依為命過也叫阿靈的小姑娘。


    前世她回府裏後倒是沒注意她的院子裏還有過這麽個小姑娘。


    是了,前世她初回府裏光顧著高興,倒是沒有注意過院子裏這些撒掃搬物之人。


    記得回府後的那天午後,雲氏著牙行裏的人過來就全部換了她院子裏的這些奴仆。


    這些奴仆裏包括了那些曾經伺候她的人,麵前阿靈應該是她被關進牢獄前一兩天進的。


    她不怎麽熟悉。


    而那時雲氏的借口說是新人新氣象,應該全部換新的。


    但後來她記得,這個叫阿靈的丫鬟不知怎麽就得了樂無憂的青睞。


    再後來更是做了樂無憂的一等大丫鬟。


    隻是可惜了,這小姑娘最後為樂無憂犧牲了。


    忠倒是很忠,不過說到底也是愚忠。


    “多大了?”


    “十四。”


    “家中可還有其他人?”


    “沒有了,早些年父兄外出京城務工偶爾還有音訊,後來再沒消息回來。”


    “去年洪災家裏房屋稻田盡數被毀,奴婢與娘相依為命輾轉來到京都打聽父兄近況。”


    “長途輾轉下奴婢娘親體力不支,加上年邁就這麽去了,當時奴婢身無分文隻能賣身葬母,如此才來到了府裏。”


    小姑娘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在述說著別人的事情。


    “可願到我身邊近身伺候?”


    她神情淡然,連這說出的話也是淡淡的。


    其實這話她也是隨意一說,麵前這個叫阿靈的小姑娘,與她曾經在牢獄裏認識的那個叫阿靈的小姑娘同名。


    她說這個也權當是為了那個已逝去的生命積德,隻願來生能托生到一個好人家。


    麵前這小姑娘若是願意,她就拉上一把,若是不願,也不強求。


    每個人的緣法不同,她不想在她人她事上多費心思。


    而一旁的小姑娘在聽到樂無霜說這話後,仿若得了天大恩惠般忙點頭應允,“奴婢願意!”


    她麵色平靜不歡不喜,“如此,那以後便喚你為半夏,如何?”


    聲音還是淡淡,聽不出任何波動。


    “奴婢謝小姐賜名!”此刻的小丫頭是真心感動的。


    樂府,不,整個南齊乃至整個天下,隻要是主人家用人一般也都是使喚親信的家生子。


    她現在能得主人家這般重用實在是覺得惶恐。


    這意味著她半夏不僅是受到主家的重用,更重要的是她通過這賜名一事看到了麵前小姐對她的肯定。


    如今隻想著今後能做好小姐吩咐的事,也不枉小姐對她的看重。


    “如此,那麽便陪我去老夫人院裏走一趟。”


    她從牢獄裏出來,怎麽著也得拜見下府裏的祖母。


    她與祖母金氏雖不親近,但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


    漫步在後院這既陌生又熟悉的小道上,她心內平靜無波。


    平靜的仿佛隻是這府裏的一個過客而已,往前走了幾步,似有人聲傳出。


    “再過月餘便是一年一度的十月圍場狩獵,不知妹妹的一切用品衣飾可都準備妥當?”


    花園小道上傳出一女子的嬌俏詢問聲。


    “已經準備妥當,在幾月前就開始著手準備的事,哪還能不妥當!”


    這個聲音軟軟糯糯,聽起來有股江南女子的吳語軟儂,讓人不自覺的感到舒緩。


    嘴角翹起,她駐足細聽。


    是二房葉氏與三房郭氏之女。


    說話聲音嬌俏的女子是二房葉氏之女,名叫樂扶月,而說話軟糯的是三房郭氏之女樂穎瑄。


    葉氏與郭氏本也是表姐妹關係,當年府裏三叔的婚事還是這葉氏保的媒。


    遙記二人當初同時從江南那個偏遠小鎮嫁入京都時,還在那小鎮上掀起過轟動。


    當時那些平日裏與葉氏郭氏交好的姐妹們哪個沒有羨慕且暗自嫉恨過。


    樂府二老爺樂清政年輕在外遊學,偶遇江南小吏之女葉氏。


    二人一見鍾情私定終身,這事在當時鬧的是滿城風雨。


    原因無它,隻因當時的二叔受當朝內閣學士李醇風的嫡女看重,且二人也已合過八字。


    而二叔為這葉家女是硬生生的將李大人家的這門婚事給退了。


    這是明晃晃的打人家李大人的臉。


    而那時樂無霜的祖父還健在,因為這件事父子二人差點大打出手。


    萬般無奈下見事情已然發生,再怎麽挽回也無濟於事隻得作罷。


    但從那以後樂府一族的子弟卻再無一人能入仕,想來是受到那些內閣重臣們的激烈彈壓了。


    再看二叔樂清政,這麽些年在欽天監任五官正之職已有多年,官位卻未有絲毫鬆動跡象。


    祖父是重權之人,在看清樂氏一族難以再在朝中高升後,身體是月況日下,最後也是鬱鬱而終。


    想起葉氏之女樂扶月,樂無霜眼內不自覺間有道冷芒閃過。


    前世她的好堂妹樂扶月可是給她‘雪中送炭’過,當初二叔樂清政可是一門心思的想要將其嫁入高門以謀更高官位。


    在樂無霜後來嫁給齊晟淵後,也是真心為樂氏一族分憂。


    給樂扶月牽線搭橋做的是荊州副督統陸長衛當填房的親事。


    但當樂扶月在知道自己給人做填房後是百般不願意,甚至還以死相逼過。


    後來在知道對方是荊州副都統的身份,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也不管對方老醜與否,忙不迭的答應了。


    要知道荊州副都統陸長衛可是實權在握的朝廷二品大員。


    且年輕有為,也是當初她為齊晟淵拉攏過來的人脈。


    後來在齊晟淵登基,陸長衛更是如日中天,甚得齊晟淵器重。


    不過在她樂無霜被打入冷宮後,曾想方設法絞盡腦汁的想讓樂扶月在陸長衛麵前替她到齊晟淵麵前美言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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