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們被分配到了營內的各個崗位上:伐木、造飯、安營。


    許翔和季老六就被安排到了安營的崗位上,每人發了兩柄大木槌擱營地裏敲木樁,這軍營裏的飯食倒是比揚州府大牢要好上些,雖然依舊是涼水就著窩窩頭,但因其幹的是體力活每頓都有四個窩窩頭可吃,而且還不是已經放得發餿的窩窩頭。


    不過若是哪個敢偷懶的話那些監工的輔兵可是毫不留情,二話不說便將手中的皮鞭抽了下去,可真別說,這些當兵的力氣確實不小,一鞭子下去足夠將人給抽得皮開肉綻,許翔雖練了鐵布衫,較之其他人更耐打些,可被抽著了皮膚也難免要紅起一大塊,身上火辣辣的疼。


    正吃著飯,許翔忽然看向了自己和季老六放在一旁的大木槌,似乎是響起了些什麽:“老伯,這鐵布衫的最後一步是要以木槌來錘擊身體是吧?”


    “確有此事,沒想到你還記得。”季老六笑道:“行吧,若你不怕疼的話我晚些時候就幫你槌身體。”


    “不怕不怕,自然不怕,多謝老伯了。”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每到閑暇之時總能看到季老六在營地裏幫著許翔槌擊身體,許翔的“鐵布衫”離著“神功大成”越來越近,可這宋遼之戰卻遲遲未打響。


    原來,在宣和四年這一年,遼上京與中京先後被金人所攻陷,天祚帝耶律延禧被逼逃入夾山之中,其堂叔彰聖軍節度使、東京留守、南京留守、都元帥、秦晉國王耶律淳乃自號天錫皇,建立了個北遼國,降封耶律延禧為湘陰王。


    但遼國其餘地方的大部分軍隊仍舊是忠於天祚帝的,他隻執掌幽州府六州之地,兵力不過數萬之眾。


    童貫料想這幽州北有女真人進逼,大宋皇威浩蕩,數十萬大軍陳兵幽州城外,這幽州又原本就是漢地,隻消他遣個使著進去勸降那契丹人還不得懷德畏威地投降於他?


    於是,童太師下了這樣的一道軍令:


    “奉聖旨,王者之師,有征無戰,吊民伐罪,出於不得已而為之。如敢殺一人一騎,並從軍法。”


    某日,正在打木樁的許翔忽然瞥見一騎飛馳入了大營,直奔著童貫的帥帳而去,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要緊的事。


    “季老伯,你看那人風風火火的樣子,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了?”許翔問道。


    “能出什麽大事?”季老六搖頭道:“再者,便是出了什麽事又有你我有何幹係,我等隻是來這做苦力的,出了什麽事那也是那些當兵的、當官的該操心不是?你又來瞎操心什麽?”


    “也是。”許翔點了點頭,這事似乎確實不關自己的事情。


    說著,兩人便趕緊埋下頭去幹活了,要是叫那輔兵看出他們在偷懶來怕是又得挨鞭子了。


    可過了會,那帳中卻忽然跑出了個身著鐵甲的大漢,看起來像是個下級將官,他伸出手來點向了許翔一夥人:“你們,跟我過來!”


    許翔等囚徒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畏懼於官兵們的刀槍皮鞭還是不敢逗留。


    就這樣,那將官竟然找來了九百個囚徒以及一百個看起來就沒什麽鬥誌的輔兵來,帶著他們到糧倉去往馬車上裝糧食,還把囚徒們的手腳鐐銬給打開來讓他們換上了紅色的夾襖,拿上了木棍等粗糙的兵器。


    “季老伯,這是怎地回事?”許翔問道,在他的心中,季老六幾乎是一個無所不知的長輩。


    “我卻哪知?”季老六罵道:“不過看著模樣應該是臨時叫我們去押送軍糧,怕我們造反還就每人發了根燒火棍來。”


    季老六的預測是對的,童貫確實是派了人來要他們去押運軍糧。


    童貫下的那道軍令,終究釀成了大禍。


    就在一個時辰前,遼國悍將耶律大石與蕭幹率萬騎襲擊了宋遼邊境的白溝大營。


    那個大營駐有種師道率領的七萬多陝西戰兵和五萬輔兵,集中了大宋北伐軍一多半的軍力,按理來說要應付遼人的進攻不算太過困難,但種師道謹守童貫率令,不敢主動進攻,甚至還叫士兵們刀槍入庫,不可殺了遼人壞了童帥的命令。


    但接下來,遼軍卻在主將的率領下直衝宋軍大營,毫無防備的宋軍損失慘重,被殺了上萬士兵,有的人曾是以一當十的壯士,可今日卻連兵器都來不及拿出便死在了遼兵的彎刀、利箭之下。


    白溝大營失陷,種師道等人在親兵的掩護下且戰且走,但遼人多是騎兵,潰逃的宋兵憑著兩隻腳又哪裏能逃得過他們?便是跑過了,遼人善射,這腳再快還能快得過箭不成?


    雖有些士兵及時拿回了武器抵抗,但大營已陷,大軍已潰,大將已逃,他們這樣無人指揮的零星抵抗又能起到什麽效果?


    於是,遼軍掩殺數裏,幾乎不損一兵一卒便宰了宋朝數萬士兵。


    童貫聞之乃大驚,這遼國一路猛追,怕是要直接追到宋朝國境之內,這可不得了,再不想辦法擋住他們的話皇上降罪下來他別說烏紗帽保不住,這腦袋還能不能安在脖子上都不好說了。


    為今之計,也隻有調遣劉韐新組建的“平定軍”前去禦敵了,這一萬精壯或許是童貫現在唯一能夠倚賴的力量了。


    要叫劉韐出兵,總得給他調撥些糧草去,童貫大營中雖還有五千戰兵和近萬輔兵,但他已是叫遼人給嚇破了,莫說是戰兵,就連輔兵都不肯多派,於是便臨時抽調了這些倒黴的囚徒來隨軍押糧,希望能靠著人多震懾住遼軍的部隊。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糧草對於一隻軍隊、一場戰爭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為防止敵人劫糧草斷了一軍生命線,本應派出軍中精銳之士來押解,可童貫卻因為害怕隻敢派這些忍饑挨餓的囚徒來押送,實在是令人發指啊。


    “嗚喔喔喔。”忽然,山坡上響起了一陣馬蹄聲,緊接著便殺聲震天,闖出了數十騎兵來,這些騎兵一個個手持彎刀,背負大弓,時雖五月盛夏,他們卻依舊穿著毛氈皮帽,實在是令人覺得有些詭異。


    他們當中的有些人裸著一隻肩膀,半袒著胸,胸口處竟然紋著一隻青麵獠牙的惡狼,這狼似乎眼冒精光,要把這些宋軍和囚徒一口給吞掉似的。


    “遼人!是遼人!遼人打來了!”


    “快跑啊!”


    遼人的凶狠,他們雖未親眼見過但也是有所耳聞,如今一見到是遼人的騎兵來了,這些未經戰陣的囚徒便一個個丟盔棄甲、不戰自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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