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惡之源加身,一個人基本上也就等同於廢掉了,此時的蘇懷仁就是這樣一個廢掉的狀態,為了還賭債他甚至輸掉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蘇家寧的母親蘇曉梅。


    知道這一點的蘇蘇瞠目結舌,她從沒想過事情竟然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看著蘇懷仁花白的頭發和枯槁的身體,不知不覺蘇蘇心中的恨竟然緩緩消散,對這樣的人她真的恨不起來了,哪怕他給自己的童年造成無法抹去的遺憾,哪怕他讓自己從沒體會過普通小孩應有的父愛味道,但蘇蘇就是不恨了,因為他已經將自己弄成了如今這幅樣子。


    “還賭債?”蘇蘇的嗓音很輕,不恨不代表原諒,如果真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眼前這個應該算是陌生人吧,帶著血緣的陌生人。


    蘇懷仁猛點頭,他已經走投無路了,越賭越輸,越輸越想翻盤,月想翻盤輸的就越多,借債也就借的越多,現在的他不但沒有了賴以生存的工作,連老婆都當利息賣掉了他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好在打聽到了蘇蘇的消息,如果不是他盯緊了這個據說是女兒朋友的姓程的家夥說不定現在的他已經被追債的砍死街頭也說不定。


    當然,如果不是說自己認識程子剛,蘇懷仁也借不出那麽多賭債。


    “閨女,我知道這些年我這個當爸的不合格,你放心,我以後肯定會當一個好父親,小寶是不是在你手裏?你弟弟還小,他已經沒了媽,可不能沒有爸爸的對吧,對了,還有小花,額你是喜歡她的吧,她也沒有了媽,我去幫你照顧他們,我會贖罪的閨女。”


    說到這蘇懷仁聲淚俱下,聲音中感情豐富的連蘇懷仁自己都快信了自己所說,奈何對麵那死丫頭表情一點沒變,那樣的淡漠和當年他媽說要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可惡!


    蘇懷仁眼神的變化自認為很隱蔽,蘇蘇卻全都看在眼裏,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評價麵前的人了,趕出閉上眼睛,蘇蘇開口:“我可以給你錢,但這是最後一次。”


    蘇蘇的聲音很冷,不過蘇懷仁聽到後直接炸了,他怒氣衝衝的指著:“你這丫頭......”


    “還有。”蘇蘇淡淡打斷他的暴怒,露出一絲微笑:“拿錢之前你要先寫一張聲明。”


    蘇懷仁一愣:“什麽證明?”


    “斷絕父女關係的聲明。”


    “你說什麽!”


    這次蘇懷仁真震驚了,他不敢置信的看著麵無表情的蘇蘇,‘斷絕父女關係’這幾個字如開了無限循環一樣不斷的在他腦中回響。


    她怎麽敢,她怎麽能,我可是她爸啊,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這死丫頭,這死丫頭!


    蘇懷仁的心中湧動著無盡怒意,但在對上蘇蘇那雙冷淡的眸子後突然就泄氣了。


    他有些慌,也有些茫然,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自己失去了什麽,望著蘇蘇決然的眼他真的很想和之前一樣或暴怒或咒罵,但話到嘴邊竟什麽都說不出來。


    為什麽會這樣?蘇懷仁第一次這樣問自己,答案也第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可這是他的錯嗎?並不是,誰讓蘇蘇不是個男孩,所以這不是自己的錯,這都是別人的錯,對,都是別人的錯。


    “我不同意。”


    蘇懷仁蹭的站直身軀,眼神如毒蛇一樣盯著蘇蘇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幾個窟窿。


    蘇蘇巋然不動,眼神中的淡漠終究讓蘇懷仁心中的怒意就猶如被戳破的氣球瞬間卸了個一幹二淨,在錢和女兒之間,他最終做了選擇。


    一張卡,一張由程子剛出麵去雲海避難區現在的高層換來的特殊儲值卡交到了蘇懷仁的手上,在確認他留下斷絕書後枯槁的男人帶著頹然離開了天使狩獵團的駐地。


    蘇蘇沒有露麵,一處建築中,程子剛皺眉望著蘇懷仁離開的背影心中隻覺得無明業火熊熊燃燒。


    “就這麽讓他走了?”


    “還能怎麽樣。”任君臣一臉慵懶,和程子剛的滿臉悲憤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程子剛啞然,目前來說現在這個解決辦法是好的了,利益交換後彼此生死不複相見,隻是程子剛不信那男人的節操,也不信那張卡就真的能讓那個男人放棄蘇蘇這棵搖錢樹。


    親人,這在程子剛心中絕對是最柔軟也是最神聖的,所以那個玷汙了這兩個字的男人程子剛恨不得將人拉過來大卸八塊,可惜他沒什麽立場這麽做,隻能眼睜睜看人離開在這裏生悶氣卻什麽都做不了。


    砰!


    牆壁遭了秧,被生生轟出一個大洞塵土飛揚。


    任君臣笑眯眯的看著他:“拆吧,反正我們也要走了,牆上多幾個大洞什麽的買家應該不會介意才對。”


    程子剛表示難受,不過現在最難受的應該是蘇蘇吧。


    想到這一點程子剛轉身就走,隻是剛走兩步就被任君臣拽住了:“你去哪?”


    “去安慰蘇蘇,她現在一定很難受。”


    任君臣無奈:“蘇蘇出去了,沒在駐地。”


    “沒在駐地?去哪了?”


    “放心,沈易跟著去的,說是要故地重遊,畢竟這次離開就真的沒什麽機會回來了。”


    程子剛僵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他反應過來,看蘇蘇還有心情逛避難區看來是真沒太往心裏去,那他豈不是白生這麽半天的氣,也白擔心了?


    任君臣拍了拍程子剛的肩膀,道:“好了,我們還是趕緊收拾行李去吧。”


    “哦。”


    ...................


    迷霧阻礙了視線,走在迷霧中人仿佛身在夢中一樣什麽都模模糊糊,不過別有一番感覺。


    蘇蘇和沈易肩並肩走在街麵上,白色的霧氣完全遮蔽了灰燼雨的灰色,讓他們的視線充斥著讓人心安的乳白,如夢似幻,當然因為霧氣太重,走路的時候要時刻關注路牌,還有不要走太快否則會容易撞到人。


    “哎呀!”


    說什麽來什麽,一人風一樣從迷霧中衝出來,在兩人誰都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實打實撞到了蘇蘇身上。


    “哎呦!”


    被撞的蘇蘇一點事兒都沒有,撞人的反而因為反作用力退回去兩步然後一屁股坐到地上,聽聲音蘇蘇就覺得疼,特別對方還是個看上去之後十一二歲的少年的時候。


    “沒事兒吧?”


    蘇蘇示意沈易自己沒事,視線則落在那齜牙咧嘴,捂著鼻子疼的眼淚都下來的少年身上。


    少年長得瘦瘦小小,皮膚是很常見的灰膚色,這是長期使用異化食物的原因,少年似乎也被嚇了一跳,怯怯的看著蘇蘇,沒有拉住蘇蘇遞出去的手,反而在對上蘇蘇微笑的視線後如受驚的小兔子一樣慌忙爬起來跑走並很快消失在濃霧中。


    蘇蘇伸出的手僵在半路,好一會兒才尷尬的收回來,轉頭對上沈易詢問的目光蘇蘇笑著搖頭:“沒事兒,我們繼續吧。”


    這次意外的回到雲海,那真的就會是最後一次了,見到了老朋友,也見到了不該見到的人,蘇蘇對這座避難區感情不說有多少,但既然回來了在離開前好好的逛一逛也是應該的。


    當初在離開的時候郭銘言帶走了不少原本屬於雲海的精英,所以這次回來蘇蘇發現雲海中多出了許多前世記憶中並不存在,或者曾經默默無聞的人的事跡。


    這很正常,一座能堅持下來的避難區並不會因為幾個人的離開就無法運轉,蘇蘇這隻小蝴蝶的威力還是不小的,讓許多人都直接或間接的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不說都是好的,但目前來看讓蘇蘇對這座避難區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比如本該存在的建築現在塌掉了,取而代之的另一座明顯是新蓋起來的建築,比如原本的店鋪更改了營業類別,每一個改變都能讓蘇蘇感覺新鮮,這是很奇妙的感覺,特別是在和前世記憶、身體城市、眼前所見現實三者不斷對比的時候。


    沈易安靜的陪在蘇蘇身邊,少年唇角帶著淺淺弧度眼神平靜而恬然,偶爾視線警惕的觀望四周,直到此時沈易心中都有個疑問,他一路就沒放棄過警惕,為什麽之前那個少年還會那麽‘意外’的撞到蘇蘇身上。


    疑惑歸疑惑,看蘇蘇沒有追究的意思沈易也不會多話,兩個人漫無目的的在街道上走著,偶爾進去店鋪中看看新鮮,蘇蘇什麽都不買,倒是惹得不少店員進去的時候笑顏如花,出來的時候就對蘇蘇和沈易白眼相向了。


    一路走一路逛一路收獲白眼,蘇蘇對此樂此不疲,肚子餓的時候更是找了一家異化食物做材料的小飯館吃了頓沒什麽滋味兒的午餐,嚼蠟一樣的口感讓蘇蘇眼裏滿是懷念,前世就這樣一餐食物她都是吃不起的,前世今生還真是差別太大了。


    就在蘇蘇憶苦思甜正開心的時候,霧氣中一陣騷亂,蘇蘇原本以為是霧怪刷新了,沒曾想是一群人在打架,而挨打的正是之前撞過蘇蘇的那名少年。


    少年之前的模樣就不幹淨,現在被揍得鼻青臉腫更是沒眼看了,打人的年紀也都不打,最大的那個也就十五六左右,都是衣衫破舊都是瘦骨嶙峋,但是打起人來那是真的狠辣,眼瞅著那少年已經進氣少出去多奄奄一息。


    沈易詢問的看向蘇蘇,濃霧中能碰到這種事兒也算難得,沈易無疑是善良的,眼看一條年輕生命消失在眼前他有些不忍。


    蘇蘇也看不下去了,以濃霧的濃度能看清對方麵孔就說明蘇蘇他們靠的足夠近了,這裏不算鬧市區,這邊的打鬥並沒有吸引多少吃瓜群眾,這麽近的距離對方眼看有人圍觀卻絲毫沒有留手的意思,這就有點囂張了啊。


    “喂,住手。”


    蘇蘇喊了一嗓子,那邊揍人估計也有點揍累的人瞬間就將矛頭懟了過來。


    “你們誰,少特麽多管閑事小心連你們一塊打。”


    “滾,聽見沒有。”


    一眾少年出人意料的凶神惡煞,眼裏凶氣翻湧,看得出這些都是手上沾過血的狼崽子。


    蘇蘇皺眉:“你們擋我路了。”


    打人少年中為首的那個估計沒想到蘇蘇會這麽說,表情明顯楞了一下,視線飄忽向某個角落不過很快又轉了回來。


    一臉不耐,他顛了顛手中磚頭:“我看你們是想多管閑事吧,想救人嗎,行,拿錢來,否則就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蘇蘇翻了翻眼皮,哦了一聲後拉著沈易轉身就走。


    這下少年真傻眼了,這劇本是不是有些不對?貌似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就在蘇蘇和沈易就要走出少年視線、進入濃鬱霧氣的時候,一聲嗬斥來自蘇蘇要離開的方向,蘇蘇瞬間停步,白霧翻滾中,一名臉上帶著刀疤的中年人扛著刀一步三晃的從霧氣中走了出來。


    “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中年人的出現讓那些打人少年瞬間變鵪鶉,一個個低頭縮腦畏懼的模樣近乎於本能。


    蘇蘇眯眼,麵上卻沒多少對這人出現的意外。


    “美女,看來你不是很意外啊,我倒是小瞧你了。”


    中年人一臉假笑,手指在刀背上敲出清脆的響聲他毫不掩飾的打量蘇蘇,然後將目光落到沈易身上。


    “呦,這不是天使大人嗎,怎麽自己一個人出來了,你的守護者呢。”


    中年人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猥瑣,跟在他身後的人更是哈哈大笑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沈易抿唇,他純如一汪清泉的眸子中浮出一抹怒意,還有...恐懼。


    察覺到沈易的不對勁兒蘇蘇側身將他擋在身後,微微側頭蘇蘇看著沈易,關心道:“小易,沒事吧?”


    沈易的視線始終都在那中年人身上,直視那人臉上的刀疤沈易的聲音發顫:“是你...”


    中年人冷哼一聲:“是我,沒想到吧,上次讓你跑了,這次你身邊可沒那個討厭的光頭還有詭計多端的小鬼,所以,乖乖跟我回去吧。”


    “不。”


    沈易清瘦的身體在發抖,蘇蘇伸手過去抓住沈易的手,發現沈易的手竟冰冷的嚇人。


    “不,不要。”


    沈易明顯陷入自己的情緒中,隨著他的聲音沈易身上逐漸浮動白光,一對光翼在乳白的霧氣中也同樣顯眼,看著沈易背後的光翼中年人麵露貪婪:“真是一件好貨品啊。”


    蘇蘇皺眉:“喂,你是不是當我是透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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