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你家公子識得大體,給我開間上房來。”慕容亮既出來打了圓場,蘭采薇也便就著台階下了,她從小包中摸出幾兩碎銀來放到櫃台上,對著何首義道。


    “藍姑娘,何須如此破費?今日那鷹定有蹊蹺,我怕那夥人陰魂不散又卷土重來,不若蘭姑娘今晚便住到在下的房中,在下就守在桌旁,若是有人來襲,在下定保姑娘安然無恙。”慕容亮壓低了聲音,但懼怕何首義聽到,仍是不肯稱她為姐。


    “慕容公子,我知你是好意,也相信你絕非那般的無恥小人,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終究是容易叫人說閑話,還是分住兩間地好。”蘭采薇咬著慕容亮的耳朵道,她雖與身為苗女的母親一般有著顆熱情奔放的心,可這禮義廉恥也是看得極重的。


    “也是。”


    “上房沒有,柴房倒是有一間。”那何首義撇了撇嘴道,他著實與這蘭采薇不大對頭。


    “什麽?”蘭采薇拍桌厲喝道:“你這店裏冷冷清清,分明就沒幾個人住著,你卻說沒房可住叫我去住柴房,莫不是誆我?”


    “就這一間,你要住便住,不住的話去睡馬棚也可,不要你店錢。”


    “你......”被何首義這樣一嗆,蘭采薇便又要發作,慕容亮見勢不對忙攔在了她與何首義之間。


    “店家,這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個‘誠’字,現下分明有房空著你為何卻不肯給這姑娘住?”


    “哼,既然這位公子給你求情了那我便給公子個麵子吧,你自個上去挑一間吧,都一個價錢。”何首義瞧得慕容亮的眼神,那分明是在說“信不信我回去將此事道與表姑姑聽”,無論慕容亮先前如何說他都比較是主子,這哪有下人與主子對著幹的道理?


    “你說什麽?什麽叫看他的麵子?”


    “藍姑娘,算了,算了,我先帶你上去選房吧,我隔壁那間房還空著哩。”慕容亮忙將蘭采薇給拉走了,這二人真是屬相相克,八字相衝啊,一見起麵來便掐個沒完沒了的。


    總算是將蘭采薇給安頓了下來,慕容亮回到自個的房間將身上髒兮兮的圓領袍給脫下,又將那遭血給染濕了大半件上衣的中衣給換下,還未想好接下來還穿甚外衣便響起了一陣敲門聲來。


    “門外何人?”


    “是我。”響起的卻是蘭采薇的聲音。


    這才剛剛住進便有找了過來,莫不是有什麽急事?慕容亮不敢怠慢,立馬將門打了開來。


    卻見蘭采薇婷婷站於門外,指尖把玩著秀發的稍兒,看起來頗有幾分扭捏的樣子。


    “采薇姐何事來尋我?”


    蘭采薇探頭望了望,指著慕容亮剛剛換下的衣裳道:“將你的衣服拿來,我替你洗了。”


    “這......不必了吧?這等小事哪敢勞煩於采薇姐,再者,這家店的小二自會來洗的。”


    慕容亮撓了撓頭,昨日他換下的衣裳便是今天小二給洗的,蘭采薇卻並不管他,直接走進他的屋內抱起來那幾件衣服。


    “這一幫糙手糙腳的大男人哪做得好這種細活?還是我幫你洗吧,你舍命救我,我也沒什麽好報答的,便幫你做些事情吧。”


    “如此......便勞煩采薇姐了。”見蘭采薇不問他願不願意便走了出去,慕容亮隻得是道了聲謝便罷了。


    “慢著,你要去哪裏?”此時何首義還在氣頭上,見蘭采薇抱了衣服下來便打算給她找些麻煩:“你手中為何抱著我家公子的衣服?莫不是見這衣服華貴想要偷走它?快些放下,如若不然我可要報官來抓你了。”


    先前已經說漏嘴,這會何首義便不再以客官稱呼慕容亮了。


    “你哪隻眼睛看出這衣服是我偷來的了?替你家公子洗洗它的髒衣服,這麽破爛的衣服誰看得上啊?”


    “那也用不著你來,公子的衣服店內自有專人給洗。”


    “拜托,我是你們的客人又不是你們的夥計,我要做什麽似乎用不著你來管吧?”這樣爭下去也隻是徒受氣罷了,蘭采薇決定不再與他爭執,抱著慕容亮的衣服便出門去了。


    此時何首義也越想越覺得不對,這人的談吐行徑可不像的小藥童,也不像是個醫生,還是找公子爺問個明白的好。


    “進來。”門外又響起了陣敲門聲,慕容亮便直接叫那人進來了。


    此時的慕容亮已是換套白襦灰藍裳的交領衣袍,搭著輕紗似的藍色半臂,手中所握也由青冥換回了折扇,這下裳裹著上襦的交領袍裙原是流行於魏晉朝文人士大夫常穿的一種衣服,這慕容亮本就是個公子哥,這麽一打扮倒似文人比似武人更多些了,隻是不知道這般打扮會不會影響他施展自己的功力。


    “公子。”


    “原來是老何啊,來找我有什麽事麽?”現在四下無人,這何首義怎麽稱呼他他倒也不太在意了。


    “公子,那藍玉究竟是你從何處尋來的,她當真隻是個小藥童麽?”


    “我不是與你說了麽?是從捺山上撿回來的,至於她的身份麽?大概是個大夫吧,反正和藥童也差不了多少。”慕容亮到底還是個正人君子,既然答應了替蘭采薇隱瞞身份便決計不會將她供出來。


    “這尋常大夫那會有像她脾氣這麽古怪的?”何首義心中的疑問還是未解完,便接著問道。


    “嗯,她確實不是尋常大夫,她原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她的父親見她整日待在家中無所事事,這才送她去學了幾年醫,你也知道,這被寵壞了的千金小姐難免有些刁蠻嘛。”這些說辭慕容亮來之前便已想好,任憑這何首義怎麽問他都有把握能圓得過去。


    “就隻是個普通的富家小姐麽?”


    “是個會醫術的富家千金。”慕容亮攤了攤手,何首義見從他這問不出什麽便告退了,不過他依舊是留下了個心眼。


    這卻是因為此事是來了客棧後才發生的,慕容亮沒有提前想到。


    堂堂一個富家小姐,怎的會給人洗衣服呢?這點慕容亮忘記了,他卻全然看在眼裏,隻不過慕容亮刻意想要隱瞞,他也不好強逼著他說出來。


    支走了何首義,慕容亮合上門,打開窗,雙手窩著上沿翻了出去,雙腳踏在房頂的瓦片上,踏出一陣沙沙的響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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